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無傷躺臥在山林中，隻覺雨水滴在臉上。
    為何還能感覺到雨水打在臉上的感覺，難道風無痕沒有殺死自己嗎？
    猛然睜開眼睛，所看到的不是蒼鬆綠葉，也不是藍天白雲，而是一張最熟悉不過的臉龐。
    那蒼白的臉滿是雨水的痕跡，或者說，滿是淚痕的臉。
    “主公！”
    雷無傷掙紮著爬起身，苦笑道：“我還沒死嗎？”
    “沒有。”
    “你呢？”
    蝶夢搖頭說道：“我沒事，風堂主隻是把我打暈而已。”
    雷無傷很想笑，但是隻覺雙手疼痛，笑不出來。
    “好個風無痕。。。竟然被你耍了一頓。”
    陰沉的天，仍未停止的細雨。
    雷無傷苦笑道：“小蝶兒，陪我去一個地方。”
    “嗯，主公要去哪，小蝶兒都會相陪。”
    “我是否。。。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鬼？”
    蝶夢搖頭說道：“主公不是魔鬼，主公是。。。是天魔宮堂主。”
    雷無傷搖頭失笑，說道：“已經不是了。”
    “主公？”
    “扶我起來。”
    蝶夢扶著雷無傷站起身，往叢林深處走去。
    ××
    陰沉的天空下著綿綿細雨。
    紀嫣瘋狂地跑著，報了仇，心底竟是如此空虛，隻有一直跑、一直跑。
    “嘭”的一聲，竟跌在了一灘泥水麵前。
    笑不出，也哭不出，剩下的，唯有無盡的空虛寂寥。
    紀嫣再也按奈不住，對著泥水中自己的倒影，哭了起來。一滴又一滴地雨水，蕩漾在泥水中。
    “仇，已經報了，心願已了。你應該很開心吧？”忽然，後麵傳來話語聲。
    紀嫣抬頭望向後方，竟是雲飛。
    “怎麼了？你不是已經報仇了嗎？為何如此眼神？”
    “我。。。我不知道！”
    雲飛搖頭一歎，說道：“正道殺了炎無情的親人，炎無情又殺了正道之人，你殺了炎無情，十多年後，炎無情的孩子又找你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
    紀嫣隻是低頭抽泣著，雨水打落在她身上，那身影顯得特別淒涼。
    “昆侖派遺失已久的飛龍劍法，竟被你習得，真是可喜可賀。但是這武功卻被用來當成複仇殺人的武功，真叫人不勝唏噓。”
    “你若要罵我，便盡管罵吧！不要這樣諷刺我了。”
    雲飛搖頭說道：“我為何要罵你？你極盡孝義，對義父盡孝，也對師兄盡義，何罪之有？”
    “我。。。我一點都不開心！”
    “殺人，怎會是開心的事？隻是，炎無情已經死了，你的目標和心願都隨之消失了。所以，你覺得難過。”
    “我為何淪落至此？”
    “就在你被仇恨蒙蔽雙眼之時，你注定淪落如此，但是。。。以炎無情的武功，若不是他自願，剛才你沒可能殺死他。”
    紀嫣一驚，一臉驚異。
    雲飛點頭說道：“炎無情先是失去夢妤冰，後失去水無月，早已萬念俱灰。他那是求仁得仁，想要把這仇恨的循環，用你的劍來斬斷。”
    紀嫣再次忍不住，低頭哭了起來。
    雲飛微微一歎，走上前蹲下身子，抱住了紀嫣。
    “不過，倘若你死了，我也許也會失去理智而把劍刺向炎無情。”
    紀嫣嬌軀輕顫，抱緊了雲飛，把頭埋進了雲飛胸膛，嚎啕大哭。
    雲飛微微一笑，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緊緊抱住了紀嫣。
    ××
    細雨連綿下著，慕容越和嘯天雲衣衫襤褸，一跛一拐地走了回來。
    鳳蓮舞喜極而泣，旋風般撲進了慕容越懷裏，把他撲倒在地，緊緊抱著。
    慕容越微微一笑，撫著鳳蓮舞的秀發，柔聲道：“喂，你剛才不是還說大庭廣眾之下的嗎？”
    鳳蓮舞抬起頭，說道：“人家擔心死了！”
    “扶我起來吧！”
    鳳蓮舞爬起身，一把扶起了慕容越。
    隻見穀凝霜正為霏霏療傷，慕容越趕緊走了過去。
    “霏霏怎了？”
    霏霏臉色蒼白，苦笑道：“我沒事。”
    “哦，那是霏霏贏了嗎？”
    “不。。。我一人打不贏她的。”
    “那她怎樣了？”
    霏霏黯然搖頭說道：“死了。。。我中了她一掌，她中了洛霞一劍。”
    慕容越驚道：“那洛霞呢？”
    “她說要好好安葬師姐，所以先走了。”
    “是嗎。。。唔，你怎麼又叫她師姐了？”
    霏霏苦笑道：“人都死了，什麼恩怨都沒了，更何況她在最後一刻，也要保護我們。”
    “到底怎麼了？”
    “原本我們都以為會慘死在那雷無傷手裏，幸好風無痕來了。”
    慕容越怒道：“什麼！又是那家夥。”
    霏霏搖頭說道：“算了，已經沒事了。”
    嘯天雲見到事情已經解決了，轉身就要離開。
    “喂！謝謝。”
    嘯天雲淡淡說道：“沒什麼好謝的，這是劍仙閣掌門的職責。”
    “不管如何，希望有緣再見。”
    “那還不容易？劍仙閣隨時歡迎。”說罷，展開身法，飄然而去，真有劍仙風姿。
    煙雨迷蒙，江湖路難行。
    慕容越從不曾想過自己會成為絕世高手，更沒想過能與炎無情、嘯天雲這兩位刀劍至尊並肩一戰，或許更沒想過能親手打敗絕無神。
    到底是什麼時候，自己的命運竟然變得如此波瀾起伏。倘若當初沒有出宮，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
    驀然回首來時路，原來這兩年多的日子，竟然如此豐富多彩，即使剛才死於絕無神手中，也沒有遺憾了。
    又往身旁看了看，絕美嬌俏的鳳蓮舞，眼底盡是深情和愛戀，那初見的情景，又浮現心頭。
    “你看什麼呀！”
    慕容越微笑道：“除了你，還有誰？”
    “哼！少來啦你。”
    慕容越仰天歎道：“炎大哥。。。請原諒我沒能遵守當初結拜時的約定。”
    淩風拍上慕容越的肩膀，說道：“放心吧！他豈會是那麼小氣的人，更何況你現在要擔負起這個天下。”
    “唉，雖然剛才我還豪言壯誌，但是現在也不禁要感歎天意弄人啊！”
    “三弟，還記得當初我們說的話嗎？”
    “什麼？”
    “隨心隨性，無為而無不為。”
    慕容越微笑道：“當然記得，應該說，小弟我會謹記在心。”
    “那就好。”
    “二哥，你也要回去了嗎？”
    “是啊！這天下的事，還是交給你吧。”
    “唉，你就這麼看得起我嗎？”
    “三弟，一切都看你怎麼做，怎麼決定。”
    “結拜之情，小弟有生之年絕不會忘記。”
    “我也是。。。若你以後有空，或許咱們可以一道去藥王穀祭拜大哥大嫂。不過，看來你是沒辦法了。”
    慕容越仰天一歎，說道：“誰說的，不管多忙，我都會去看大哥和大嫂的，而且冰兒也是蓮兒的姐姐。”
    淩風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
    天黑，雨依舊沒停。
    連綿細雨，似乎是在傾訴著這場劫難，為喪生之人所掉下的淚說。
    一場大戰，鳳凰城外屍骨如山，這場雨，也洗刷了冤魂的淒苦和流淌的鮮血。
    投降的叛軍，依舊駐紮在城外，與雲洛士兵處理著戰後事宜。或許說，此刻他們早已不分彼我，都是雲洛士兵，都是凡人百姓。
    然而，犯下的錯誤或許能夠糾正，但逝去的生命終究無法挽回。
    炎無情和水無月的屍體，被放置在兩副材質上好的棺材裏。
    慕容越站在靈堂門口，仰望著夜空，那神情，似乎就是在問天何以如此。
    “越。”
    慕容越轉頭看著那絕美卻疲憊的臉孔，微笑道：“怎麼還不去睡？”
    “睡不著。。。”
    “想我想得睡不著嗎？”
    鳳蓮舞氣道：“才沒呢！人家是傷心才不睡不著的。”
    慕容越一把將鳳蓮舞拉入懷裏，溫柔擁抱。
    “是啊，我也是傷心得睡不著，突然好害怕蓮兒也會這麼離我而去。”
    “傻瓜。。。人家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不管你怎麼花心好色，人家都忍了，還不是因為不想離開你。”
    慕容越拉著鳳蓮舞坐在門檻上，柔聲道：“我可以不做皇帝，但是絕不能沒有蓮兒。”
    鳳蓮舞微微一笑，歪頭躺在了慕容越肩上。
    雨，一直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