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微風起 第四章 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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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笑一聲,以前再不濟好歹能選擇生死,如今連生死都無法選擇了嗎?
望著李傑消失的地方,越來越欲哭無淚。現在的靜幽閣很靜,靜的連一片葉子掉落也聽得很清晰。或許我該做些事,這麼胡思亂想的也不是辦法。
想著,來到書桌前,提筆練字。書法有一種讓人寧靜的魄力,急躁了,怎能寫出好字呢?隨意的寫著什麼,隻覺得心情平複了些許。待收筆時才發現竟是那首:
朱顏碧墨放池畔
舞袖揮毫對蓮瓣
淡抹輕描未有形
一脈幽香襲人來
無奈的苦笑,怎會是他的詩?那首《畫蓮》。伸手撫著腰間垂著的扇子,竟不知是什麼情緒。是怨吧?怨他,也怨自己的依依不舍。
在房裏來回的踱步,一時看看天,一時撥弄幾下琴弦,一時吃些糕點,一時神遊太虛。總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瑤衣,現在什麼時辰了?”漫無目的的是隨口詢問,心情卻煩躁的快要死去。
“看這天,快接近申時了。”瑤衣抬頭看了看天,思量半天才回答。
申時?時間怎會流逝的如此緩慢?明明從李傑離開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我也做了很多事情阿。恍然一個愣神,眼角不爭氣的沁出一絲淚,嗬,怎麼又想起這絕情絕義的人來了,自己真是自尋煩惱。
“瑤衣,我們去花園走走,可好?”雖是詢問,我卻已起身出門。花園是自帶的,有山有水,有亭有榭。雖說宮裏不宜隨意走動,但那是對宮女說的,不是妃子。況且是自帶的花園,就更加隨意的多了。
我漫步來到一座亭裏休息,伏在欄上看水裏的小鯉魚,看著它們自在的在水裏遊動,有些羨慕。雖然都是被困在這麼一個大牢籠之中,顯然魚兒們自由多了。瑤衣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魚食,遞給我時對我淺笑了一下。會意的接過,便隨手丟進了池子裏。
“小姐,你想撐死這魚兒嗎?”瑤衣淺笑的調侃,對我剛才的舉動一陣不讚同。
“怎麼了?”我納悶的問。
“小姐。”瑤衣保持的淺笑,耐心的回答我,“您這麼一把撒下去,魚兒會跑過來爭食,而且魚兒自個是不知道飽的。您說它這麼吃下去不會撐死?”
這道理也並不是不懂,隻是這會兒我那還有心思喂魚?能一把撒下去,而不是自個吃下去,已經不錯了。心中悶悶的想著,卻也不想解釋什麼。
依舊倚在欄上,看著水麵泛起的漣漪,懶懶的不想思考,隻覺那水波似乎一層層泛進心裏,久久不退。
等我醒來,天已黑透,一個晃神,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不知覺睡著了。諷刺的笑笑,看向四周,卻不見瑤衣,隻有亭子的石桌上放著一些點心,一把琴和已點上的燭火。暗暗低斥一句,不知道那丫頭跑哪去了,也不叫醒我。
燭光在風中搖曳,脆弱的好似風一大就滅了。輕歎一聲,拉了拉身上原本不算厚實的衣裳,有點冷了。移到石桌邊,拿起一塊點心喂進嘴裏,熟悉的口味,鑰城的一口酥。一定是瑤衣那丫頭做的,這口味我可不認為宮廷的禦廚能做的那麼地道。忍不住又嚐了一口,家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突然有些思念母親,不知她過的好不好。
天空的雲朵漸漸散去,月華傾瀉而下,周圍豁然變得明亮。看著湖麵上的月影,突然想起了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人在外難免的孤寂落寞嗎?
手指不自覺的撫上琴弦,隨意的彈奏著。雙眸微合,將眼前所呈現的畫麵全部傾注在指尖。一曲彈罷,竟發現眼前多了一個人。藏青的袍子,銀色的絲線繡著的祥雲。是英秀挺拔的那種,眉宇間有一種英氣。
看著他,不知該作何反應。他也隻是望著我,有點複雜的眼神。
有些不解的開口詢問:“閣下是?”其實能猜一兩分,現在的時辰能在後宮走動的,莫不是皇子便是侍衛,或者就是公公。看他的打扮並沒有穿正裝,多半是皇子身份了。
“姑娘思念家人了?”男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徑直坐在了我對麵。
“恩。”對於他的擅作主張我有些不滿,不過依舊乖乖作答,至於為什麼這麼聽話,怕因為這宮裏能說話的人不多,而且他竟聽懂了我的琴聲。
男子一笑,淡若水的笑容,伸手取過我手下的琴。我正要奪回,卻聽到我剛才的曲子竟在他的指尖再次滑出,這讓我有些吃驚。這是我信手彈的,他怎能記得一音不差?就是讓我再彈一遍,怕也不是這個調調了。
一曲作罷,男子輕笑的告辭離開。慌忙的起身,脫口而出的詢問,“請問公子,何許人也?”
男子駐足回首,笑言:“在下何銘夜,是太子李景的侍讀。今日陪太子賞畫太過入神,未想過了出宮時間,得皇上恩許,留宿一夜。怕引起不必要的禍端,請姑娘不要提見過在下的事。”
我木然的點點頭,他不知道我是德妃?怕不見得吧,這是靜幽閣自帶的花園,猜也能猜到幾分。宮中一般不留外臣,國戚們留在宮內也隻安排在三殿,而且不能隨意走動。我自然明白何公子的顧慮,若讓人知道他擅闖後宮,怕難免獲罪。
男子見我點頭,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小姐,瑤衣可很久沒聽小姐真正的撫過琴了。”瑤衣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看了她一眼,手上多了一件披風。看來是那丫頭怕我凍著,回去取的。
“偶有興致。”說道撫琴的確很久沒有了。自從他說收到家書,家中有事之後,就沒怎麼有心思撫琴,整日在期盼和思念中度過。其實也就一個多月前,或許是經曆了太多變故,總覺得很久吧。
今天第幾次提到他了呢?難道生活真的被他完全占據,所有事情都能牽扯到他嗎?付之一笑,不去多想。
“小姐,天涼。”是啊,雖說已是初春,可夜裏總帶著涼意。瑤衣幫我披上披風,微微擋掉了一些寒氣。
“謝謝你,瑤衣。”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的,不是母親,不是奶娘,而是那次因為我一句話而沒有被送官府的這丫頭。記得那年是旱災,聽說收成不好,餓死了很多人。因為鑰城是江南比較富庶的一塊地方,所以影響不是很大。
記得瑤衣是在一個冬天的夜裏被家丁抓到的,說是進府偷竊。因為動靜太大,我也便去看了眼。其實看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可能。但家丁說是當場抓的,想必是生活所逼吧。有人嚷嚷著送官府,而那女娃頓時嚇哭了,一個勁的求饒,不停地磕頭,沒幾下,額頭就印出了血跡。
我扯扯爹爹的衣襟,撒嬌的要了這丫頭,想著府裏多一個丫頭又無所謂。爹爹也算疼我,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隻是因為這一出,這丫頭就成了最知我心的。若離了她的照顧,真怕以後口渴了,沒人遞茶;冷了,無人知曉……
“小姐和我客氣什麼?我的命是小姐救的……”瑤衣輕聲說道,滿是對我的感激。
“我救你不過是當年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而你報答我的是無微不至的關心,其實已經很多了,你不必再為當年的事耿耿於懷的……”看著這相處了八年之久的人,我早已無法將她當成自己的女仆,礙於別人的眼光,才維持著若姐妹般的主仆關係。
“小姐,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瑤衣的命從那天起就是您的,就算是為小姐死去,瑤衣也無半句怨言的。”瑤衣的語調似乎快要哭出來一般,好像是我這個小姐不要她了。
無奈的歎息,瑤衣對救命之恩的執念太深,我無法說服她吧。“好瑤衣……”本想繼續勸說的,可看著這丫頭一臉的委屈,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罷了罷了,隻要我待她如姐妹就好……
有個識我的瑤衣,有個識音的何公子,有兩知己其實已經很難得了。雖說和何公子隻是一曲之識,我便已引做良友,許是樂者的通病。
“瑤衣,回屋吧。”扯了扯披風,涼意依舊沁入衣衫。快步回房,隻覺房裏陣陣暖意,鼻尖的荷花清香讓人略有睡意……
月色下,一人影站在屋簷之上,長衫輕飄,袍子上的花紋泛出點點銀光。人影在珊藍進屋之後,便從屋頂跳下,沒入夜色。寂靜夜空中,隻聽喃喃一句“出簾仍有鈿箏隨,見罷翻令恨識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