卡卡確實沒有多少錢了，或許卡卡一直也沒有多少錢，她不是有錢人。在這所城市裏，工資很高，物價同樣很高。
    拿一份魚香肉絲的價格來說吧，紅所在的城市是省會城市，在中檔的飯店，這樣一盤菜也不過幾十塊錢；而在卡卡生活的城市裏，小區裏一個隻擺了三張桌子的小飯店，這樣一盤菜，也得三十幾塊錢。
    物價與收入成正比，在這所城市裏，體現得十分明顯，不需要任何經濟學家解釋，這所縣級市裏的每一個“原駐居民”都會算得清楚。原先在飯店端個盤子，洗個碗，都是附近村裏的姑娘，一個月包吃包住八百塊便雇用了。現在？隨著煤礦的開采，附近村子都遷居進城了，成為“市民”，拆遷補償每個人差不多有二十幾萬，少一點的也有好幾萬，買房置地，開張做了買賣，再財多些的，弄個小煤礦，開發個樓盤之類的，或者開間大些的飯店、娛樂場所之類的。原先打工的農民成了雇主，而原來的雇主則開始為這些農民打工，包括附近規模大些的城市畢業的大學生、研究生，削尖了腦袋往過來擠。
    想到這裏，紅不禁歎息。五年前，這裏還沒有富裕的時候，紅是準備來這所城市發展的，姐姐尖著嗓子罵道：“去那死窮的地方？還不如去洗浴城做前台接待算了。”紅從來不會反駁自己的姐姐。或許是因為愛，或許是因為習慣，也或許是因為依賴，紅說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原因。
    卡卡見紅走神，便輕輕碰了碰紅的胳膊說道：“我請你吃燴菜。”紅點點頭，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一排小飯店門前。
    “原本應該請你吃魚的，地道的河魚，可是這邊的魚價格高，我的錢不夠了，等我們回去，你去我家裏吃，我做得魚也很好吃的。”卡卡不好意思地說道。
    紅有些感動，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女人，甚至於可以說，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做到這份上，紅開始相信這個世界是真的存在像書本裏描寫的人物，真誠、熱情，純樸。
    “我不會做飯，已經十幾年沒有吃過家裏做的飯了。”紅苦笑道：“我很羨慕你。”
    “羨慕？”卡卡愣住了，隨後更加不好意思，低聲說道：“你是第一個說，羨慕我的人。別人都說我沒出息，沒本事。”
    紅沉默，她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要兩份燴菜，再加一個涼拌土豆絲豆芽。”卡卡看著手裏皺巴巴的菜單，小聲問道：“紅，你還要加個菜嗎？”
    “不了，這就很好，我也喜歡吃這些東西。”紅笑道：“我也是食大如牛，燴菜份量足，正合我胃口，隻是呆會吃相嚇人，別嚇著你。”
    卡卡便笑了。
    菜很快上來，果然是海碗，如果這碗拿到大飯店裏，足夠為盛放一份一桌份的湯了。
    土豆燴得爛爛的，粉條也幾乎糊在碗裏，少得可憐的幾片肉，看起來似乎是醃過的，幾片菜葉子，又酸又辣。
    涼拌土豆絲豆芽的量也很足，抵得上大飯店的兩盤涼菜。
    卡卡吃得很香，紅不禁也覺得餓得厲害，也隨著大口嚼起來。
    “我早上也沒有吃東西，真是很餓了。”卡卡說道。
    紅才想起來，卡卡求仙是走上山的，應該是費了不少時間，便說道：“多吃些，吃完我們回去，晚上我等著嚐你的手藝。”
    卡卡很高興，紅的眼裏是那樣的誠懇，沒有看不起的意思，而且紅也吃得那麼香，顯然是滿意她請的這飯，還說要嚐她的手藝，忙點頭答應道：“晚上我老公和兒子也在，一起吃飯，我回去就買魚去。”
    紅點點頭，繼續低頭大嚼起來。
    卡卡也低頭大嚼著。
    其實紅從來不吃的飯菜，便是這燴菜，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人的口味有時候很奇怪，沒理由的不喜歡吃某種食物，沒理由的狂熱喜歡某種食物。於是，紅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大口吞下，自己從來不喜歡的食物，她想與卡卡交朋友，與完成寫作無關，隻是一種需要，人本能的需要。
    付錢的時候，紅也沒有客氣，由著卡卡付了錢。
    紅注意到，卡卡的錢包裏，隻有三張十元、一張五元的鈔票，再就是幾張塊塊毛毛，估計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塊錢的。
    這餐飯將卡卡的錢都花光了，卡卡不好意思地對紅說：“回去的車票得讓你請我了。”
    紅點點頭道：“沒問題，我們走吧。”說完主動伸手挽了卡卡的胳膊。
    有些別扭，這是紅第一次與外人走的這麼近。
    紅習慣一個人，她連姐姐的胳膊也極少挽著。
    卡卡很喜歡別人挽著她走，很多女人都喜歡如此，紅笑了笑，熱情中還是有些淡淡的疏離。
    卡卡大大咧咧笑了，拉著紅快步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