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際會，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你何苦執著。”食指挑動了一下腰際的鈴鐺，絕色的容顏沉靜若水。
     “可是，我連我因何而執著都忘記了。”
     孤獨而不往生的野鬼，徘徊在彼岸，任記憶零落成泥，再也找不回。
     恍然驚夢，卻發現千百年已經過去。連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
     薰香燃起的煙霧淡淡地飄散在房間，圍繞在素周圍，籠罩著素的相貌，襯著古香古色的房間，恍如古代的翩翩美公子。
     他的雙眼如同琉璃，泛著冷冷的清輝，看著台階下失神的幽靈。
     終於微抬起右手，嫋嫋的薰香在他的手中挽留，漸漸凝聚，最終成為了一支經晨的白色小花，還有些露水，仿佛剛從枝頭上采摘下來。食指與拇指扣住花梗，然後將鮮嫩的花朵送到鼻尖。
     青濯淡雅的動作，讓失神的幽靈恍若雷驚。
     這樣的動作，這樣的動作，像誰？
     竟讓自己一時回不了神。
     像誰？
     “陛下，陛下，陛下？”軟軟噥噥的語調，讓單手撐額而眠的男子霍然驚醒。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瞬間清醒，望向喚他醒來的女子。
     “皇後？”驚疑的語氣，終究在對方溫婉而嫻靜的目光下沉澱，再開口，已然換上了另一種語氣。“你怎麼在這裏。”
     聽出男子口氣中的詰責，女子也並不惱，“太後說想要您去眠宮一趟，幾日沒請安，怪想念的。“
     想念？
     男子在心中哂笑，那個女人，即使如何掛念親情，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吧。反倒是隨著自己根基漸穩，勢力逐漸鞏固，可能成為她的心頭之刺還差不多。
     抬起頭來，看著麵前嫻靜如水的女子，溫柔淡然的眉眼，似曾相識。啊，時間太久，他仿佛已經忘記了，這個女子也是太後指給他的，變相監視而已。
     婚姻無法自主也就算了，沒想到居然還淪為政治的工具。
     想到這裏，眸色不禁一暗。
     “皇後，入宮三載，可曾想念家人？”
     “臣妾無父無兄，妹妹早已嫁作他姓。唯陛下與太後為親。”
     “哦，這麼說，你效忠的人，既可能是朕，也可以是太後囉？”
     “陛下！”女子一身宮裝，眉目中含著驚訝，燭光映照著她的容顏，纖細分明。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無端的，他想起來這幾句話來。
     於是，也說了出口。
     “什麼？”
     好像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女子問道。
     “算了，你下去吧。朕也歇息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他終於什麼也沒有說。
     “那臣妾告退了。”做了一個揖，她起身告退。門外寒露濕重，她的身影在影霧繚亂中，單薄而孤寂。
     ***
     “娘娘，娘娘，您可算是回來了。”宮女曉瑩一早就提著燈籠，候在了寢宮門外。夏日的晚風涼爽，吹起一院子的梨花瓣，連呼吸似乎都綿長了起來。
     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可是今日皇上高興了？娘娘笑得如此開心。”曉瑩也不怕得罪這位貴人，嘴上不饒人算了，臉上還掛著一副促狹的表情。要說皇後對那位的心思，天知地知人盡皆知，除了她放在心上的那位。
     “開心什麼。”她依舊笑得淡雅，隻是眼眸有著一瞬間的失神。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句話，她其實是聽清楚了的。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自己的願望能夠實現，死了又何妨。
     “給我把笛子拿出來。”她脫下了披在肩上的袊衣，交付在曉瑩手中。
    
     “娘娘……”上來掌燈的秀娥欲言又止，“聽說，寧珀姑娘回來了……”
     “秀娥！”曉瑩嗔責得看了小宮女一眼。
     對方立即知錯得低下了頭。
     寧珀？
     正在擺弄梨花的手指頓了頓。
     “很好啊。”年輕的皇後微微地彎了彎唇角。真的很好，寧珀回來了，那個人一定……非常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