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五章 一生明月今宵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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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終於聽話地滾到了潭邊,方方正正,規規矩矩地做了丁離的石凳。
丁離興奮的猶如一個孩童得到了心愛的禮物,開心地坐到石頭上麵不肯下來,低頭貪看清淨見底的潭水,悠閑穿梭的黑色魚群,複又抬頭仰視漸黑的天際,然後在潭水的倒影中尋找黑色天幕上初生的第一顆星星。
朦朧暗色的光線裏,江汐第一次看到了丁離的笑臉,那是一種瞬間花開的感覺!封雪千年的寒冰,頃刻間蓓蕾初開,繁花似錦,幽深昏暗的山穀都似被這笑容照亮,似光風霽月,震人心魄。
麵如滿月,柳眉彎彎,明媚亮眸,紅豔欲滴的紅唇綻開,露出列貝之齒,恍然間這寂寥平靜的翠穀升起一層嫋嫋的美麗,淡淡的歡欣。那笑容亦如眼前的清幽潭水,清靜幽然,純一無暇。
江汐望著嫵媚嫣潤的容顏,竟被牽引的轉不開目光,癡癡地停留在明媚的眉眼間,生怕一轉眼,麵前純淨溫柔的人便被凶神惡煞,冰冷乖張的魔頭抓走了。
月亮升上了天空,今日竟是滿月之日,深藍的天幕上,銀盤晃晃,毫不吝惜地撒下大片銀輝,照的天上地下水中亮如白晝。
丁離坐在石頭上就是不肯下來,生怕她離開,這石凳就被人搶去坐了,顛來倒去地看天看地,就差在巨石上躺下休息了!歡喜完了,才想起江汐來,抬頭對著站在不遠處發愣的江汐說道:“你果然有辦法,我不生你氣了,但是現在我要洗腳,你走遠些,不準偷看!若敢偷看,小心你眼珠子!”
江汐回過神來,看她歡天喜地的樣子,發自內心地微笑著點點頭,然後慢慢向林中的小屋走去,他真想看看這心靈手巧的女孩子能造出什麼樣的房子來。
潭水清涼幹淨,經過一整天陽光的照射,溫吞吞的並不冰冷,丁離兩條小腿放在水中搖來擺去,隨性踢著水花,暗自愜意,這大概是她這段沉重驚險複仇日子之中,最逍遙快意的時刻了。伸手摸了摸石頭,口裏兀自喃喃道:“真舒服,也不枉我為你這個凳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抬頭間,看見碩大明亮的月亮,一片純黃之中,月亮上的山樹依稀可見,丁離歪著頭,被籠罩在漫天輕柔的光暈之中,癡癡地發了呆,不由得喃喃道:“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今天是最奢侈的吧,這麼大的月亮,隻是我一個人的!”一絲頑皮掠上嘴角,向著月亮伸出手去“可以再近一點嗎?我真是想跳到你那裏去呀!”
驀地,就在此時,平靜的潭麵上一道銀絲閃過,快如閃電,直直向丁離衝來。
丁離伸出的手臂霎時嚇的僵直不動了,數到三秒,嘴裏才發出宏亮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聲“啊!蛇!快救命啊!救命啊!”
叫聲乍落,遠遠的一個身影已疾速旋起,於此同時,手中的樹枝如疾箭射出,正落在潭中揚起的三角形的蛇頭之上,蛇身一個翻挺,“刷”一聲沉入水底。
瞬間,江汐的身形已經落到石頭邊上,急問丁離“怎麼樣,傷了哪裏?我看看!”言罷,抓住丁離的小腿仔細查看傷口。
丁離嚇的用手捂著嘴,身軀顫抖不止,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光線不足,江汐看不到丁離腿上的傷口,一迭聲地問“哪裏痛?說話呀,要把毒血吸出來才能無事!”
丁離支支吾吾的驚魂未定,結巴著“沒有,沒有……咬到我……”話未說完,猛然看見又一道亮線,劈開如明鏡的水麵,直直的快如閃電地向他們這裏衝過來,於是更大聲的驚叫又在江汐耳邊響起“啊!蛇!蛇!”丁離已經嚇得忘記所有,一下子把臉埋進江汐懷裏,不敢再看。
江汐也不回頭,挺身而起,單臂抱著丁離騰空飛起,迅速躍下石頭,離開了潭邊。
懷裏的身軀仍在發抖,清幽淡淡的女兒香彌散在江汐周圍,令江汐的心神恍然一蕩,急忙屏氣凝神,輕輕拍拍丁離纖弱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沒事了,那是兩條水蛇,應該沒毒的,別怕了。”
丁離慢慢緩過神來,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江汐的懷裏,立時遭了雷擊一樣的,跳了開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無比。真是好死不死,怎麼又被他給救了?竟然還被這個大混蛋抱在懷裏,等等,還有剛剛啊,他都做了什麼?誰用手握住她的小腿,在她的腿上腳上看來看去?天啊!真是羞煞人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要丟人就丟大人呐?此刻的丁離真想一頭撞到南牆上去!
看見丁離羞憤難堪,看架勢直要自殺的糗樣,江汐心裏真是笑開了花,但是又知道丁離的小心眼,隻能強忍笑意,裝著不知所謂的樣子,假裝揶揄道:“跳崖,殺人,報仇,你都不怕,怎麼會怕蛇?那個生死不怕,冷酷無情的小魔頭哪去了?”
丁離漲紅了臉,憋了半晌,憤懣地憋出一句“我……我就是怕蛇,不可以嗎?關你什麼事?”
江汐轉頭便走,邊走邊拋下一句“不關就不關,不領情拉到,隻是提醒你一下,你的鞋襪還在潭水邊上呢……”
“啊?”丁離一時好像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烏拉半天,抓耳撓腮,滿地轉圈,對著江汐的背影,幾次張口要說話,可就是開不了口請求幫助。莫了,一甩手,咬牙,踮著腳尖,懊惱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到林中的小屋裏去了。
好半天,小木屋裏才傳出一句震天動地的大吼“大混蛋,你說誰是小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