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緣起—終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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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繚繞,極樂仙界,一望無際的梧桐碧竹林,一隻周身籠罩著金光的飛天火鳳傲然降落,棲於梧上,他是天上人間最美的生命,鳳中之皇。
他是人世間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就要背負著積累於人世間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於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麗的終結換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在肉身經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輪回後他亦能以更美好的軀體獲得重生。
五百年,他五百年才能回一次天庭。
竹林外的角落裏,有一株小小的桃花,她在角落裏那樣不起眼,誰也不會注意到她。她孤獨地長大,腳下的那塊頑石,是她唯一的玩伴。但她僅僅能看著它而已,因為它甚至不會說話。
有一天,她剛剛睡醒,還沒睜開眼來,就在恍惚之中覺得有什麼遮天蔽日的景象正在發生。她立刻睜開大大的粉紅色眼睛,隻見閃著萬丈光芒不得逼視的火紅色巨大羽翅從頭頂高高掠過。
驚世一瞥,隻那一瞥,她便再也忘不掉了。
那是誰?竟會有著那樣美麗的翅膀?僅僅是翅膀便能美成那樣?
是不是鳳中之皇?離她不遠處纏雲繚霧的宇牆內,有望不到頭的梧桐竹林,那是天上人間最美的鳳中之皇回天庭時棲息的地方,是不是他?除了他,還有能誰能那樣美麗?
她好想再看一看他。可是,下一次,他會從哪個方向飛來?她還能不能再看到他?
五百年過去了,又一個五百年過去了,她用了一千年時間,終於長到和宇牆一樣高了。一千年沒有見過他了,會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梧桐竹林,他還會不會回來?
她第一次討厭自己是一株小小的桃花,為什麼她不是桐竹?那樣她就可以每五百年見他一次了。
又過了五百年,她終於再次見到了他。她已經一千五百年沒有見到他了。他,他真好看,真漂亮……
好看到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漂亮到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就在遠處那樣呆呆得楞著、傻著,一直到他再度飛走她才哭了出來。
為什麼她都沒有想起來叫他一聲?又要再等一個五百年……
又是五百年過去了,他又飛回來了。
真好看,真漂亮。她好笨啊,為什麼除了好看和漂亮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見到他,她還能說出話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
月裏的嫦娥能比他美嗎?她搖搖頭。
瑤池的仙女能比他美嗎?她搖搖頭。
天邊的雲彩能比他美嗎?她搖搖頭。
空中的彩虹能比他美嗎?她搖搖頭。
她很高興他是最美的,就好像他的美是屬於她的一樣。
可是,他卻從來不曾看到過她,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很傷心,她很難過,鳳中之皇,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呢?我已經等了你兩千年了。
五百年過去了,又一個五百年過去了,她又用了一千年時間,終於長成一株嬌豔無比、搖曳生姿,連風神都稱讚的美麗桃花。
她看到了他從遙遠的天邊飛來,伸展著巨大的火紅羽翅能遮天蔽日,那光芒連太陽都要望而卻步,月亮星辰都暗淡失色。
他每次回來都比以前更好看,他會不會有一天好看到我不能再看了?她笑了,她在風中盡情的擺動,揮舞著手臂。
喂,高貴無比、美麗無比的鳳中之皇!
他落在青翠欲滴的桐竹林上,絕美的鳳眸微微流轉,遠處一株粉紅的桃花在迎風而舞。
跳舞?那是跳舞嗎?她花枝亂顫,抖的不成樣子,連花瓣都簌簌四散飄落。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她心裏激動得快要死過去了。
三千年了,他終於看到我了,終於看了我一眼了。
又是五百年後,他從桐竹林上飛到她身邊。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離我這麼近,我睜不開眼睛來了。她捂住臉,她的臉紅了,她真的睜不開眼睛了。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看到你嗎?
他的聲音竟也這麼好聽,她要醉了,要活不下去了。太陽神,明天我還能開花嗎?
他笑了,她的花瓣,落滿了一地。
又過了五百年,他每次回來都會來看她,就站在那塊頑石上低頭看著她。
他是那樣的耀眼、瑰偉,而她卻是那樣的黯淡、渺小。
鳳中之皇,你又來看我,我好高興,我高興地要哭了。
叫我鳳皇吧,小桃花。
鳳皇……鳳皇……她真的哭了,天地間,能夠這樣叫他的,唯有她一個。
從此,每五百年他都會從人間飛來和她在一起。他給她講人間的景色,人間的故事,人間的萬物生靈,人間的愛恨、悲歡、離合。
她聽得連眼睛也忘了眨,真精彩。什麼時候,她也能去人間看看呢?
小桃花,人間並不都是美好,人間有太多的苦難,所以我每五百年就要涅槃一次,投入火中以生命的終結為人們換來幸福與安康。
你,你疼嗎?鳳皇,為什麼要你投入火中自焚?她嗚嗚地哭了。
因為凡人的力量很小很小,需要我去救贖。
我會不會有一天見不到你了?她哭得滿臉淚水。
不會,我會永遠來看你,永遠陪你在一塊。
真的嗎?你不會騙我?
真的,我不會騙你。
這一刻,哪怕讓她元神俱滅,永不超生都是值得的、幸福的。
西風驟起,下雨了,大滴大滴的雨點砸在她身上。
他立刻展開天上人間最美的羽翅為她遮風擋雨,將她包得嚴嚴實實,任再狂的風,再暴的雨,都絲毫侵襲不了她。好安全,好溫暖。
鳳皇,鳳皇,你不冷嗎?鳳皇,鳳皇,你不怕嗎?鳳皇,鳳皇,你快躲起來。
他笑了,不過是風雨。
不過是風雨……她喃喃地重複著,眼中流下幸福的淚水。
終於,風止了,雨停了,他還是要飛回人間去。
他走後,她哭個不停,她傷心、難過、思念、不舍、望眼欲穿……五百年,那樣長的時光,我要怎樣才能等到你回來?
從第一眼看到他到現在已經一萬年了,一萬年的日子都沒覺得長,為什麼如今的五百年竟然會覺得那樣遙遠?
小桃花,小桃花,別哭啊,我陪你。
誰?她嗚咽著。
是我,是我啊,我在你腳底下呢。
是你?小石頭!你怎麼會說話了?
鳳中之皇渡我靈性,助我生成仙根啦。
鳳皇渡你靈性?他踏著你,你就生出了仙根了?
是呀,他是鳳皇之皇呀,當然了不起呢!幾千年來,他每五百年踏我一次,我現在已經有了靈力啦。他真是我的大恩人,小桃花,我要好好謝謝你。
我,我不要你謝我,你陪我說說話吧,陪我說鳳皇好嗎?他才剛走,我就開始想他了。五百年,我要怎樣才能熬過去?
我陪你說話,你別哭啦,你的眼淚把我身上都淋濕了,我來陪你說話。
遠處桐竹林裏一隻絢彩斑斕的孔雀眸中閃過一絲怨毒,飛向了太陽殿。
神聖無比的太陽神,鳳中之皇不棲梧桐,流連桃花,更加延誤了這次涅槃的時辰!孔雀心中的怨毒已經積存幾千年了,為什麼他從來不看他?他本該棲於梧桐之上卻幾千年來流連桃花,他觸犯天條還有什麼資格做百鳥之王,鳳中之皇?
鳳中之皇不棲梧桐戀桃花?太陽神盛怒,他擔負著人世間最神聖偉大的使命,怎麼可以觸犯天條,如此不倫?
將鳳中之皇與桃花被打入凡間曆千世情劫之苦!
孔雀笑了,鳳中之皇,這就是你不看我的代價。
天上其他的鳳凰飛向太陽神。孔雀為增加靈力要做百鳥之王不惜借助魔界的力量,因為魔力的增加,他的膽已經浸滿了毒液。
凡鳥終究是凡鳥,就算一度飛上了枝頭,也不可能成為鳳凰,不可能成為百鳥之王。
孔雀被打入人間,他再也不能飛了。
很多很多年以後。
一片豔紅,花開如火。兩株火一般熱烈盛開滿枝的花樹緊緊並在一起。微風吹來,花瓣飄飄散落,花落而其色不褪,樹下宛如鋪上一層壯麗的紅毯,美的令人心旌動容。它們的花瓣就像是美麗的蝴蝶,栩栩如生。其中一株樹形甚美,樹冠就像是一把大傘,牢牢罩住身旁略小的那一株。
“子明哥哥,這是什麼呀?真漂亮。”
“這是鳳凰花。”
“鳳凰花,真好聽的名字。”
火紅的鳳凰花,就像一團一團的火鳳凰羽毛,枝頭上的花瓣開的又紅又大,一團一團的花瓣裹起來,仿佛串串燃燒的火球一般。花瓣呈鮮紅色帶黃暈,花開之即滿樹結花,火紅一片,與綠葉相映成趣。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
“它們怎麼在這裏?為什麼我以前沒有見過?”
“傳說這裏以前埋著一個叫鳳皇的人。”
“鳳皇?他怎麼會叫鳳皇?”
“因為傳說中,他像鳳皇一樣的美麗。”
“像鳳皇一樣美麗?那鳳皇又究竟有多美?”
“我也不知道呢,不過肯定沒有洛兒你美麗。”
“子明哥哥,你又笑話我,我不理你了。”
“洛兒妹妹等等我。”
他們在說我們呢。他們真好,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們也很好,永遠在這裏,永遠不會分開。
我們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是的,永遠。
永遠是多遠?
永遠,是天與地的盡頭……
生死相隨俱黃土,千秋萬古,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鳳凰花開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