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緣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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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穀之中濃霧彌漫,散發著淡淡的花草香。
炎無情麵無血色,唇白幹裂,手上卻抱著早已冰冷死去的夢妤冰。
忽然,幽穀之中傳來陣陣琴聲,幽怨纏綿,忽又澎湃激昂。
炎無情黯淡無神的眼裏,漸漸變得悲痛憤恨,循著那琴聲而走,體內真氣竟然不再淩亂翻騰。
原來,此處就是藥王穀,藥王隱世之地。
濃霧漸漸散去,炎無情來到了一處景色優美的瀑布溪流之旁。
那瀑布的斷崖之上,正有一名白發老者彈琴,那琴音暗含內家真氣,武功低微者定會受不了而受內傷。
那老人之旁站著一位年輕男子,一臉冷靜地看著那老者彈琴。
琴聲終了,那老者望向炎無情,微笑道:“你來了?”
“給我救她。”
那老者搖頭歎道:“老夫救不了。”
“莫非藥王和冥府判官之名隻是徒有虛名?”
“那不過是你們世人硬加在老夫身上的稱號,老夫從不敢自認是藥王,更不可能是判官,老夫不過是個救人醫病的大夫。”
“那你為何不救?”
藥王微笑道:“這世上有兩種病是救不了的,一種是衰老,另一種則是死亡。這世上誰都會經曆這兩種病,無人能免,你也不例外。”
炎無情終於崩潰,跪倒地上,流淚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她非死不可?”
“這問題老夫無法回答你,但是每個人都會死,隻是遲早的問題。若你先死,這位姑娘的痛苦也不會比你少,隻是留下的人永遠是最痛苦的。”
炎無情的淚水一滴滴地滴在夢妤冰臉上,這輩子炎無情從未這麼哭過。
藥王見狀,也是歎道:“你和他都是絕世高手,都是天縱之才,但是卻都被情所困,看不破人世生死,執著於紅塵姻緣。”
炎無情抬頭問道:“他是誰?”
“老夫自從被稱為藥王之後,雖然救了不少人,但是能夠進入這幽穀的,至今也隻有你和他。”
“但是,剛才是你在引我前來。”
“錯了,老夫剛才所彈的曲子,是為這位姑娘而彈的安魂曲,隻願她早日安息,去往極樂世界。”
炎無情低下頭,看著夢妤冰那毫無血色的臉,閉上了眼,還是不能接受。
“你若是執著於這段姻緣中,那麼這位姑娘便會有所留戀,而不能早登極樂,一切都在你的抉擇之中。”
“我無法接受!她為何而死我都不明白,叫我如何接受!”
“那是這位姑娘的命運。。。並非人力所能阻擋。”
炎無情忽然仰天怒道:“我不信天!若這是天意,我就要與天為敵!若這是命運,我就打破命運!”
藥王歎道:“可惜可惜。。。看來你也隻不過是和他一樣的人。”
“他到底是誰!”
“老夫說個故事給你聽,讓你冷靜冷靜如何?”
炎無情臉色稍好,但是卻沒答話。
藥王說道:“二十年前,有三個絕世高手橫空而出,他們從敵人變為摯友,其中兩個最後更成為了愛侶。而剩下的那個,則因心有不甘,而從中破壞,他煽動武林各派,圍攻那位他一生最愛的女人,豈料那女子抵死頑抗,突破重圍。但最後她也因心力交瘁,內傷過重而瀕臨死亡。”
藥王見炎無情仔細聆聽,又說道:“結果,另一位男子就抱著垂死的愛侶,來到此處。但是老夫既非神仙,也非閻王,隻是一位大夫,看著那位隻剩幾口氣的女子,實在無能為力,即使老夫願意出手,也隻不過是延長她的壽命,但是卻增加了她的痛苦。後來,你可知道那女子選擇了什麼?”
炎無情好奇問道:“什麼?”
藥王微笑道:“她選擇了死在最愛的人懷裏,死在她最愛的人手裏,她毫不猶豫,她說她已經沒有遺憾了,不必延長壽命等死,她寧願死在最愛的人懷裏。”
炎無情一驚,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二十年前的虛無夢是自願死在任流雲手裏的。
藥王搖頭歎道:“但是那男子卻放不下,他放不下執著,放不下眷戀,你和他,都是癡情之人啊。”
“他就是任流雲?”
“沒錯。。。五年之後,他再次踏入藥王穀,但是那時的他已經不是神劍流雲了,而是魔劍絕神,老夫也不明白他何以學得了那蓋世神功,他一身集劍仙閣、天魔宮等的武功,以及那玄妙的神功,他來找老夫,是來向老夫證明,他足以與天為敵,與命運相抗。”
炎無情此時的驚訝已經大過悲傷,驚道:“師尊。。。師尊就是任流雲!”
藥王搖頭微笑道:“他不是任流雲,他是絕無神,他的武功已經不是凡人的境界,的確能夠與天為敵。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麼?”
“可惜他以為他能夠打破命運,卻不知自己身在命運之中,他一味地任由仇恨和眷戀驅使,而那仇恨也正是天意。”
炎無情望著夢妤冰那安祥的臉容,沉默不語。
藥王則繼續說道:“他說他是夢外之人,凡塵之夢,他早已清醒。但是人生在世,那就是夢,他隻是自欺欺人。”
“師尊他。。。”
藥王失笑道:“他和老夫打了一百個回合,不分勝負,因此我們才用這天下來打賭。就像他看中你一樣,老夫也在你的身上,看見了他的影子。孤傲冷漠,但其實卻溫柔癡情,都是天縱奇才,都是自以為是。”
炎無情忽然放下夢妤冰,飛身而起一掌拍往藥王,掌風剛猛,掌未到,那勁氣竟如狂風般撲向了藥王。
藥王微微一笑,輕輕彈了一根琴弦,一個玄妙虛無的勁氣竟把炎無情的勁氣給化解得無影無蹤,猶如石沉大海。
“哈哈哈!你的武功,還未到他的境界,而接下來的路,你也有權利自己選擇。”
炎無情走向夢妤冰,再次抱起她。
“炎無情就是炎無情,我絕不會和他一樣。”
藥王微笑道:“慢!這姑娘還有塵緣未了,你就暫且留下吧!”
“什麼塵緣?”
“與她流著同樣的血,原本共用著同一個心的姑娘。”
炎無情心裏不悅,皺眉道:“我不管那是什麼東西,我隻要讓冰兒早日下土安息。”
藥王說道:“這幽穀裏有個千年寒冰的冰棺,你用這裏的溪水為這位姑娘淨身之後,就把她放入冰棺裏。”
“為何?”
“你現在是不是一心隻想報仇?”
“是又如何?”
“可你要找誰報仇?天下人?還是無辜之人?你罪惡深重,但是這位姑娘卻為你祈禱,為你積德,她現在死了,你還想繼續作孽嗎?”
炎無情頓時怔住了,腦海裏回想起夢妤冰的一言一語。
藥王歎道:“如今天下,就因為他的執著和留戀,以及和老夫的賭約,而腥風血雨,你若是還要出去,老夫不會阻止,但是你出去了又能如何?”
“我不能讓冰兒白死。”
“你太自私了,就因為自己的愛人死了,所以你就去奪走他人的家人。這和你以前的所作所為有和不同?沒想到這位姑娘還是無法以善心來改變你。”
炎無情回想起夢妤冰的話語,忍著流淚,咬牙說道:“我殺了這麼多人,可我卻什麼都沒得到,即使報了仇,人死還是不能複生。。。”
“沒錯,殺來殺去,你什麼都不得到,隻會增加仇恨,增加苦痛,增加罪孽。”
“可我不想放下!不想放下冰兒。”
藥王歎道:“沒人叫你放下,該放下的隻是執著,不是愛戀。”
“我不懂。”
藥王微笑道:“那麼,你就留在這裏,直到你明白為止吧。”
炎無情看了看夢妤冰,點頭說道:“好,我就留在這裏陪冰兒。”
溪流裏的水清澈見底,炎無情親手為夢妤冰淨身之後,為她換上了素樸古雅的衣服。
藥王領著炎無情,來到一個山洞前。
“此乃千年洞天,你自己進去吧。”
炎無情踏進了那幽暗冰冷的山洞,但見前方微光閃耀,一副晶瑩剔透的冰棺就在那裏,霧氣環繞,仿如仙境。
炎無情把夢妤冰放入冰棺,卻沒蓋上棺蓋,隻是蹲在一旁,一手撫著夢妤冰的臉龐。
藥王站在洞外,微微一笑,然後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