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庭芳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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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第十章是誰(2)
我和水墨宇這才從各自的思緒中走出,水墨宇淡淡回道:"就說公主已經醒了,梳洗過後就去參加壽筵。"
說完,他讓婢女們伺候我梳洗,自己踱著步出去了。
梳洗完畢,我穿好之前的行頭,戴上淡金色麵紗,款款步入壽筵廳,鄭老王爺從正中的主位上迎了下來,拉我坐到他的右手邊,水墨宇正坐在他的左手邊。
主位兩側各有十幾張長桌,每座前坐著三名士子。這是一場專為士子籌開的壽筵,之前已經宴請過王公大臣之流的人物。
我進場後與士子間彼此行了禮,又與鄭老王爺寒暄了幾句,這才落座。鄭老王爺大手一揮,說開席,鄭王府的婢女們便端著美酒佳肴來往穿梭於長桌之間。士子們嚶嚶嗡嗡,幾十人的壽筵好不熱鬧。
這時,我左手側第一桌前的一個士子突然提議每人作一首詩或詞,為鄭老王爺祝壽。其他士子紛紛響應,鄭老王爺笑吟吟地看著我,道:"公主以為如何?"
已經騎虎難下了,我能如何?我撒嬌似的笑道:"隻要鄭王爺爺高興,侄孫女自然沒有意見。不如就請鄭王爺爺出個題吧。"看來這詩詞會是衝著我來的,早在我的意料之中,盛名之下在所難免。那我今天就用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和你們鬥上一鬥。
鄭老王爺又看了看水墨宇,後者笑道:"但請老王爺出題。"
鄭老王爺看向滿場士子,緩緩道:"如今仍為春日,而本王素來愛花,不如這樣,各位士子便以"春"或"花"為內容賦詩或詞一首,如何?"
他這一問,根本多餘,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鄭王話一落,我心中早已有詩,隻是這種場合不好搶這風頭。
下麵已經有人得了詩,開口朗道:
"《詠春》--
春來驚花夢,枝斜啼燕閨。橫臥半生誌,玉樓月自追。"
這詩,意境差了些,甚至可說有些零亂,但思及此乃如此短的時間內得之,尚算工整,眾人也都無取笑之意。那人見狀自感悻悻,便坐下了。
我一直淡笑不語,鄭老王爺卻是盯上了我,笑道:"看來我們"南國一絕色"已然有詩了。"
他這一說,眾多士子本正在心中苦思詩詞,這下全都停下來看我,有的人疑惑,有的人驚訝,有的人不以為然,有的人欣賞……看來,我是沒有推托的餘地了。
我淺淺一笑,在鄭王耳邊輕輕說了句話,他老人家先是一驚,而後豁然笑開,命下人取來箏,笑道:"如此本王與眾士子倒真有耳福了。"
鄭老王爺神態威儀,此刻雖笑得慈眉善目,仍自有一派不俗氣勢震懾全場。
一時間,場下靜極。
人人等著看我究竟有何種法寶擔得起盛名遠播的才女之名。
我心中早有辦法,這時自然鎮定自若。我蓮步輕移走到箏前,雲淡風輕的調了調音,朗聲道:"我的詩名為《春江花月夜》。"聲落手起,潺潺箏音已然流淌開來。我一邊彈琴,一邊吟詩: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這首《春江花月夜》是唐代張若虛的七言歌行,屬於古體詩的範疇,被譽為"孤篇蓋全唐"的傑作,曾被聞一多先生稱為:"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
全詩共三十六句,我隻取了前十六句,一是後麵的詩句寫男女相思的離愁別恨,不符合當下的情況;二是我若吟完全詩,隻怕盛名更重,名聲累人。
這首詩基調哀而不傷,音樂節奏感強烈而優美。四句一換韻,前四韻為平聲庚韻,仄聲霰韻、平聲真韻、仄聲紙韻。韻腳轉換自如,平仄交錯,一唱三歎,配以清麗高雅的箏音,可謂聲情與文情脈脈相融,諧美婉轉。
全詩先是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壯麗畫麵:月光一瀉千萬裏之遙,春江盡受明月洗禮。江水曲曲彎彎潤澤春之萬物,恬靜的月色下,月掃花樹,灑下盈盈潔光,月華勝雪。
我的箏音始如伴潮而來,徐徐緩緩,漸入佳境。當我吟出"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時,我感覺到鄭老王爺如炬的目光中更是大放異彩。想是以他的年齡和閱曆,對這句頗具哲理的詩更為動容吧。
吟完全詩,我的箏音便到了該結束的時候,這時候,我雙手齊撥弦,左右各彈一個旋律,兩種旋律相輔相成,異中求同,將大江急流,奔騰遠去之感轟然獻於眾人耳際,完成了一個華麗轟動的尾音。
我之所以選擇箏而非琵琶就是因為隻有箏方能使用雙手指法,這種技藝在赤唐國尚無人用過,隻怕水墨宇也難以駕馭。而我要的效果便是借此一次證明實力,以免次次受人試探。
箏音已完,全場更為寂靜,風吹發動的聲音都能聽見。我眉目一掃,全場的士子個個瞠目結舌,眼中全是驚豔。就連水墨宇都怔坐當場,猶似在回味一般。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片刻過後,所有的人如夢初醒一般,由鄭老王爺起頭給了我熱烈的掌聲。下麵的幾十個士子更是激動不已,有的甚至高呼"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有的則盛讚我的《春江花月夜》詩與曲乃"古今絕唱","赤唐仙音"。
鄭老王爺似乎對"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一句尤為中意,反反複複在口中低吟。
我看向水墨宇,他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溫柔,他極少有大喜大悲的情緒流露,至今我也不過見過一次。這次,他眼中雖有激賞,卻沒有上次來得強烈,仿佛就要湧上心頭的激動又慢慢回落下去。他對我淡淡一笑,一切言語都隱沒在淡笑中了……
忽然,我感到一道冷光射來,抬頭一看,我右手的角落邊站著一個頎長的男子,那道冷光便是從他的眼眸中射來,他穿著一身白色長衫,負手而立,那模樣既不是士子,也不是下人,眾人正在激動地或討論或回味,他卻直勾勾地看著我,眼中生出一絲玩味。
他不屬於這裏,他清冷而高傲,仿佛一個冷眼看眾生的化外之人,他是誰?
我回望他,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我渾身一顫,寒意便從心底升起,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