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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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行禮——”
“白哉大人!”半徑內所有人全部矮下身跪地行禮,異口同聲向來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這是孩童時代的琉乃第一次看到朽木家第二十八代家主。
銀白風花紗,牽星箍,背號‘六’的法披。高貴的身影,漠然冰涼的美麗麵容,沒有溫度。沒錯,這個人就是她將要生生世世尊為神的存在。
琉乃睜大雙眼,仰視。
天上射下的陽光暖暖的,可是依然隻肯停留在頭頂。
待身影從她身前不緊不慢的踱過,琉乃猛地吐出一口氣,下意思撫住咽喉,原來她連呼吸都憋著,竟然會忘了喘氣。
“琉乃,那就是我們家族世代侍奉的朽木家的當家。”身旁的長輩小心叮囑,“你一定要用心伺候。”
“是的。”童稚的琉乃真誠點頭,以一個孩子全部的任性,執著的附和,“白哉大人會成為琉乃的主人,一生都是。”
***
琉乃:白哉大人是幾近完美的存在,就像峭壁上的花,永遠比其他同類更能得到太陽的眷顧。
[我們之所以覺得岩壁上的花很美,因為它綻放在人的生命無法企及之地。不要擔心,不必害怕,美麗不會消失,因為它不會像我們一樣,踏出摔落懸崖的步伐。]
***
“你知道嗎?白哉大人決定選擇婚配對象了。”
“你說什麼!?”琉乃一步上前抓住對方,“真的嗎?什麼時候決定的事?”
“咳、咳……就在、就在剛才送茶點進去的時候,聽、聽到的——”緊窒的掐捏被鬆開,女仆跪在地上努力喘氣,“你幹什麼!?差點被你掐死!”
緋真大人怎麼辦?對緋真大人的愛又怎麼辦?難道那些隻是空談,隻是了表慰藉的一紙空文?白哉大人的心隻有這點程度嗎?
“決定是哪家千金了嗎?”
“不太清楚,”女仆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她麵前,“應該是貴族之一吧,四楓院家族的希望比較大。按照靜靈廷現今的局勢來看,朽木家有絕對的主動權。其他家族想要攀附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是嗎!?”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你啊——”拍拍琉乃的肩膀,沒再說什麼,女仆抱著托盤轉身離去。眼中的憐憫讓琉乃渾身煩躁,仿佛被人窺視了一般不安。
“琉乃——”
回頭,看見園子裏的暗紅身影,立刻迎上前,“八雲管家。”
“琉乃,”八雲略有些皺紋的雙目輕微轉動,浮光掠影間威嚴頓生,“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四楓院家。”
“是。”稍有些遲疑,“請問,是因為什麼……”
“主人下達命令就要絕對遵守,擅自訊問意向是失本分的行為。”八雲毫不客氣怒聲訓斥,“這麼長時間還是學不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說完不再流連,踏步離去,徒留琉乃一人在園中,懵懂著茫然。
精致秀美的庭院花木,高雅出塵的和室房間。
四楓院家的仆人把八雲和琉乃帶到了這裏,八雲似早有所知,抵達後點頭讓仆人退了下去。
這裏是……
“等一會白哉少爺要在這裏和四楓院家的小姐見麵,我們是來這裏幫忙的。”說著,拉開一旁的拉門,各款和服頓時流溢出美麗的顏色。
“真是不錯,不愧是四楓院家,該有的全都布置了。琉乃,你看這件……”八雲轉頭,發現臉色有異的人呆呆矗立,失魂落魄的好象布偶。
微歎口氣,八雲上前把她一把拽起,“你在這裏隻會礙事,給我到旁邊的房間待著。”一使勁把琉乃推進了另一扇門後。
剛關上門,那廂就有了動靜,正門外傳出細微的人聲,“小姐,這邊請。”
房間的門被人拉開,走進來的人回頭朝外,“我知道了,你走吧。”說完,踏進房間拉上門,轉身,“哎?你是誰?”
八雲在屋內恭敬的欠身鞠躬,“您好,四楓院小姐,我是八雲。我將為您更換等一會要穿的和服——”
“等等。”對方伸手阻止她的發言,“為什麼要換和服?難道老頭現在的喜好是家族聚餐每人穿正裝?沒人跟我說——”
“是為了白哉少爺而換。”八雲以牙還牙的打斷了對方的滔滔不絕,“因為相親時穿著正式服裝是一種絕對的禮儀。”
“相親!?”
“是的,小姐。”
“今天?”
“是的,小姐。”
“在這兒?”
“是的,小姐。”
八雲眼睜睜的看著那位小姐沒有一絲形象的癱軟在地,吞下內心浮現的訝異,八雲快步上前動手拉扯她的衣擺,結果被對方一把揮開,“你要幹什麼?”
八雲老神在在的起身,平靜的說:“為您換衣服,相親的服飾已經準備好了。”然後她小心的抖開包裝,拿出華麗的印染緞料展示在晝冬麵前,“如果不滿意您可以提出,我們為您換其他的。請您安心,族長讓我來是為了讓您在白哉少爺麵前留下好印象。白哉少爺的喜好我還是略知一二的——”
“你給我聽好了。”小姐突然生氣的坐正,然後深吸一口氣道,“我管它什麼相親不相親的,那些衣服我都不會穿,因為我根本不會去相親。”
八雲聞言沒有什麼反應,隻是手腳麻利的把手裏的和服重新包好,然後開口道,“您不喜歡穿和服是嗎?我明白了,您如今這身裝束也很好,很有身份。”
說完,她看到對方失態的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說:“你還是不明白嗎?我不會去相親,就算我現在拖著振袖我也不會去!”
八雲聞言好脾氣的笑了笑,“族長說,”清清嗓子,“就算她穿著睡衣,她都一定要給我去。”
小姐倏地掩麵低喃,說了句八雲不太明白的話,不過最後一句她聽明白了,而且很清晰:沒想到我四楓院晝冬需要相親才能嫁出去……行情跌落低穀……貶值中……
“您早就知道了,是嗎?”與主室連接的另一個空間內,琉乃低低的問著。
八雲拉開門,看著滿桌華麗卻原封不動的菜肴說道,“前不久在暗處悄悄看了一眼,因為是四楓院家的家長來拜托我的,我想,既然為了白哉少爺,怎麼也應該事先打探清楚。”
“……是嗎?”琉乃喃喃,“那樣的女人,那樣的女人怎麼配的上白哉大人!?簡直就是笑話,就算是四楓院家的小姐……”眼睛突然恢複光芒,她興奮的看向八雲,“白哉大人不可能看的上眼,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仿佛在說服,仿佛在求證,她急切的注視,“對不對?我說的對嗎?”
“不要癡心妄想了。”八雲冷然的開口,“醒醒吧,你。”
“嗬嗬,”琉乃虛弱的向後退了一步,“您在說什麼啊?八雲管家,我不明白……”幾乎快掛不住的笑容難堪的支撐著。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八雲直直逼視,像探照燈般射穿琉乃的心虛。
“不是的。”琉乃揮舞著雙臂,“不是這樣的,不是您想的那樣。我是為了……為了緋真小姐……”
“你是不是為了夫人,我想連你自己都不確定吧。”八雲忽然憤怒的大喝,“不要把夫人當成理所當然的借口,這是對夫人的侮辱。不要為了一己之思拿一個死人當理由,這樣……這樣……夫人就太可憐了……”八雲突然捂住眼睛,彎下腰痛哭出聲,“……白哉少爺是個可憐人,他有很多痛苦……為了家族他背負了那麼多、那麼重……”八雲抬起流滿淚水的臉,“琉乃,你就早點醒醒吧。”
縮在角落嗚咽著嗓子的琉乃把臉埋進掌中,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指縫內溢出,哭的悄無聲息。八雲上前抱住她,輕輕拍撫,動作柔和的仿若對待剛出生的嬰兒——
“我知道,你也是個可憐人……可憐人……”
***
琉乃:如果我是雨滴的話,那麼,我能夠像把不曾交彙過的天空和大地連接起來那樣,把某人的心串聯起來嗎?
[我們彼此吸引,像水滴融合一樣,像拖遝星辰的彗星一樣。我們彼此排斥,像磁鐵一樣,像肌膚的顏色一樣。]
***
再一次親眼見到那個人是在回番隊的路上,在她成功晉升為三席後的某一天早晨。
被眾人包圍前行的四楓院晝冬微笑著,仿佛聽到了趣聞般朝琉乃看來,眼中的深意讓人無法查探。琉乃有些心驚,莫名的有些怯懦。如此真實清晰的遇見這個人讓她恐慌,幾乎被防不勝防的排山倒海般的嫉妒打倒。
她穩住情緒,努力讓自己不在眾人麵前失態。
步履輕盈的繼續走著,在絕對的了解中,她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收到了其他人對於她容貌和姿態的讚歎。琉乃滿意了,她有自信了,她的信心重新恢複了。
是的,她是美麗的,她是端莊高雅的。她是朽木家的下級貴族中的佼佼者,她有尊嚴,有驕傲。
在抬眼與四楓院晝冬的視線相交的那一瞬,琉乃被她眼內的風輕雲淡輕易擊潰,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灑脫與釋懷,是對她的執著與任性的嘲諷。
那種視線是握持者才有的目光,而她,隻是個跌跌撞撞的追隨者。
因為,白哉大人的視線從沒有為她停留過。在她琉乃身上,沒有停留過一秒。
***
琉乃:我不明白,為什麼白哉大人會選擇她。是因為家族?因為身份?還是因為我不願承認的,由於四楓院晝冬這個人……
[因為不明白,所以我們始終無法釋懷。就像被蟲蛀壞的孔洞,把一切不堪和妄想努力朝內填充。直到全部塞滿,還不願清理,隻一廂情願的對於如何讓孔洞變的更大而耿耿於懷。]
***
“朽木白哉——”
拉門突然被拉開,琉乃轉頭看向門口站立的人。她剛想起身,來人卻已大咧咧的走進來,毫不避嫌的伸手摸上塌上人的額頭“他生病了?”
“是的。”低眉垂目的跪著,“白哉大人已經病了好幾天了。”如實的回報病人的情況,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透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你是琉乃?”
“是的。”沒想到這個人記住了她的名字,對此有些驚訝。
誰知晝冬竟然好整以暇的跪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的臉,“你對我很不滿,對嗎?”
愕然的抬頭,連連搖手,“怎麼會,您不要誤聽謠言。”
“謠言?哪裏有什麼謠言——”晝冬嗤笑,“是你的所有行為給我的印象是這樣。”悠悠的轉動眼球,好象聊天,“就是那種恨不得殺了我的不滿。”
害怕的低頭不語,生怕說錯一個字。琉乃咽了咽幹澀的嗓子,“您是什麼身份,我怎麼敢——”
“你敢拍胸脯保證自己絕對沒這麼想過?”晝冬倏地打斷她,“敢作敢當嘛!好歹還是六番隊的三席,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當上的,對此一直存有疑惑,三席可不是一個想坐就能坐的位置,相當於隊裏的第三把交椅,看你的實力應該不怎麼樣才是——”
“你給我閉嘴!”琉乃突然失態的大聲吼叫,“閉嘴、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她一把握住晝冬的肩膀用力搖晃,“你才是,你才是,你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為什麼白哉大人會選擇你?不過就是四楓院分家的人,不是本家竟然還這麼囂張——”
“那個,我什麼時候囂張了?”
“閉嘴!”
“是。”
繼續搖晃晝冬的肩膀,“要氣質沒氣質,要儀態沒儀態,天天像個野丫頭一樣到處亂跑。不過就是這張臉長的稍微還過的去,你憑什麼霸著白哉大人不放?又憑什麼讓白哉大人選擇你?你說!你給我說啊——”
“那個,我沒有霸著他——”
“閉嘴!”
“是你讓我說的。”
“閉嘴!”
“是,請繼續。”
“我有什麼不好,為什麼白哉大人從來都不多看我一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有什麼好的?”說到最後,搖也搖累了,嘴巴也吼幹了。
晝冬遞上一杯水,“喏。”
琉乃毫不客氣的一口幹盡,然後皺眉道,“涼的。你怎麼連水都倒不好,這樣以後怎麼服侍白哉大人?”
“是,是,是。”晝冬識相的不停點頭,“我錯了,是我不好。”
琉乃哼了一聲不再做聲。
“吼一吼心情好點了吧!”
琉乃聽聞驚訝的看向晝冬,晝冬衝她溫柔的笑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你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現在終於正常了。”說著,她摸摸下顎,“太過壓抑對腦子可不好,經常吼吼也是排泄壓力的一種方式。”接著換上一臉頑皮,“怎麼樣?有效吧。”
“您……”
“哎?好象要醒了,真的要醒了。”說著,晝冬撲到塌邊,“朽木白哉,你聽的到我說話嗎?哎呀,燒好象褪了,早知道這樣也行,就該讓人在你一開始有生病征兆的時候,就在耳朵邊上吵架,也許現在早就好了也說不定。”
“您在胡說些什麼啊!?”琉乃把一隻上等的瓷杯放到晝冬手裏,“接下來就麻煩您了。”
“哎?你呢?”
“我要去休息了,您是白哉大人的未婚妻當然該由您負責照顧。”琉乃理所當然的說著,站起身。
“怎麼辦?”晝冬看向病榻上的朽木白哉,“我沒照顧過病人,不過現下你也隻有任我宰割了。人家寧願去睡覺也不要你——”
沒有去聽白哉大人的回答,琉乃走了出去。
平和的空氣,有一絲冰涼,還是冬天呢。琉乃伸手哈著氣,在門邊回頭。
溫潤的氣氛在屋內回蕩,平時孤獨冰冷的氣息蕩然無存,是因為那個人嗎?所以白哉大人的圍牆出現了縫隙。原來,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的,雖然她現在還不太肯定。
仰起頭看向高闊的天空,耳邊傳來那個人的聲音——
“……你過兩天生日,1月31號對吧!?我們去看煙火好不好?過兩天去預定一下。上次12月20號冬獅郎過生日的時候就在屋頂上看了,真的很不錯。我告訴你,冬天看煙火比夏天看更美……”
不再傾聽,琉乃跨下廊道站進庭院。
冬天的煙火——聽上去就美。
那一天去了很多人,靜靈廷能到的隊長和副隊長都去了。
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和大家說的,竟然連總隊長都給她說來了。
當第一枚煙火在天空綻放的那刻,所有人的眼都被陶醉了。
似花非花,似煙非煙,可以在瞬間爆發出這麼多色彩,讓人感歎造物主的神奇。才稍有感慨,就聽到那邊傳來這樣的問答——
“怎麼樣?比你那天看的一點都不遜色吧!?”晝冬神氣的昂著腦袋,向日番穀炫耀。
“我看都一樣。”
“哼!”晝冬撇過臉,“那是你不懂欣賞,這絕對是最好的。”
“都是你在說。”日番穀反駁,再次感受到此人無限厚的臉皮。
“說你不懂欣賞還不承認,”晝冬一副你無藥可救的表情,“這可是誌波家的煙花,我特地花重金讓他們幫我做的。絕對的老字號!”
“又不是你過生日,你這麼神氣幹什麼!?”
“……你真討厭,幹嗎說的那麼明白。”說著,突然一臉沮喪,“為什麼要提醒我這麼完美的時刻卻不是在為我慶賀,你的心好狠啊!”
“白癡!”日番穀隻有這句評價,忽然轉頭舉手吆喝,“朽木隊長,你的‘黃臉婆’又開始犯病了,快點來阻止一下,順便把人領走——”
“你說什麼?”晝冬跳起來,然後突然轉身,“你還真的過來啦!?天啊——啊~~~~~”腳下一空,往後倒下,“救命、救命啊——”她忘記現在是在屋頂上了。
朽木白哉立刻伸手去拉,日番穀則閃身撲到她腳邊扯住,“白癡!”
周圍人因這驚險時刻爆發出響亮的轟笑,印著滿天開遍的花,白晝下的夜晚今夜無人入睡。
每個人都在微笑,都在愉悅。發自內心的歡樂這樣動人,動人的讓旁觀者紛紛會心一笑。
這是在所有事未發生之前的故事,在那個比較單純直白得有些循規蹈矩的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