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回相府，那兒給不了我家的感覺。藍家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即便我以女裝出現在大街上，也不見得會有人認出我將我逮回去，何況，我以男裝示人？如果沒有想錯，藍眠羽於相府的人來說，隻是一個擺在族譜上的名字，無需示人，無人關心，即使失蹤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動靜。
    我盯著自己燭光下的手，十指纖纖，那是江南大家出生嬌貴女子的手。這個身體，陌生如斯。
    吹熄了燭火，我和衣而睡。
    汴京的夜，不似白日那般喧鬧，暗藍的天，給人一種安謐的平靜。我閉上眼，試圖驅趕腦海中盤踞不散的迷惑，卻始終難以入眠。
    約是醜時，外街傳出一陣喧囂，我從床上下來，想到窗前看看出了什麼事，卻差點撞在一人身上。夜色中，我看不清黑衣人的臉，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琥珀色的光，那中間的意思是一絲驚慌，更多的是種尖銳的殺意。
    “你是誰？”我平靜地看著他，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來人似乎有些驚訝，愣了片刻，聲音沉沉的帶了些疑惑不解：“你不怕我？”
    這個男子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外族口音，我一挑眉，訕笑道：“怕呀，當然怕。”眨眨眼，語調一轉：“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男子又朝屋內走了幾步，似乎在找什麼東西，聽我開口，抬頭看我，目光裏閃爍著不信任，他頓了頓，嗤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了你？外麵街上的人可都是來抓我的。”
    “你不像壞人。”我淡淡地說道，攏緊了衣領，坐在床沿。
    他握劍的手一僵，動作停了一瞬，聲音中帶了些不屑：“你的眼光倒是奇特。”
    “你不會殺我，因為我會幫你。”黑暗中，我輕叩床梁，聲音平靜的像是在討論天氣：“聰明人不會殺能幫自己的人，而我相信你不笨。”
    屋內凝聚著駭人的沉默。
    黑衣人遲疑了一會兒，沉聲道：“你打算怎麼幫我？”
    我笑了，點亮燭火，徑自取下掛在門後的包袱，取出一件女子上衣，回頭遞給他。如此優美的麵部輪廓，俊朗的身形，我不得不讚歎眼前男子的出彩。他接過衣裙，一臉不解的看向我。
    “換上。”我看著他，眼中不帶一絲波瀾。
    “你要我穿這個？”他將手上的衣物舉到我麵前，不可置信。
    “嗯，”我沉吟，“你不想被抓到，就找我說的做。”
    見他不動，我接著說：“不用你真的穿，披上這衣服到床上去呆著就好。”
    他僵立了一陣，卻終是卸下上身的衣物，將我給他的衣服套上，衣褂太緊，套在他一個男子身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我走近他，解開他領口的帶子，順手摘下他束發的頭冠，烏絲瀉落在他臉際，隱約遮住他的容貌。他蹙眉盯著我，我微笑道：“你去床上，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他挪動腳步，坐到床上，用棉被蓋住大半個身子。
    我將他的夜行衣收做一堆塞進床底，把劍遞給他，淡淡道：“你拿著這個以防萬一。”就在他接到劍的一瞬間，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朝他使了個眼色，我上前應門：“誰呀？”
    “開門開門，官兵搜查。”門外的聲音很不耐煩，我打開門，一陣陪笑，“各位官爺啊，小生和內人正要睡呢，請問你要找的是什麼人啊？”
    那官兵走進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榻上長發披散的女子，擺擺手，道：“你們看見一個黑衣人沒有？”
    我搖搖頭，獻媚地笑：“不好意思，小生沒見到您說的人，您要不要自己在屋裏找找？”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道：“沒看到就算了，話這麼多幹甚？”說罷，趾氣高揚地出去了。
    我關上門，笑臉淡了下來。“你可以走了，”我立在床頭，望著他，開口。
    他走下床，拾起床下的衣服換上，瞥了我眼，疑心並沒有降低，語調依然冷冷的：“為什麼幫我？”
    “想幫就幫了。”我微微皺眉，一聳肩，看看窗外，道：“我要睡了，就不送你了。”
    “你叫什麼？”他走到窗前時，問了一句。
    微涼的夜風吹進屋子，我縮一縮脖子，慢慢道：“這你便不用問了，我隻不過是個路人而已。”
    他一怔，閃身跳出窗去。
    我跟過去關上窗戶，微亮的月光下，窗外的街道彌漫了霧氣，景色有些迷離。躺在床上，我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