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閑事(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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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再說一遍?老爺子,這事兒可說不得假,您沒唬我?”
    “咳,這種事兒我騙你作甚?我老賈說書十多年,講的哪件不是鐵鋼鋼的江湖事?”茶館裏說書的老賈嘖了幾口茶水,斜我一眼。
    “可我聽說天神教分明就是無惡不作的邪教。。。。。。”
    “邪不邪我不敢說,可也不過就是個倒賣藥材的幫派罷唔。。。。。。”我捂住他還想呱噪的嘴。
    矛盾。。。。。。矛盾啊。。。。。。
    剛才還有個自稱某某藥莊的弟子說天神教的人殺人越貨,奪了他們莊主難得的一株千年靈芝,信誓旦旦說要鏟除邪教,衛江湖和平保蒼生祥瑞。。。。。。我還捏把冷汗唯恐自己這個邪教頭目會成為武林公敵,甚至已經下好決心死活也得把那什麼武籍修習精透以自保的時候,這一轉身就碰見個說書的說天神教不過是一個勢力頗大,賣藥材的幫派而已,專門栽培或收集一些鳳毛麟角般希奇的藥材,倒賣給需要的人。買的人很多,包括皇室。各方都收集不到的一些珍奇的藥材,找天神教多半沒錯。
    前後落差這麼大,我還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落。就算是邪教,我還好歹是個邪教教派的頭頭,可要隻是賣藥材的,那我是啥?掌櫃的嗎?
    唉。。。。。。說到底,還是虛榮心作祟。要保持平常心啊平常心。。。。。。就算掌櫃的也沒什麼不好,能賺錢又不用那麼凶險地過日子。
    “小兄弟,別聽這老家夥瞎說。”一個穿長衫的中年人突然在桌邊坐下,睨眼看著老賈
    “天神教收集的哪樣不是稀世珍寶?還‘不過是個買藥材的’,你知道個屁!他們手上的可多是普通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
    “哎哎,打住啊你老曾!哼,幾味藥而已,哪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這年頭,貴的無非就是補藥嘛!能稀奇到什麼份上?”
    “誰說的?你看,要是你得了個什麼邪病吧,需要什麼古怪吧唧的藥材救命,你找誰最快?到時候,為了保命,他們要什麼價你都得受下。”
    “去去去!我才沒那麼衰命,你別咒我啊!”老賈白他一眼。
    “你沒那麼衰,有人衰啊!特別是上頭那些命貴的。哎,小兄弟我跟你說,你要是找天神教尋藥材,可得有心理準備,他們要的還不一定是錢財。不過。。。。。。”他上下一掃我,
    “恕我無禮,你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達官貴人,上門謙遜一些,他們應該還不至於怎麼為難你。”
    “不一定要錢財?那他們還能要什麼?”
    “總之,聽說天神教的教主是個性格頗古怪的人,他要是看人不順眼,你給什麼他都不賣你,反之,憑白送你也是有可能。”老曾搖頭笑道,
    “還是得看緣分呐!”
    確實像那個性格多變的老怪物會做的事。
    一大早就來茶樓灌了幾壺茶水,還是有收獲的。放下茶杯,我謝過兩人,回到了回陽樓。
    我包下了那間雅間兒,打算先住下一段時日。雖說住在樓裏總感覺有那麼點別扭,可我真的一時還不想離開熟悉的環境住到別的地方。掛心的事太多,阿覽給三王爺弄走了,池煙不知去向,斐也沒了蹤影,兩隻狼崽又太小,跟著我長途跋涉,總有照顧不過來的時候。
    一開房門,滿屋的狼藉。床上的簾子給扯爛了碎在一邊,被褥亂七八糟,還有些抽絲,杯子碟子也給摔碎了,木桌上一道道爪印,桌沿有清晰的啃咬痕跡。。。。。。不愧是小崽子,真是能幹得很。
    桌上玩得正歡的兩隻灰色的小東西唰地一扭頭,吐出嘴裏叼的不知什麼東西,搖著尾巴奔向我。白眉毛的那隻已經蹦到我腳邊,吐著舌頭望著我,另一隻全灰的卻還撅著屁股伏在桌沿,想要跳又不敢跳,模樣好笑得很。我不禁笑出聲,提溜起地上的白眉放到桌上,揉了揉它們的腦袋瓜子,掏出買的大塊肉幹,放到它們麵前,任它們去搶。
    關牢了房門,我拿出辟心訣,翻看了幾頁,腦子發懵——完全看不懂。
    慘慘慘,要是讓江湖上的人知道天神教的新任教主是個菜鳥,豈不是等於敞開了大門讓人來搶——不會的不會的,師父好歹是師父,做後盾是不成問題的!
    可身為新一任頭目,要想接管整個天神教,功夫怎麼也不能跟上一任的師父差太遠,否則,怎麼讓人家乖乖聽我的?
    合上書,靜下心照著原先師父領導的路數做了幾周氣脈運行。幾個周天下來,一睜眼,伸了伸腰,竟說不出的舒坦,就像清晨時在林間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一樣通體舒暢。
    我這才真切感受到,內功真真是一門了不起的學問。
    就是不知到能到什麼程度,成仙是不可能,那要是能健康長壽就再好不過。
    抱了兩隻狼崽,一左一右夾進懷裏,出門覓食。卻不想碰見一個非常影響食欲的人。
    堂中搖著紙扇的白衣男子,非但沒有因為那身裝扮變得飄逸瀟灑,略顯幹瘦的身軀反而有種刻意附庸風雅的庸俗和可笑的感覺,難得白嫩的臉上明白寫著“我是紈絝子弟”,邊翹著二郎腿呡酒賞樂,邊跟旁邊富態的男人談笑著,不時探究地瞥向紗帳後奏樂人朦朧的曲線。那股猥瑣勁兒,猜也知道他們在談的內容是關乎什麼。
    “爺,來咱們回陽樓的,也就您光來享這脾胃之樂,隻吃不嫖,您看您這是。。。。。。哎呦。。。。。。”鴇媽媽一甩絲巾,終究在我刻意的一臉“那又怎麼樣”的表情下無奈地姍姍離去。
    夾了幾塊雞腿肉,喂給兩邊的狼崽,邊注意著背後隔了一桌的人的動向,還能略略聽見幾人的對話。
    “確實沒幾人比得上池煙姑娘。”
    “方兄,好福氣啊!這幾日有池煙姑娘作陪,想必。。。。。。啊,哈哈哈!”
    “可不是,池煙姑娘的身子。。。。。。嘖嘖,光想就讓人興奮不已啊!方兄,可不要太粗魯哦,切記憐香惜玉啊!”
    “哈哈哈,方公子的勇猛,咱們也是,啊,有目共睹的啊!哈哈!”
    “哎哎,各位莫不要再取笑方某,池煙姑娘技高人絕,方某一向敬重非常,憐愛都來不及怎可能粗魯待之!”方遠之接過一旁的姐兒傾倒的美酒,笑說道。
    我忍不住嗤笑。來這種地方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文嫖,衝著詩情樂意、美酒佳人而來,為的是得到賞心悅目的感受;另一種是肉嫖,就是衝著人來,為的是得到下半身的享受。而這方遠之很明顯是後者。
    敢來嫖肉,還想打著正人君子的旗牌,這人也無恥到一定境界了。圍著這麼個無恥之人打轉的人,也不是什麼好鳥。
    不過,我倒也注意到,這方遠之不管怎麼聊怎麼扯,都沒有明確提到池煙的近況,有人問起答得也很模糊,圓滑得很。按照這人的性格,得了池煙這樣的名妓定是要好好炫耀一番,他卻好似並不熱心於此,甚至有些回避提及池煙。倒是稀奇了。
    這人,別是在池煙身上吃了些什麼啞巴虧吧?
    越想越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很大。
    忽見那方遠之抬手招了老鴇過來,耳語了幾句。老鴇起先還露出為難的表情,方遠之一從懷裏掏出張銀票,她眼都睜大了幾倍,樂顛顛地收好銀票,在幾人的訕笑聲中繞道紗帳後頭,隱約見其躬身在奏琴的姑娘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姑娘竟形似激動起來,說話聲也越見大。
    “媽媽,你怎不守信用。。。。。。”那姑娘激動地顫聲責道。
    “香兒!”鴇媽媽厲聲低喝了一句打斷她,
    “別這不識抬舉!”見她不說話,又放緩了聲,道,
    “我這都是為你好啊!戚大人看得起你,這是你的福氣。想通了就先回房,好好休息休息,晚上才有精力服侍大人。你們兩個扶小姐回房,好好伺候著。”
    “是。”身側候著的兩名丫鬟一人扶一邊,就把那香兒攙走了。當然,誰都知道這“伺候”還包括什麼。
    我本也不想理會這種事。在這種地方,隻要你錢夠多,勢力夠大,即使是清官,隻稍老鴇一句話也照樣能買下,因為她還沒有混到像池煙或斐那樣,成為聲名大噪的藝妓或頭牌。而方遠之無疑錢權兼備,那香兒姑娘也確實沒有顯赫的名聲。我不能壞了樓裏的規矩,除非我想砸場子。
    可當我一眼瞥見那背對著我的中年男子,淫笑著的熟悉側臉,再想到那一聲“戚大人”,我做了個錯誤、但往後都沒有後悔的決定。
    “香姐姐,你就別固執了。”房裏,一名丫鬟焦急的勸慰,
    “先別說那戚大人,光是方遠之我們就得罪不起。況且,攀附上這些權貴,隻稍微耍些手段,以姐姐的姿色,也定讓他們化成那繞指柔,榮華富貴也就指日可待呀!到時候,哪兒還用得著在這青樓裏賣藝?你也能早早脫離苦海不是?”
    “對呀對呀,也能早早與你的陸公子攜手共度平常生活呀!”
    原來是有了鍾情的人,難怪會想守身。
    “你們、你們不要再勸我了,我現在已經很矛盾了!我、我不想、不想跟子葉以外的人。。。。。。你們明不明白?”香兒的聲音帶著哭腔。
    “可是。。。。。。”那兩個丫鬟還想說些什麼,我已經踹門進去了。
    “您這是。。。。。。”之中的粉衣丫鬟上下掃我。
    “不想跟就別跟嘍!”我一步三晃地走到桌前大喇喇坐下,笑道,
    “他個戚大人老的都能做你爹了,還不如跟我呢!香兒姑娘意下如何呀?”
    見那香兒姑娘眼紅紅的麵有懼色,心下更是為自己刻意營造的狂妄形象賊笑不已。就是要讓她顧忌,讓她覺得我比那戚知府更不好惹,這才好辦事啊!
    其實,我很意外,這種時候還能有玩兒心,演技也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沒有預想中的怯場,而且感覺還不錯!
    “這位爺,雖然這裏是青樓,也是有青樓的規矩的,您這樣冒然闖入難免有些於理不合呀!”粉色衣服的丫鬟帶著歉意的微笑說道。
    我點點頭,推出一百兩的銀票,道:
    “放心吧,戚大人入夜了才有空過來,我已經花了五千兩跟鴇媽媽買下了她入夜前的這段時間。這銀票,對半分了吧,當我給兩位姐姐壓壓驚!”
    聽了這話,香兒姑娘忌憚的神色果然又添了幾分。
    房裏靜了靜。我知道老鴇這麼做是有些壞了規矩的,也不急,悠閑地摸著懷裏時不時嗷叫一聲的狼崽。兩隻小畜生,回去非給丟水桶裏好好洗洗,身上的味兒離近了都沒法聞。
    半晌,粉色衣服的丫鬟才緩緩拿起桌上的銀票,兩人退出房外,和上房門。
    “這、這位爺。。。。。。”
    “香兒姑娘,方才大堂中,聽姑娘彈奏的曲子,想必在琴技方麵頗有心得吧?”
    “哪裏,公、公子謬讚了。”
    “嗬嗬,姑娘謙虛了。”瞥過去,她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好似受到驚嚇的模樣,讓我不由得心虛起來,好像捉弄過了。
    輕咳一聲,我趕緊切入主題:
    “姑娘莫怕,我不會為難你的,隻是想跟姑娘商量件事兒。”
    “啊?”她微仰起臉,小心地看我。
    “還不是那個戚大人。”我做出為難的樣子,
    “你也知道,男人尋花問柳是難免,可一旦有了家室,再這不知分寸就太叫人傷心了。唉,戚夫人知道戚大人一直對香兒姑娘青睞有佳,甚至因此不再勤力於公務常常涉足於這煙花酒地。傾心於青樓女子不說,幾次勸說不得,她早已氣憤不已。”
    聽說,戚知府對香兒姑娘的纏念之深是樓裏姐妹有目共睹的,隻是一直拿不出足夠的錢財,一直無法如願。
    來前我可是打聽好了才擬定的說辭。
    香兒是個玲瓏女子,相信不說她也猜得到我這話意味著什麼。
    見她神情因惶恐而蒼白得無力,我趁熱打鐵,接道:
    “想必姑娘應該想得到,戚夫人不會善罷甘休的,回陽樓又得罪不得,畢竟誰都知道樓裏的當家後台很硬,那麼,遭殃的是誰也不用我多說了。我本不該管,但我欠她的人情,不得已才插手這件事。。。。。。”
    香兒一聽驚慌地望著我,身體往後縮了縮,我又緩道:
    “可是,方才無意中聽到,好似香兒姑娘早有心屬之人,是被強迫才。。。。。。”
    後麵的話未說,就見她連連的點頭,通紅的眼眶再也困不住決堤的眼淚。
    “公子,香兒、隻愛子葉、一人,一直老實本分,隻想、快些賺、賺夠銀兩為自己贖身,早日脫了這煙花之地,與子葉、與子葉攜手終老啊!公子相信我——”姣美如花的香兒泣不成聲,半露的香肩顫動著,柔弱得讓人於心不忍。
    我死死壓住自己的良心,免得它突然蹦出來而前功盡棄。放柔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頗為難地說道:
    “所以我才矛盾,想著,是不是該幫姑娘一把呀!”
    其實是要你幫我——我在心裏歉聲道。
    “什麼、什麼意、思?”她緩緩從絲巾裏抬起頭,梨花帶雨,疑惑地再次打量我。
    我不急著明說,以養父的話,這挑唆的學問和談判是一樣的,急不得。
    給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悠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呡了幾口,她臉上終於露出焦急的神色,我才慢慢說道:
    “你若信我,我不僅讓你不用再遭那腦滿腸肥的戚大人滿眼情色的垂涎,還能帶你離開這回陽樓,做回身世清白的民家女子。”
    她的眼裏炸出期冀的神采,急急擦幹眼淚,坐正了腰身,沉聲道:
    “公子你說,要怎麼做?”
    我驚訝於她的幹脆,笑道:
    “不考慮考慮?你不怕我害你?”
    “若事成之後,公子能為香兒贖身,再危險也是值得的。”
    呼吸一滯,她是以為我說的“帶她離開”是要為她贖身才。。。。。。
    算了,也沒差,目的是一樣的。
    我抿嘴幹笑著微點了點頭,啜了幾口茶水才穩下心神。一看窗外,天色尚早,笑道:
    “不如,香兒姑娘先為我彈奏幾曲可好?”
    香兒一怔,茫然道:
    “可、可是,不是要。。。。。。”
    “離著入夜還有段時間呢!我好歹花了五千兩在你身上,你總得讓我撈回點兒本錢吧?”我忍不住苦笑道。
    香兒看著我,突然輕歎了口氣,轉身去到琴邊,幽幽道:
    “公子也真是個灑脫之人,就是不知道,香兒這個決定做的對是不對。。。。。。”
    “對不對,之後自有分曉。”
    我麵上笑得自信,其實心裏虛得要死。
    悠悠揚揚的琴聲回蕩在這不小的廂房裏,我的思緒卻完全沒跟上。
    我想,那戚知府,說是拿不出足夠的銀兩來和香兒歡好,事實如何可是有待考證的。他拿不拿得出我不敢說,他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個大清官,隻是他尚知道保身,作為朝廷命官,幾年的俸祿加起來都不夠萬兩白銀,怎可能有一口氣甩出一萬兩的手筆,就為和一個青樓女子共度春宵?他肯他老婆也不會肯。
    那麼,方遠之為何無緣無故肯為這人出這一萬兩,就不得不讓人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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