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發展部LIII琴音,夢中的婚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0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奏鳴曲LIII琴音,夢中的婚禮
「喬,我可以外帶一份三明治嗎?」艾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冒出來,讓正在切萵苣的我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頭。
停下手邊的工作,我轉過身看著他。「要去看電視嗎?」
「是啊!時差的關係讓我可以看大聯盟的直播…啊,我不要加蕃茄,起司兩片培根兩條拜托了。」
「不行,不吃蕃茄就不準吃起司和培根。」無視於隊友的哀求眼神,我將一片特大號的蕃茄片夾進土司裏,這個舉動讓艾吉發出哀嚎聲。
將平底鍋的荷包蛋鏟起放在蕃茄上,我邊進行手上的工作邊問道:「吶、艾吉,你支持的是洛杉磯道奇嗎?」
「那是當然的。嘿!原來你也有在看球賽啊!支持的是洋基還是大都會?」
「洋基。」但喜歡的其實是底特律老虎和西雅圖水手隊。
「真看不出來耶…我還以為你對那些體育賽事沒興趣的說。」
「有興趣但沒你那麼熱衷,我看MLB和NBA都隻看季後賽,網球隻看四大公開賽,足球隻瘋四年一次的世界杯…」
之所以會開始看MLB完全是因為高二那年波士頓紅襪隊挑戰纏繞八十六年的貝比魯斯魔咒,NBA則是受到熱愛鳳凰城太陽隊弟弟的影響(不過我本人是達拉斯小牛的球迷),跟足球的孽緣起於九八年法國世界杯…至今我仍為零六年意大利隊奪冠一事感到耿耿於懷。
「我是隻對籃球和棒球有興趣啦…啊──我不要加萵苣!!」
眼中閃著惡質光芒,臉上掛著微笑的我愉快的將土司夾起來遞給他。
「太晚了,下次請早。」
「呃啊啊啊──你是故意的。」
擺出誇張的表情和肢體動作,艾吉含淚指責我的惡劣行為。
「喂,我已經對你很好囉!不知道是哪個家夥在來這邊時還說我做的飯不能吃…」
「嗯、我幫你把這個端過去,還有這個這個和這個──」迅速拿起擺放在桌上的碟子和呈有培根、起司的盤子,艾吉哇哈哈哈的笑著當作沒聽到,端起盤子迅速逃離我的語言攻擊範圍。
被趕到餐桌上等著吃早餐的眾人看著對話一整個就是很妙的喬和艾吉…
幾個人不知該如何反應,幾個人麵麵相覷,幾個人會心一笑。
恢複精神了。
布雷特、休米和葉利三個人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鬆了口氣的訊息。
「牛奶和果汁我放這邊,有需要請自取。」
把玻璃杯擺在牛奶盒旁,我轉身走回流理台前繼續手邊未完成的工作。
「喬,你不先坐下來吃嗎?」
出聲的是米海爾,一向晚起的他難得今天早起,想必是因為室內溫度過高讓他睡不好才會起的這麼早。
笑了笑,我對著他擺擺手說道:「你們先吃吧!等我把午餐的食材準備好就會去吃了。」
中午我打算弄炒飯,算是省時又經濟實惠的簡單料理,不過一想到要弄十五人份的量…
啊哈哈哈,那個鍋子我拿的起來嗎?飯鏟不鏟的動也是個問題,我想我應該是沒辦法像高級餐廳的主廚一樣優雅的翻炒料理啦…
除此之外,我還擔心他們可能吃不太習慣米飯。
歎了口氣,我舀了九杯米到鍋子裏,把鍋子放到水槽中並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米準備浸泡。
除了跑去看電視的艾吉、米勒和正在廚房忙的喬,德美俄的隊員全部都坐在餐桌上,沒有人交談,大家安靜吃著自己的早餐。
用刀叉輕輕切著盤子裏的培根,眸子不動聲色將所有人的動作收入眼底,米海爾試圖找出他覺得違和的原因。
作息如同以往,但是今天休米和葉利的互動卻是出奇的少…
雖然他們平常就不是多話的人,米海爾卻還是感到有些不對勁。
最殘酷的謊言,往往以沉默來表達。
雖然不像史蒂文森所說的那麼絕對,但沉默往往是隱瞞事實的包裝…成長背景和從小接受菁英教育的米海爾非常了解這句話的意含。
話說的越多意味著露出的破綻越多──最好的選擇就是保持沉默,縱使可能會使他人起疑,但也比真相被人察覺來得好。
休米和葉利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
「米海爾,你的奶油會不會塗太多了?」
喬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米海爾這才發現手上的麵包已經整麵都被奶油給覆蓋住,自己的右手仍然繼續著塗奶油的動作。
飛快的整頓好情緒,他放下手上的奶油刀,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著喬。
「不會,這樣剛剛好,我早上習慣吃甜的。」
聽到米海爾的回答,喬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原來你習慣早上吃甜的啊…」
抬起頭瞥了一眼,坐在米海爾身旁的休米和葉利視線並沒有交會,兩人靜靜的吃著早餐,各自在心中盤算著…
╳╳╳
跟阿道夫約的時間是九點鍾,但是我八點五十分不到就已經在九樓的樓梯間打轉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但我就是心靜不下來,心情既期待又興奮,完全處於亢奮狀態。
來回踱步,不時看向腕上的手表…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我感到心跳有加快的跡象。
哇哈哈哈,會懷有這種心情感覺自己好像是情竇初開、初次與男朋友約會、期待彼此會有更進一步發展的十五歲少女──
呃…,好詭異的比喻,這具現化的畫麵是怎麼回事?看樣子我真的是興奮過頭了。
甩甩頭,我大口的吸氣…吐氣…
很好,似乎冷靜多了。
再一分鍾就九點了,現在走上樓時間應該剛剛好。
踏上十樓,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站在練習室門口的阿道夫,同時對方也看到朝他走過來的我。
阿道夫替我打開門,比了個請的手勢。
「請進。」
踏入練習室,視線頓時被雪白占據:純白色的窗簾、純白色的椅子純白色的櫃子、純白色的牆壁、純白色的地毯,黑色的三角鋼琴在一片白色中顯得特別顯眼、突出。
有錢人家擺的都是三角鋼琴,光用看的就覺得音色一定比普通的家用立式鋼琴來的漂亮,在視覺上就已經取得絕對優勢;這種感覺就跟認為比較貴的紅酒一定比較好喝的道理是一樣的。
看著鋼琴,亂七八糟的想法和訊息不斷從腦海閃過,獨自沉浸在自己毫無浪漫可言的思緒裏,直到阿道夫的聲音將我從妄想中拉回現實。
「那麼,就從蕭邦的C小調練習曲革命開始吧!」
朝著我點了個頭,雙手覆上琴鍵,阿道夫深吸了一口氣…
充滿力道的琴音像是要炸開耳膜似的,節奏急快的從琴鍵中流瀉而出,狂野激情卻又不失浪漫,技巧絢麗又充滿詩意,輕易就攫住了聽眾的心,彷佛能夠看到五線譜上奔騰的音符從自己的眼前晃過,投向黑暗無止盡的漩渦中。
哇嗚!就算是最高級的杜比環繞音響,也絕對呈現不出現場演奏的震撼感和衝擊性…
蕭邦的革命實在是太棒了!聽著琴音,心情跟著旋律上下起伏波動不斷,整個人好像燃燒了起來,讓我好想大聲喊Bravo──
練習曲完後,緊接著是貝多芬的第八號鋼琴奏鳴曲悲愴第三樂章。
急速的快板,像是在表達青春的不安和其旺盛的生命力,以回旋曲形式表現,讓樂曲的旋律帶有欠穩定的遊移情緒,似乎處在一種徘徊不定的心態中。
或許是被那囂張猖狂、有些波希米亞風格的曲風所媚惑,聽這首曲子時我總是會有世事無常和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想法;主旋律來回反複,力道一次比一次強勁,結尾輕柔的行板讓琴音減弱,漸弱到幾乎聽不到聲音時突然一個拔高,音符輕快的流瀉而過,急速收尾,貝多芬式的自信張揚性格表露無疑,讓熟悉作曲家的人聽了不禁莞爾一笑。
舒曼的a小調鋼琴協奏曲第一樂章,以帶有巴洛克風格的華麗急速節奏為整首協奏曲拉開序幕。
點綴著輕挑的音符,彷惶不安的影子隨著樂曲的進行不斷擴大,在同樣的旋律反複一次後,琴音被引導至低處,逐漸緩慢了下來。
像是暫時喘息,緩慢的旋律持續不到兩個小節,音符便開始往上跳躍;右手指尖用力敲擊鍵盤,左手的伴奏跟著加速,速度力道並進,閉上眼,電影「想飛的鋼琴少年」維特與交響樂團共同登台演出的畫麵清楚的浮現在眼前。
飛吧,張開翅膀,翱翔於天際吧!壓抑不住的情緒和淚水跟著劇情一同爆發,那時觀看電影的感動我仍好好的收藏在心裏。但此時此刻,我聆聽相同的聲音,內心卻蕩漾不一樣的感動,不是純然的喜悅,而是沾染憂傷,一種無法言喻的憂傷心緒。
阿道夫一連彈奏了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變奏29、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和帕海貝爾的D大調卡農,最後在蕭邦的夜曲升C小調,柔情卻又心碎的琴音中畫下了完美的休止符。
「Bravo!Bravo!」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用力的鼓掌,我對著微微向我欠身行禮的阿道夫用發音不是很標準的意大利語大聲喊著安可。
阿道夫,謝謝你實現我任性的願望…能夠聽到現場彈奏的怨念鋼琴曲,我真是太幸福了!
看著喬臉上燦爛的笑顏,灰褐色的眼眸帶著笑意,阿道夫嘴角微微揚起…
少女很貼心,在昨晚的交談中,喬不著痕跡的詢問自己對於作曲家的喜好,迅速的判斷出點哪些曲子才不會造成他的負擔;貝多芬、舒曼和蕭邦都是自己欣賞的作曲家,他們的鋼琴作品他大部分都練過,他並不意外喬會選擇這幾位作曲家的作品,他意外的是喬的選曲。
除去帕海貝爾的D大調卡農、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變奏29,喬所選的其它曲子雖然都是作曲家著名的代表作,但卻都帶有濃淡不一的憂傷色彩。
這不應是十一歲少女會選的曲子。
「喬,安可曲來首流行樂曲好嗎?」
重新坐回鋼琴前,看向不斷點頭的喬,阿道夫笑著說道:「安可曲是理察克萊德門的MariageD’Amour,夢中的婚禮。」
語畢,指尖輕觸鍵盤,手指快速的在黑白琴鍵間舞動著,優美的琴音翩然響起。
…。
旋律好熟悉,我似乎在哪裏聽過這首曲子…
絞盡腦汁,我皺著眉頭,腦袋快速過濾著各種自己看過的音樂相關題材影片還有CD;不對,日劇和動畫裏麵都沒出現過、電影原聲帶裏也沒有。
夢中的婚禮,我究竟是在哪裏聽過?
單音回蕩在空氣中,模糊的輪廓慢慢浮現,那是一個黑色的盒子,一個盒子上鑲有小醜的黑色盒子。
環上發條,打開盒蓋,精巧的齒輪不斷的轉動,梳齒撥奏著圓筒,敲出清脆的音符。
是音樂盒,我是從音樂盒中聽到這首曲子的。
一九九七年,那年我十歲,爸爸送給我一個盒上鑲有小醜的音樂盒。
我已經忘記包裝的盒子是什麼顏色,但我仍記得當時爸爸把禮物遞給我時,臉上露出少見的害羞表情。
那時根本沒有去想爸爸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挑了這個音樂盒作為女兒的生日禮物,完全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涵義。直到十年後,二十歲的我這才終於了解為什麼當時他要挑這個音樂盒,又為什麼會露出如此害羞的表情…
有人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
父親最寵愛最放不下心的始終是自己的女兒。看到女兒帶男朋友回家,總是會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狠瞪著想要搶走他心肝寶貝的混小子;在婚禮舉行時,他要挽著心肝寶貝的手,帶著她走過紅毯,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
一九九七年,那時我才小學四年級,不過是十歲的野丫頭,他卻已經開始替將來要麵對會女兒嫁人的事實做心理準備…
傻爸爸過早的焦慮,想到當時的情景,我理應笑出來才對,但我隻感到胸口緊縮,悶的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一陣鼻酸,原本清楚的視線開始模糊,淚水不受控製的從眼框中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為什麼我一直到現在才知道,爸爸是這麼的愛我?
為什麼我一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這麼的愛他?
夢中的婚禮,永遠隻會是夢中的婚禮:我隻能在夢中挽著爸爸的手走紅毯、隻能在夢中看著他不舍的把我交給另一個男人。
「喬?」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阿道夫抬起頭,卻看見少女淚流滿麵,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的從臉頰上滑落。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一向冷靜的阿道夫感到措手不及,慌張的起身,卻被少女出言製止。
「啊…沒事的。」揮手製止起身要往我這裏走來的阿道夫,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硬是擠出了一個微笑。
「阿道夫,可以請你再彈一次夢中的婚禮嗎?」
讓我再回憶一次,十歲的小女生從父親手上接過音樂盒的情景。
讓我再回憶一次,父親帶著害羞的笑容將音樂盒遞給女兒的情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