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庭芳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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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五十四章畫像
死者已矣,追憶成苦。
一連幾天,我都食之乏味,小蘭的後事在古痕的授意下,由齊管家親自打理,破格用了古府庶出小姐的葬禮規格。花迎歸心知小蘭的死是我心中的痛,我一定會追究她的責任,因而繼續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時間如流水般從指縫間滑過,小蘭逝後的幾日,水墨宇和牧原似乎都來求見過我,隻是我難掩悲傷,避之未見。
漸漸,我從悲傷中平複過來,隻是小蘭自殺的事凝固成了我心裏的一根刺,隻要觸及便能刺得我心痛,讓我滴血。
她為何刺殺花迎歸,已隨著她的逝去而成了永久的謎,而她的自殺則是在謎外渡上了另一個謎作外衣……
或許我永遠都無法解開這個謎中謎了。
但我發誓,我不會輕易放過花迎歸,我將以我之名,慰小蘭之靈。
或許,小蘭的死讓我與世隔絕了許久,再見心中朗日的時候,原本平靜無波的醉城竟然也蒙上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影。
古痕說,糧食拍賣的事宜,南宮華已經妥善處理了,在巧妙斡旋的拍賣中,水墨宇和牧原都是贏家,這幾日,他們已在積極安排運糧出醉城。
當然,最大的贏家還是醉城,隻是苦了古痕。
這段日子來,古痕不分晝夜的照顧安慰我,俊美無濤的臉落上了厚厚一層疲倦。消了對他的遷怒,看到這般疲累不堪的他,我心頭說不出的心疼。
而煩心的事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已經滿臉倦容的古痕,天下是來越不太平了。
一件件不太平接踵而來。
首先是我父皇,赤唐國皇上的愛將——洪勝遠戰術指揮失誤,白白斷送了一萬將士的性命,軍中士氣低沉。而同時,虎利突然得到南方兩個以佛教為國教的小國的支持,軍備與軍源都得到了補充,虎利大軍增至十萬人。卯城再度陷入失陷的危機中,而卯城絕不能失陷,否則就相當於為虎利打開了消滅赤唐國之門。
我父皇不得不正式遣使遞送國書,請求醉城出兵相助。因為醉城出兵抵達卯城最慢隻要十日,而由赤唐國其他地方調兵遣將,最快也要半月。更重要的是,赤唐國軍隊的戰鬥力實在沒有什麼好口碑。
洪勝遠的十萬大軍又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我父皇似乎也明白了,虎利的犯上叛亂,並非一次簡單的赤唐國內亂。虎利所謂要為南蠻“減賦稅,消朝貢”雲雲,僅僅隻是一個光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另外一件“不太平”也發生在南方,似乎天下局勢,不利在南,南主凶。
日月國突然改變國內的軍事部署,常年駐守西、北的大軍主力紛紛往南遷駐。鎮國將軍玉建業有意將軍事重點移向南方,這一舉措無疑是向南方本不安穩的局勢推波助瀾,加劇了人心的惶恐。
還有一件“不太平”自然還是發生在南方。
醉城的一支千人商旅在借道南方小國——南夷國時,突然失蹤,人貨兩空。而他們運的全是棉服傷藥等重要軍備物資。誠然,說是商旅,實際大部分是負責押運物資的精兵,這事聽來頗有些離奇,但離奇的事偏偏就發生了。
據古痕說,南夷國素來與醉城交好,而且他著人調查後,種種跡象顯示商旅的失蹤並非南夷國人所為……
似乎所有本不該發生的事都“湊巧”發生了。
聽到這些“湊巧”的事,我最自然的反應是聯想到雲楚的野心,隻是細細一思,難以相信他會有如此神通廣大的能耐。
我輕柔地撫摸著已經凸起的腹部,望向窗外,徐緩的夏風吹進來,惹撩著我耳鬢的垂絲。
古痕去了城主府,不到入夜該不會回來。
坐在會客廳內,我等待著齊管家將牧原引進來。他的再次求訪令我頗有些期待,我豁然一笑,或許我真正期待的是一個謎底吧。
牧原依舊一派瀟灑的走進來,見禮,寒暄,很官方的會麵方式,說些很官方的話語。他麵容和善,笑顏下卻掩藏著犀利眼神,不放過我說話時的任何細節,處處打量,句句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盞茶的工夫,我和牧原在無聊的話題上饒來繞去,他不開口提畫,我亦不提,要比耐心,我未必輸給他。終於,牧原開始切入正題,“在下前些日子差人送的那幅畫,不知少夫人可喜歡?”
“自然喜歡。”我自己的畫像我能不喜歡?“不知杜公子可否代為引薦那位‘謹鴻’畫師?他當真有妙筆生輝之能,令人折服。”竟將我畫得那般傳神。
牧原扇著扇子,頓了頓,見我言語自然,毫不做作,他擺出有些驚詫的表情,“少夫人不是已經見過了?”
他的意思,是否想說謹鴻為我作畫時,我已見過?可我還沒承認畫中人是我呢。
“杜公子說笑了,我怎會見過‘謹鴻’畫師?”我鐵定不會承認我是畫中人。
“哦?”牧原搖扇輕笑,“我卻說少夫人已經見了,因為畫中人便是謹鴻本人,少夫人見了畫,豈不是已經見了謹鴻?”
什麼?!
我就是謹鴻?
不會吧,這麼說那幅畫是我的自畫像?我驚愕萬分,牧原歎息接道:“那是謹鴻的遺作……”
“她死了?”我脫口而出,忽然意識到失禮,聲音轉柔,“呃,我的意思是,天妒英才,實在太可惜了。”可我不是好好的活著嗎?難道我弄錯了,那個謹鴻隻是與我相貌相似的另一個人?
牧原揚起頭,“死,對她來說,或許是種解脫,未必不好。”他的眼直勾勾的看著我,稍顯有些無禮,我知道,他在觀察我的反應,他懷疑我就是謹鴻。
“莫非她曾受過何種非人的折磨?”我盡量壓住心中的驚愕,得體的應答。
牧原看著我,笑著搖了搖頭。
不方便說?還是故意賣關子?言語上我退一步,“是我冒昧了,還請杜公子見諒,未知杜公子如何認識‘謹鴻’畫師?”我真的很好奇,這個謹鴻是誰?會不會是我?她與李霓裳到底又會是什麼關係?
“誠如少夫人所說,謹鴻乃是位畫師,畫技卓越,在下素來喜畫,因而得以結交。”
就這麼簡單?絲毫沒有過程嗎?居然一句帶過,自動省略了關鍵部分,比如謹鴻的身份、年齡等等。
我喝了口茶,淺笑,“不知謹鴻畫師祖籍何處?”
“據說她出身紅地,興許與少夫人還是同鄉。”牧原說罷緊緊追看著我的反應。紅地,是三大國人對南方諸多小國的正式統稱,就象中國古代將西域諸小國統稱西域一般,但這種說法隻有世代官宦或皇族之人才會用,牧原這麼說,可就不像一個商家子弟的談吐了。
嘿嘿,他說漏嘴了。
我細細尋思,牧原或許在啟光寺見過我之後,私下調查了我的身份背景,隻是古痕將我的身份隱藏的極好,他的消息不夠準確,所以才誤認為我是南方小國的人。
看來,牧原第一次見我時,是驚訝一個死去的人又活在了他的麵前。但死人複活太匪夷所思,所以他一麵送我畫像意圖試探我,一麵私下查詢我的背景資料,然後親自登門打探虛實。怪不得他自進門後,看我的眼神總顯怪異,像是考古學家簽別古董一般。
我含笑不語,我又不是紅地的人。
牧原抿了口茶,冷不防冒出一句,“仔細想來,少夫人與謹鴻倒也有幾分相似。”
我怔了一下,旋即報以一笑,“我可沒有謹鴻畫師那般精湛畫技。”這是實話,會把老虎畫成變異貓的事,謹鴻一定做不出來。
這裏人畫的畫與我那時空的山水、花鳥、人物……水墨畫如出一轍,精髓是講求神似而非形似,隻憑畫像,到不能說我就是謹鴻。
再說,即使照相也會有偏差,或偏美或偏醜,更不用說一幅畫像,謹鴻懷德十四年九月畫的畫像雖與我神似,卻也有些偏差。
“對了,敢問杜公子,懷德十四年是怎麼回事?”我兀自轉移話題,懷德十四年,這一直是一個令我疑惑的紀年。牧原登基的那年為懷德元年,若一直以此紀年,那麼去年就是懷德十四年,可惜一年前早就改了紀年,如今的日月國已是開寶二年。
牧原輕搖紙扇,探尋的看著我,雲淡風輕,“或許她畫畫時,已忘了日子。”忘了?這個理由會不會太牽強了?忘了幾月幾日倒有可能,可要忘了哪一年,還真是有些不太容易。
不過,牧原既然這麼說,我這麼聽也就是了。想來,他今日前來的目的是為他自己解惑,而非為我撥開疑雲,所以他對我說的話未必真實,總給我一種虛實難辨的感覺。
我又與牧原暢談了近一炷香的時間,說是暢談,但這種虛實不辨的感覺隻增未減,他試探的成分過多,令我心生戒備,便難再探討什麼有價值的話題。
之後,飛羽送“雪燕湯”進來,這是古痕特意吩咐下人燉來讓我補身的,是用罕見的千年雪燕草精心慢火燉製而成,既有營養又有保胎的藥效,一定要準時服用。用了湯,見我已意興闌珊,牧原識趣的離開,不知道他是否已找到了他要的答案。
反正我是無功而返。
除了知道謹鴻是畫中人外,其他一無所知,或許牧原從一開始便沒打算透露什麼。先不說,當今天下根本容不下一個女畫師,隻說這麼絕色的一個女人,無論是不是我,若非有意隱藏或被人隱藏鋒芒,天下人不會不知。
好比我那“南國一絕色”的名銜,傳得極快。
飛羽攙我回到竹林小屋,我的思緒有些亂,許多事情理不出頭緒。謹鴻是否當真就是我?又或者,她與我有著怎樣的關係?她又是如何認識了牧原?……
總之,千頭萬緒,令我整個人漸漸有些浮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