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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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院,艾澄還是沒醒。舒文辦好了手續,護工們將艾澄連同病床一起抬上了救護車,直接轉院去了人民醫院。舒文叫助理明天過來把車開走,自己跟著艾澄坐上了救護車,幫著醫護人員照顧他。
車上的溫度有些偏低,現在是十二月份,眼看就要下今年的第一場雪,所以即使車內開了暖風也不是很保暖。舒文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艾澄,他的嘴凍得有些發白,臉色看上去更加不好。他又輕輕摸著艾澄的手,冰涼冰涼的,指尖無力的垂著。視線轉過,忽然看到那隻正在輸液的胳膊上腫起來一個小包,就問一邊的護士:“他這兒怎麼腫起一塊來?是不是點滴太快了?”
護士將點滴調得慢些,說:“打多了就是這樣。他那隻胳膊都沒法打了,針眼太多,全是瘀青,都找不到血管。”
舒文聽了,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看過他那隻全是針孔的胳膊,當時自己以為他用針管吸毒,還曾經說他,原來卻是因為要治病……再回想那時候艾澄苦澀的笑容,想著他是怎樣忍受著誤解,忍受著自己的責備,一邊微笑著一邊在心裏流淚?那自以為是的諄諄教誨,現在看來,是那麼的殘忍!
他的眼睛有些酸,心口疼的難受。艾澄在一個人麵對病魔時,自己在幹什麼?自己不但沒有站在他身邊幫助他支持他,還可惡的落井下石,讓他更加難過!
握住那隻冰涼的手,舒文想將自己的熱量完全傳遞給他,讓他即使在昏睡中,也能感受到自己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到了人民醫院,艾澄被直接送到了血液科。坐班的醫生認識艾澄,幫他看了看,對一邊等著的舒文說:“就算沒錢也別再耽擱了,能治的話就先治吧。再不治,怕是真要無力回天了。”
舒文焦急的說:“有錢,錢足夠的。明天能開始治嗎?治得好吧?”
醫生說:“明天去做個骨穿,看看各項指標,合格的話就可以開始化療。如果在他發現的時候就治,那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現在,百分之三十吧。你是他親屬嗎?為什麼不勸他早點來?他每次來開藥我都勸他趕快化療,趁著身體還好,化療不會那麼痛苦。越往後身體越差,化療也就越吃不消。他總是說沒錢沒錢,想攢夠了再來。這會兒錢是攢夠了,得多受多少罪!”
舒文的眼淚打著轉,他低聲說:“我是他哥哥,我有足夠的錢,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治好他!求求您了!”
醫生歎了口氣,說:“你這當哥哥的也上點心,這麼多次都是他一個人來醫院打針開藥,你也不幫著點,一個人多辛苦啊。”
舒文終於忍不住,他背過身去,悄悄抹了一把掉下來的眼淚,哽咽著對大夫說:“求求您了,幫幫我們。他沒告訴我,我才知道他得病。您用最好的藥吧,一定幫我治好他,求求您!”
醫生看著舒文,說:“你也別太難過了。我天天在這看診,這種病見得多了。家屬要是心情太差,很容易影響到病人的情緒。”
舒文深吸了口氣,說:“我一定配合,求您一定要治好他,讓他活下去!他才二十歲……”
醫生說:“你也放寬心,越年輕成功的幾率就越大,畢竟身體底子好。”
舒文眼角含淚,使勁點了點頭。
艾澄是第二天中午醒過來的,發現自己身處一間不大的單人病房裏。房間的配備比較齊全,有電視,DVD,躺椅和一個小櫃子,屋內還有一個專門的洗手間可以使用。艾澄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哪,他恍惚了一陣子,慢慢回想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裏。
想到昨夜的五個男人和那隻狗,艾澄又是一陣反胃和惡心。對了,那隻狗讓自己嘔吐不止,好像還吐了血,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一醒來,就是在這裏。大概是自己昏過去了,那些嫖客將自己送來的吧!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看到窗外已是陽光明媚,於是穿鞋下地打開了窗簾。外麵的景色是喧囂的城市和美輪美奐的高樓大廈。
突然感覺有人推門進來,艾澄回頭一看,是舒文。
舒文滿頭都是汗的走了進來,雖然是十二月裏,外麵的冷空氣很強,但是焦急的奔波著去買飯的他還是熱出了一身汗。
舒文進來看見艾澄自己起來了,關心的問:“醒了?感覺怎麼樣,還難受麼?”
艾澄看著他將包裹放在櫃子上,從裏麵拿出一盒一盒菜,說:“是你送我來的麼?你怎麼知道的?”
舒文說:“哦,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昏倒了,我就趕過來了。這裏是人民醫院,以後你就住這裏。喏,今天大概是最後一頓好飯了,大夫說你開始化療就不能吃帶油膩的東西,所以現在多吃點吧。”
艾澄回到病床上躺著,說:“這裏是單人病房吧?謝謝你將我送過來,你回去吧,我哪天把錢還你。”
舒文聽他這麼說,心中難過,自己坐在病床旁邊,說:“小澄,對不起。”
艾澄笑了笑,說:“我得病又不關你的事,幹嗎說對不起?我還要感謝你把我送過來呢。”
舒文握住艾澄的手,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艾澄淡淡的說:“你沒錯怪我,我就是去賣身賺錢了。”
舒文有些激動,說:“我不是說的這個!我是說,那一百五十萬!你沒拿對不對?是他拿的對不對?”
艾澄說:“是小琪告訴給你的?你連他都見過了?他現在在哪?”
舒文說:“別打岔。你沒拿那錢,當初為什麼不跟我解釋?害得我誤會了你,害得你一個人……”
艾澄無所謂的說:“事情都過去了這麼久,就算了。”
舒文幾乎是吼起來:“怎麼能算了!我們不就是因為這件事,才……”
艾澄看著他,接下了他的話:“才分手的嗎?”
看到舒文點頭,艾澄微笑了。他說:“沒有愛,早晚都會分手。那件事,不過是個引子。”
舒文抓緊了艾澄的手,認真的說:“不。你要相信,我愛你。”
艾澄掙開了他的手,生氣的說:“因為知道我得這樣的病,所以來施舍我的嗎?讓我沒有遺憾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是不是?”
舒文重新拉住他的手,說:“我問過大夫了,你這病能治好。然後,我想和你和好。重新和我在一起吧,艾澄。”
正在這時,查房的醫生推門進來,幫艾澄檢查身體。他看見桌麵上擺的飯菜,笑著說:“現在多吃點,化療起來就吃不到了。”
艾澄淡淡的說:“這裏是無菌病房吧?我住不起,您看我能不能換到普通病房?五百元一天太貴了。”
醫生說:“你現在有條件,最好住這裏,減少感染的機會。今天下午咱們做個骨穿,看看你的身體狀況。你哥哥說錢夠了,你得趕緊開始做化療,別再往後拖了。”
艾澄執拗的說:“他不是我哥哥,我不能花他的錢。大夫,給我轉到普通病房吧,我沒那麼多錢住這裏。”
舒文尷尬的站在一邊,臉一陣紅一陣白。
那個醫生的好奇心倒是起來了,問舒文:“你不是說你是他哥哥?怎麼他又說不是?”
舒文結結巴巴的說:“呃,那個……是表哥,遠房的。”
醫生笑,對艾澄說:“遠房表哥也是哥啊,能在困難的時候幫你一把,比親哥還親呢!你就別不好意思了,現在先治病要緊,以後掙了錢再還他不就得了!”
艾澄還想說什麼,一轉眼看到舒文哭喪著臉衝著自己猛眨眼,又不好意思再說了。想著等醫生走之後自己直接去住院部轉了病房,現在就別讓舒文再為難了。於是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醫生檢查完走了。舒文抹了把汗,將艾澄床邊用來吃飯的小桌子支好,端過飯菜來,說:“先吃飯吧,菜都涼了。”
看著艾澄沒什麼胃口的吞咽,細細的胳膊瘦骨嶙峋的,舒文難過的想哭,他低聲說:“就算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至少讓我照顧你。等你病好了,我就不纏著你了,好麼。”
艾澄聽著舒文的聲音,竟是哽咽的。艾澄也想哭,難道隻有到了這個時候,自己才能重新得到他的一點溫情嗎?
艾澄沒有去申請轉病房,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下午做了骨髓穿刺術,讓他的精神和體力一下子跌到了最低點。
雖然打了麻藥,可是當那錐子一樣的東西刺進艾澄腰部的脊柱,並且緩緩轉動的時候,鑽心噬骨的痛讓他不由得抖動起來,想要逃開這毀滅般的痛。
幫他做手術的醫生看他有些掙紮,安慰的拍了拍他,說:“千萬別動,一會兒就好了,忍一忍。”艾澄知道這時候亂動就意味著取樣可能不成功,更可怕的是針會斷在骨頭裏,他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不讓自己再動一動。
舒文一直站在門外等候,手術室的門開了,看見艾澄一臉蒼白的,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他急忙走過去扶著他,問:“疼麼?”
艾澄說不出來話,他隻是虛弱的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舒文跟在他身邊,隻覺得他走的很慢,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一樣,忽然腳一軟,就要向前跌倒。還好舒文早看出他走的不穩,及時抱住了他,將他橫抱在懷裏回了無菌病房。
艾澄根本沒力氣再動一動,任舒文將自己一路抱著走。太痛了,實在太痛了,如果可能,自己想把腰卸下來,來緩解這疼痛。
回到了病房,舒文將艾澄安置在床上,幫他套上了一件毛線衣,卻發現他還是在瑟瑟發抖。舒文又給他套了一件棉衣,蓋緊了被子。艾澄蠟黃的臉,看上去無比脆弱。
看艾澄闔上眼好像要睡了,舒文走出去詢問醫生他的狀況。
醫生說隔一天就能出結果,合適的話就能開始化療了。他還誇艾澄說畢竟是小夥子啊,雖然疼,可是一聲都沒出。昨天一個小姑娘做這個的時候,疼的受不了了哭得昏死過去。
舒文再回去時,艾澄還沒睡著,在床上輾轉反側。舒文的淚水早就忍不住了,他抱住艾澄,一邊流淚一邊輕輕親吻著他的嘴角,說:“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