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 錦塵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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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是十王爺的折子,請皇上過目。”身邊的近侍畢恭畢敬的把折子呈了上來。
修|長筆直的手指隨意的打開折子,年輕的天子眼睛掃了一下折子上的內容,蘄州的洪澇更加嚴重了?他皺了皺眉,閉上眼睛。近侍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龍體要緊,批了這麼久的折子也該累了,奴才替你泡杯茶吧,這是九王爺今年剛進貢的茶葉,是西域的特產,皇上要嚐嚐嗎。”
他隻是閉著眼睛,並沒有回答,近侍也不敢再說什麼,屏息站在他身後。
“錦塵。”不經意的,一個清脆明亮的聲音再耳邊響起,一張熟悉的清秀中帶著調皮的笑臉出現在腦海裏。他猛地睜開眼睛,哪有那人的身影,有的隻是昏暗的燈光,屏息站立的近侍和窗外無邊無疑的夜色。
他的唇角泛起一絲苦笑,又是如此嗎?最近他越來越矛盾,貪婪的想在夢中再多看她一會,卻用害怕麵對睜開眼麵對空空如也的房間時候那種空虛。
多久了?三年零一個月五天。當他以為一切可以唾手可得的時候,卻失去了她。手心傳來尖銳的刺痛感。以前還總是想到她的絕情,她的毫不留戀,瀟灑的讓人恨的牙癢癢,但最近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的時候,她對他的感情透明到有眼人都看得出來,熱情而直接,絲毫不掩藏。雖然不喜歡那些奴才們私下裏說他有斷袖之癖什麼的,但鳳梓陽明明白白的充滿愛戀,崇拜的眼神讓他的心情不由自主的飛揚起來,繼而懶得去與那群亂嚼舌根的奴才計較。
腦海裏不斷的出現她叫他“錦塵”時那張明亮的容顏,慢慢的,那張臉卻換了副摸樣,他看到她滿臉的淚水,不敢相信的看著他,聲音苦澀道:“你要娶謝家小姐?”
他猛的抬起頭擰住眉頭,胸口一股氣悶的感覺。是他做錯了嗎?但如果他不這麼做,又如何給她一個毫無束縛的天下?
近侍看見向來嚴肅的喜怒不外露的天子緊緊的擰著眉,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痛楚。但他臉上的那種可怖的表情讓他不敢詢問。
突然,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走到那個近侍什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麼,近侍聞言,臉色頓變,走到天子身邊,輕聲說道:“皇上,李侍衛讓小的傳話,果然有人偷偷潛入天牢。”年輕的天子睜開眼睛,目光中閃著素來的精明與銳利,他站了起來,說道:“魚上鉤了?”他的唇上染上一絲笑,說道:“與朕一同去看看,是什麼樣的角色讓朕眾多愛卿束手無策。”
他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太後的勢力不容小覷,更何況還有一個手握重權的鳳家在背後撐腰。驕傲如他,怎麼可能讓別人淩駕於他的頭上?一山不容二虎,母後,這可是你從小教朕的。
失去了鳳家的支撐,太後就等於一個空架子,再也不能左右他的決定。隻是,對鳳家,他真的下得了手嗎?腦袋裏不由自主的出現鳳梓陽傷心的麵容,腳步不由自主的頓了一下。但臉上卻很快恢複麵無表情的樣子,眼中卻閃過一絲陰沉。
雖然知道有些不可理喻,但他還是對鎮國將軍有些怨恨之情,若不是因為他們攔著他,那日在懸崖邊他已經抓住鳳梓陽了。
麵前神隱的那個逆賊在眾多官兵的圍堵中依舊行動自然,絲毫不顯狼狽。果然不是普通的角色。他隻是根據官員們上報來的消息推斷他與將軍府有著微妙的聯係,這逆賊行動異常縝密,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確定,沒想到抓了將軍府的人還真的把他給引來了。
他眯了眯眼睛,就算再怎麼厲害,單槍匹馬終究禁不住官兵們的車輪戰。眼角餘光不經意的掃到身邊的柴君安,他的表情有一些僵硬。他笑了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怎麼了,柴愛卿,你不會是認識這個逆賊吧?”
柴君安的表情很快恢複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口吻極淡的說道:“皇上說笑了。”
說笑?他還真沒心情與他說笑,每次一看見這個人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鳳梓陽。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關係好的原因,鳳梓陽看他時的表情會不由自主的充滿依賴,那種從內心深處發出的親昵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兄妹之情嗎?可笑,也虧的他那時還傻傻的相信她的這番說辭。
麵前的逆賊吐了口鮮血,毒性發作了嗎?果然如柳繼雲所說,要用毒來對付才行。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逆賊,愣著聲音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就是你布下天羅地網想抓的人嗎?”那逆賊確然落了下風,但依舊不卑不亢。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神隱的逆賊?”
逆賊對他眨了眨眼睛:“皇上還真是如鳳大人所說的明察秋毫明辨是非明白事理……”他頓了頓,又道,“……倒不像我們收集來的消息說是皇上您忠奸不分,陷害忠良……啊,陷害忠良這個詞用的好像不對,應該用在你那個親信,叫什麼柳,柳什麼來著的……”他一臉苦惱的樣子,正好看見站在錦塵身後的柳繼雲,立刻高興道:“就是這位兄台嘛。”
熟悉的賴皮的語氣,竟然與鳳梓陽出奇的相似,但這種相似卻讓他胸腔莫名的騰起一陣怒火。剛登位的時候,他因為鳳梓陽的事頹廢了好一會,向來了解他想法的柳繼雲竟然搜羅了一堆與她麵容相似的女子給他,他卻控製不住自己發了怒,把那些女子全部逐出宮:世上不需要與鳳梓陽相似的人。
“拿下他!”他強壓下怒火,冷聲說道。
不管再怎麼厲害,畢竟雙拳難敵眾手,逆賊很快落了下風,看樣子,他剛才中的毒也發作了,麵色有些難看。
即便是快要捉到了一直想要抓住的人,錦塵的臉上依舊波瀾不驚,沒有絲毫歡欣的表情。原本以為這個逆賊能讓他再多消磨一些時間的。他轉過身去,想要退出去,已經沒有什麼可看的了。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明顯是故意裝出嘶啞的樣子的聲音:“都不準過來!”
他皺了皺眉,轉過頭來,見到那逆賊身邊多出來一個略顯瘦弱的人,身上穿著黃文瀚的一副,不知為何,一種熟悉的感覺在心頭一閃而過。他真奇怪著,卻敏銳的發現身邊的柴君安似乎是向前邁了一小步,他剛看過去,柴君安卻已經收拾了臉上的表情,低下頭。
那人的臉上蒙著布,看不見他的麵容,錦塵開口詢問道:“你又是什麼人?”看了看那人的衣服,他再次開口:“你把黃愛卿怎麼了?”
“放心,他沒事。”那人說道,拿出什麼東西想塞到逆賊的嘴裏,但逆賊似乎不領情,兩人竟然就在宮中眾多禁軍的麵前鬥起嘴來,這種鬥嘴的感覺像極了自己兄弟間的打鬧。
那個身影,越看越眼熟,熟的讓他心驚。又是可惡的相似,原本已經被壓製下去的怒火就這麼輕易的再次被挑了上來,等那二人的對話說的差不多,他冷著聲開口說道:“鬧完了?”
逆賊竟然點了點頭,絲毫未把他放在眼裏的模樣,他的眉頭不由自主的擰了起來,聲音愈發冰冷:“逆賊的同黨,一同拿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後來的那人出手有些畏手畏腳,像是……不舍得對那些官兵出手似地。不舍得?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若是別人,沒道理對眼前那群前鋒營的官兵手下留情,除非他是……
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心髒的聲音卻來卻重,一下一下,像是擂鼓一般,重的讓他胸口發痛。
女眷的牢獄裏突然傳來一片驚慌失措的聲音,他看過去才知道是鳳夫人不知為何突然厥了過去。
隻是淡淡的一眼,他便收回注意,無意注意牢獄裏的變動,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那個人的一舉一動,隻見那個原本還有些毫不在意的“他”看見牢獄裏的狀況,手似乎抖了一下,一雙眼睛驀然睜大。
“娘!”“他”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嚇的手足無措的叫道。聲音與鳳淩瀟的那聲“娘”完全重合。
心髒處像是突然炸開一樣,耳朵有那麼一瞬間隻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聲響。
娘?他叫鳳夫人“娘”?
來不及做任何想,他立刻上前一步,聲音都忍不住緊張的顫抖起來,略顯氣急敗壞的說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官兵們聽見皇上的聲音立刻住手,知道在刀光劍影中穿梭的那個人就是與他糾纏了好些年的鳳梓陽,他隻感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她怎麼總是愛做這些危險的事情?
官兵們開始變的畏手畏腳起來。結果,到底還是讓她溜走了,他悵然若失的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發呆。
“皇上,這下該如何?”耳邊傳來柳繼雲的聲音。
周錦塵猛地回過神來,該如何?他的唇上突然揚起一抹笑意,原本就有一張絕世的容顏,配上這樣的笑容,讓人不敢逼視。柳繼雲連忙低下頭。
該如何?梓陽,既然知道你沒死,就算把南夏翻個底朝天,我再也不會再錯過你!
當晚,他便把被發現被人打暈在深巷中的黃文瀚召進宮,仔細盤問他遇見鳳梓陽的始末,而黃文瀚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迷迷糊糊的樣子。
第二日京城便因為南夏皇上突然下達的搜捕令變的不安定起來,街頭巷尾人人議論紛紛,名震一時的車騎將軍沒有死的事立刻傳遍南夏。原本被囚禁在牢中的鳳家一門被悉數放了出來,甚至鳳夫人還被皇上派專人照顧。
搜捕令下達三天,朝中便開始有人有反對的聲音,畢竟這麼無端的搜捕顯得勞民傷財,看著越來越多反對的折子,周錦塵卻置若罔聞。連柳繼雲都露出些不讚同的意思。
不過,就算不讚同就如何?這次,他絕對不會錯過她。柴君安已經成親,以他了解的鳳梓陽心高氣傲的程度,柴君安已經輸他一步。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些舒緩的笑意。梓陽,再過不久,再過不久等他找到她,他就可以讓她過在沒有任何束縛的日子,現在的他,給得起她想要的一切!隻要她想要的!
雖然京城裏鬧的驚天動地的,但梓陽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到底,她躲在哪裏?他忍不住擰眉,微微偏頭,看見站在他身邊的柴君安,臉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那天看他的反應,像是早就認出了梓陽一般,一瞬間慌亂的情緒或許可以騙過別人,但怎麼可能騙得了他的眼睛?
“柴愛卿,看你的樣子,倒像是一點都不關心鳳將軍的死活似地。”他話中有話的說道。
柴君安聞言,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一般,微微對他欠了欠身,不卑不亢的說道:“臣與鳳將軍自幼相識,自然希望鳳將軍平安無事,”如此親昵的語氣,讓聽的人不由自主的有些惱怒,卻不好發作。柴君安繼續道:“但生死有命,此非臣左右得了的,若是梓陽活著,她不願意現身自然有她的道理,臣以為,還是不要擾了她才是。”嘴裏說著,柴君安卻不由自主的露出自嘲的一笑,大道理他倒是會說,若是現在他也不知道梓陽的下落,恐怕也會用盡一切辦法找到她,斷然做不到什麼任由她高興想藏哪裏就藏哪裏。
周錦塵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人人都道柴愛卿與柴夫人鶼鰈情深,對幼時玩伴少了一兩分心思也不足為怪。”不知為何,看到柴君安如此不在意的樣子,他不但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鬆了口氣,反而有些氣悶,他竟敢如此漠視梓陽!
柴君安何等人物,立刻看出他隱隱的怒氣,臉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說道:“更何況皇上不是已經派人在找了嗎?臣自然不會有什麼不放心的。”
周錦塵冷哼了一聲,在沒接他的話。
原本以為這次可以勝柴君安一步,卻沒想到自己輸的這麼徹底。那日在禦花園中散步,便見一個蒙著臉的女子莽莽撞撞的撞了過來,原本他完全可以避開,但像是有一股力量死死的拉住他,讓他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那女子撞在他的胸膛上,又因為太監的喝止立刻跪下向他賠罪。
原本隻相當這件事是個小小的插曲,但在聽到身邊的太監介紹說這個女子便是柴君安的夫人的時候,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停下腳步。是什麼樣的女子,讓那樣淡漠如鬆的柴君安如此坦然的放棄梓陽而選擇了她?
那個女子頭低的很低,像是被嚇到了一般,如此怯弱的一個女子嗎?
他的唇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倒是聽說過柴愛卿的愛妻容貌堪稱一絕,抬起頭來,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容貌能讓柴愛卿動心。”他聽見自己說道。
幾乎是話音剛落,原本哈遠遠站著的柴君安已經到了眼前,麵色難得的有些慌張,“臣參見皇上。臣的內人不懂規矩,衝撞聖駕,還望皇上莫要怪罪。”
“怎麼,朕剛與你夫人說了兩句話就立刻跑了過來,緊張成這副樣子?”他略帶調笑的說道。自己剛說完,卻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他下意識的再次把視線轉向那個“柴夫人”,像是感覺到他的目光一般,“柴夫人”把頭低的更低,像是想要掩飾什麼似的。
向來平和穩重的柴君安竟然隻說幾句話便拉著那女子急急忙忙的想走,他連忙說道:“站住!”
心頭的某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與梓陽相似甚久,縱使天下想象的人如此之多,但這樣的背影,這樣的走路姿勢,一舉一動,熟悉的讓他心驚。除了鳳梓陽還會有誰?
當他看到麵紗下的容顏時,有一瞬間的驚喜,但在下一瞬間卻像是感覺自己落入冰窟一般。
她竟然已經嫁給柴君安!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日子裏!不知道是悲哀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像是有了微弱希望的同時卻陡然陷入絕望。鳳梓陽,你何其狠心!不由自主的,他竟有些恨她。
老十的婚宴,雖然正位與老九他們的位置離得有些遠,但他們那邊的談話還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雖然早就知道他們之間感情好,但到真正看到聽到的時候卻感覺那樣的難以忍受。灌進喉嚨的就火辣辣的帶著苦澀,直直流進心裏。
他閉了閉眼睛,若是他先一步找到她,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一晃神間,柴君安已經離席,像是被粗手粗腳的下人潑了些菜。沒有柴君安在身邊,鳳梓陽似乎放鬆了很多,大口大口吃起菜來。唇邊不自覺的染上一絲笑意,梓陽吃東西總是沒個節製,喜歡吃的東西,非要吃到把自己撐的動不了才不甘不願的停下來,停下來了又會抱怨吃得太多肚子疼。
以前他會管著她,但現在,她身邊的人早已換了。
紫玉觴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杯身,酒已沒入喉頭。
似乎就在一刹那間,他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一絲寒光,他警覺的看了過去,隻見笑盈盈的對著梓陽說話的女子的衣袖裏藏著一隻匕首,他立刻站了起來,幾乎是在同時,那女子突然陰沉下臉,聲音陰冷的吼道:“鳳梓陽,你去死吧!”說著便把酒壺中不知是什麼的液體倒向鳳梓陽。
來不及思考她撒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迅速上前,用寬大的龍袍擋住大部分的液體。
“痛!”懷中的人失聲叫道。
所有的注意瞬間被剝奪,他連忙低頭端詳她,聲音中顯得有些急躁:“梓陽?”
鳳梓陽似乎抬手擦去濺到她臉上的一兩滴液體,原本有些苦惱的眼神瞬間變的驚恐,她猛的一翻身擋在他麵前,幾乎是同時,她的眼睛登時睜大。他抬起頭,看見一樣意外的熟悉而陌生的臉,謝水彤溫婉的臉孔已經完全扭曲,與被稱為京城第一美女的樣子相差甚遠。他又慢慢低頭,看見謝水彤手中的匕首深深沒入梓陽的身體裏。腦袋裏頓時發出嗡嗡的轟響,他的雙眼慢慢變的赤紅,腦海裏反反複複的隻有一個念頭:殺了眼前那個瘋女人!
“鳳梓陽,我終於可以親手殺了你,哈哈哈哈!”她像瘋了一般看著我,“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的一切,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你若是男子也就罷了,你卻是女人!憑什麼!憑什麼你得到這麼多卻還要將我踐踏到如此地步!看我如今的狼狽的樣子,你很開心吧!你這個賤|人,賤|人!”謝水彤癲狂的吼道。
柴君安的手下立刻趕了過來,輕而易舉的挑開謝水彤的手,周錦塵連忙伸手接住她軟的沒有任何力道的身體,慌忙的宣太醫。但等他低頭看見她隱忍的樣子,他反而冷靜了下來,沉靜的看了看謝水彤,下令道:“把她帶下天牢聽候發落!”
他抱著他往老十家的廂房走去,卻被她拉住,她異常堅決的求他不準讓柴君安知道她的情況。是不想讓他心疼嗎?原本他還這麼認為,可不料卻被鳳梓陽否認了,她卻蒼白著一張臉說道:“誰怕他擔心,我怕他又胡思亂想而已。”麵上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但眼中卻流淌著異樣的神色,像是小女兒對心上人撒嬌一般。
怕柴君安胡思亂想?嗬,是怕柴君安認為她替他當這一刀是因為餘情未了?他剛剛覺得自己在她的心中多少還有些位置,否則,誰會這般沒頭沒腦的隨便替別人擋刀?隻是鳳梓陽立刻就掐滅了他的這簇微弱的希望的火苗。
該說她聰明還是殘忍?
梓陽安靜的躺在他的麵前,這樣的場景有多久沒見了?鳳梓陽這種粗神經的人,按說自己女扮男裝,多少該注意點,她倒是放心得很,安安心心的就靠在他身上睡著了。後來還總纏著他問怎麼發現她是女的。若是連這樣都發現不了,他也就不配太子這個位置了。
他伸手幫她挑開粘在額前的碎發,傷口因該是及疼的,看著他緊緊皺著眉的樣子就知道了。看著她額前大片的汗水,他轉身對守在一旁伺候的人吩咐道:“去打些熱水來。”
熱水很快送過來,他把毛巾放在裏麵浸了浸,擰幹,輕緩的幫她擦去額上的汗,分外有耐心的。隻苦了站在身後的一幹下人,他們的皇上什麼時候做過伺候人的事?這種事因該是他們這些下人做才對。下意識的想要接過來,可看著皇上認真專注的表情又怕接過來反而惹的皇上不快。頓時一個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或許是因為汗水擦幹清爽了許多,梓陽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了一些,不由自主的,他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巾帕,大手輕輕地蓋在她的臉頰上,輕柔的撫摸,靜靜的凝視著她,時光像是回到從前一般。
忽然,她的眉頭就靜靜地皺了起來,像是極為痛苦一般,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齒縫見露出一兩聲呻|吟。傷口通了吧,鳳小五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出奇的怕痛。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梓陽,忍忍就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半昏迷的梓陽,出奇的聽話,竟然溫順的點了點頭。但這樣的小動作卻隻讓他越發心疼,想要緊緊抱住她的欲|望越發強烈,卻又怕弄疼了她,隻得擰著眉坐在她身邊。
這樣的狀態隻維持了不長的時間,梓陽很快就醒了,初醒的她表情一片迷茫,靈秀的雙眸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他的臉上,他難掩喜悅的看著她,問道:“梓陽,你醒了?”
她的目光越發的清明,最後卻是對他客套的笑了笑。心裏一片悵然,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時候,無論他如何明示暗示,梓陽就是不願再用那種隨意的語氣對他說話,因為他的這個皇上的身份嗎?
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梓陽根本沒放在心上,也是,她現在在他麵前循規蹈矩的出奇,甚至連不可直視聖上這條都遵從。
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很快被柳繼雲打斷,原來是柴君安來了。原本還有些不自在的梓陽聞言立刻激動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他,聲色俱厲的怒斥他的不守信用。
一旁的柳繼雲忍不住擰了擰眉,誰不知道當今的聖上異常嚴肅,從來不敢有人在聖前如此不敬。他忍不住不滿的出聲說道:“鳳……大人,那晚如此多人在場,你身份揭穿的事怎麼可能瞞得住?皇上隻道已經讓鳳將軍回府,讓將軍府思過,不讓之與外界往來,柴大人向來手段強硬,即便如此他還是知道了,但也卻不是皇上不守信用吧?鳳大人,你剛才的語氣可是大不敬。”
鳳梓陽被他說的有些理虧,麵上露出些愧疚的神色,皇上沉穩的聲音傳來:“柳愛卿,你先找個理由讓柴愛卿先回去吧。”竟沒有半點不悅。
他哪知道,此刻的皇上心裏竟然不由自主的有些喜悅,雖然被梓陽誤會了一番,但也隻有此時,梓陽對他的態度才回到從前的樣子,鳳梓陽,不就應該是這般目無法紀,不知尊卑的嗎?喜悅之後,心裏卻浮上一層淡淡的悲哀——梓陽到底還是不信他。
到底還是攔不住柴君安,這個人表麵上溫和穩重,但認定的事卻異常的堅持,自然不會有什麼理由讓他不見梓陽一麵便回去。隻得讓他們見麵。
他出門的時候與柴君安迎麵遇上,柴君安微微對他行了一禮,他隻頷首,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剛出門,便聽到梓陽對柴君安撒嬌的聲音,裝作一副懨懨的說“傷口痛”。
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苦澀,剛才在他麵前的時候,梓陽一直是皺著眉嘴硬的說“不痛”,在君安麵前立刻就換了副樣子,如此明顯的差別對待。
朝中早就亂成一片,那日謝水彤刺殺梓陽的事把鳳家小五乃女扮男裝的事捅的人盡皆知,幾乎每天都有帖子批判梓陽“不守婦道”,“目無法紀”。
“你們除了這個就沒其他重要的事說了嗎?我偌大南夏,讓文武百官都在一個女子身上做文章,南夏既然安定了沒有任何事要你們操勞,朕還要你們這些閑人做什麼?!”
他狠狠的把折子扔在案上,看著眼前幾個躬身站在下麵被他的氣勢嚇得有些戰戰兢兢的朝官。
等這些朝官走了,他捏了捏眉心,頭像被炸開來一樣疼痛難忍。上次得到身邊人的消息說太後召見梓陽就心下暗覺不好,匆匆忙忙的走到外麵便聽到太後說讓梓陽與君安遠走高飛,心頭隱忍的那股怒氣再也壓製不住。
憑什麼他要把原本屬於他的人雙手奉給別人,憑什麼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梓陽在別人身邊笑?他終於還是與太後撕破了臉,把鳳梓陽強製的留在宮中。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他不會讓任何人破壞。
隻是,這麼多天下來,梓陽對他隻是越發的冰冷,雖然偶爾露出愧疚的樣子,但鳳梓陽就是鳳梓陽,天下間沒有人比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家夥更加無情。雖然他總是裝作視而不見,但她那些傷人的話還還是不斷從他嘴裏冒出來,有的時候,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皇上!皇上!”身邊的內侍慌慌張張的跑了上來。
他皺了皺眉頭:“何事如此匆忙?”
“皇上,”內侍神色不安,臉色發白,“皇上,剛剛聽守在小苑裏的侍衛說,太後娘娘一早就過去了,把所有人都支開,後來柴大人也趕去了,原來太後娘娘想賜死柴夫……鳳家小姐。”
“什麼!”他一驚,站了起來。下一秒,人已經不見了。
“皇上,”內侍在身後叫道,有些苦哈哈的說道:“奴才還沒說完呢,人已經被柴大人帶走了啊……”
走到門外,他的腳步卻漸漸慢了下來,唇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終於還是逃了嗎?他到底還是輸給鳳梓陽,竟然就這麼放棄了,還在得知太後有所動作後心甘情願的替他們鋪路,如此大度還真不是他的性格。
鳳梓陽走了,一切仿佛又恢複以前的樣子。雖與太後不合,但她卻他納妃,他隻是笑著看著她,不說話。知道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太後才會歎口氣,無可奈何的離開。
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在懲罰自己還是在懲罰太後,但讓除了鳳梓陽之外的女子站在他身邊反而會讓他想起那個讓人恨的咬牙切齒的女人。罷了罷了,一切就這樣吧。
鳳梓陽,願今生,永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