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白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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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各地藩王首領率眾入中原朝拜。
中原是新皇帝剛剛即位,值此中秋大擺筵席,鶯歌燕舞,一片升平。
夜宴。
巫默默由於身份原因隻能坐在宴席角落,不過她依舊很開心,在角落裏看著王親貴胄們推杯換盞,幾位王爺風采耀目,其中有自己的衛翊啊,巫默默笑嗬嗬的喝著果酒,把目光投向王座,皇帝二十多歲的樣子,麵目英俊,可是舉手投足間少了霸氣,席間多次戰戰兢兢的偷看國師帝冥。帝冥照舊是老人的扮相,仙風道骨,一襲白衣,毫不搭理眾人的勸酒,自斟自飲著,眼眸深深,看不出一點情緒。
不多時,苗疆的王最後一個帶領苗疆眾人前來拜謁,巫默默咀嚼著雞腿不經意的抬眼看去,馬上呆住。為首的苗疆王錦鱗豐神俊朗,金冠束發,舉手投足貴氣十足,周身的氣息裏還帶著一股風流的斯文。錦鱗左手邊是他的親弟弟錦若,錦若麵色蒼白,容貌清秀出塵,一身水色雪衫,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雖然是病怏怏的精神狀態,但目光中裏暗藏著不失禮數的淩厲。王宮中的女子目光都黏在了他們兄弟兩身上,如此氣度,為何苗疆總是戰敗呢?
巫默默發呆不僅僅是見到了自己的王,在錦若身後一個女孩讓巫默默覺得萬分眼熟,那女孩是中原裝束,寶藍衣裙上點綴金銀彩繡,衣帶上掛著小鈴鐺,靈動的眼睛來回環視,半晌視線停在巫默默身上,她朝巫默默一挑眉毛,巫默默脫口而出:“幽悠!”幽悠朝她笑了笑,跟著隊伍拜見皇帝,然後從容入座,入座之後斟酒,夾菜,一派端莊。巫默默冷汗,此時的幽悠跟那個雨夜女鬼截然不同,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呢?正想著,巫默默無意中一抬頭,看見帝冥瓊觴之後的眸子正定定停在幽悠的方向,那眸光細膩而幽深,稍縱即逝的漣漪是那樣清澈幹淨,巫默默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可是再仔細看的時候,帝冥的目光已經變回孤高疏離的
樣子,巫默默揉了揉眼睛,大概看差了吧。
禮樂聲響起,一名宮婦被舞姬簇擁著舒展腰身,輕羅曼舞。舞姿嬌俏,眉目含情,她一身綠衣,一曲綠腰舞,跳的番邦各位王臣目不轉睛,曲之將畢,那宮婦一個回旋,長袖自虞瑞的臉側掠過,扭腰蓮步,輕撫在皇帝的肩頭。皇帝哈哈一笑,呼一聲:“滿兒。。。”將其攬入懷中。周遭掌聲四起,有婦人議論紛紛:“那就是正得寵的李貴人啊,據說剛懷上龍子!”“哼,還記得那個死的淒慘的周貴妃麼,不也是懷了龍子,竟然敢在國師麵前恃寵而驕,結果呢。。。一屍兩命啊!”
巫默默咬著筷子,那不是在酒樓見到的李滿兒麼,果然得寵了,竟然敢公然調戲虞瑞啊,嘿嘿,還好調戲的是虞瑞。
“喂,小巫女,想啥呢?”不一會幽悠竟然從人堆裏擠了上來。
巫默默嚇了一大跳,幽悠環顧左右,沒人注意,捋起袖子從麵前的玉盤裏抓過一隻紅燒大螃蟹,掰下來鉗子,哢吃哢吃的咬起來。
巫默默歎口氣:“你跑到我這裏幹啥,菜肴都一樣啊。”
“你這就不懂了,我那座位旁邊的女眷裏有個叫雲洛瑤的,雙眼沒離開過虞瑞,現在又冷冰冰的盯著那啥妃,我冷,放不開吃。。。”幽悠舉著大鉗子一邊說,一邊看著對麵南疆藩王的近臣,雙眼亮晶晶的。巫默默心想,這女人幹嘛對著幹巴巴的大叔放電。。。
人聲鼎沸,大家都說了什麼巫默默並沒有聽清楚,幽悠嚼螃蟹的聲音也很刺耳,後來雲南小王爺上前,為皇帝進獻蘭花一盆,蘭花還沒抬上來,已經是滿場溢香。
幽悠捂住鼻子嘟噥:“哇呀呀,我的螃蟹!串味兒啦!”不多時,蘭花被小心翼翼的置於幾案之上,放在庭中,婷婷而立,卓爾不群,香氣讓眾人心頭頓時清新明朗。
“如此美麗的蘭花,當配李貴人的舞蹈,應該早點獻上來的,可是小王還是想再看一次貴人的舞蹈。。。”雲南小王爺奉承著。
“恩恩。。。臉不賴,內心也夠虛偽,有前途呐!"幽悠認真的對默默說。
“朕也是百看不厭啊,可是,滿兒有孕在身。。。”皇帝擔憂,李貴妃羸弱的站起身來:“皇上想看,滿兒自當。。。”話沒說完,側身向虞瑞歪斜過去,虞瑞不著邊際的將她扶起來,一個北狄獻上的舞女大方的走上前:“娘娘身子不方便,可否讓小女獻舞一曲,不敢跟娘娘攀比,隻是想博得陛下一笑。”舞女這麼一說可不得了,各地送上來的美女都躍躍欲試,鶯鶯燕燕的,皇帝也不知如何取舍,畢竟都是美人,不好拒絕。李滿兒趁機靠向虞瑞,虞瑞麵色溫和依舊。
這時隻聽得一聲脆裂的裂帛之聲,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走到庭正中,一把撕開了自己九轉盤扣的衣襟,現場頓時鴉雀無聲。“雲。。。雲洛瑤。。。”巫默默呆呆自語。幽悠放下螃蟹鉗子,在巫默默身上抹了把手站起身來,對著宮廷樂班喊:“《秋白紵》會演奏吧,認真點,一會有賞。”雲洛瑤粗魯的撕開所有盤扣,脫下外衣,露出裏麵袖口寬大的玲瓏白色苧麻裏衣,她抬頭走到皇帝酒桌之前盈盈下拜:“小女子雲洛瑤,願獻舞一曲。"
“雲洛瑤!你這是閨房衣裙,怎可如此無禮,在,在大庭廣眾之下脫。。。脫。。。”一旁的舞女羞紅了臉斥責她。雲洛瑤雙眸一緊,苗疆王錦鱗站起身來:“陛下,此女的舞蹈別具特色,如果陛下看過了還覺得她失禮,再處罰她不遲,她也是想為陛下獻舞心切,陛下就暫且賣小王個麵子,看上一看?”皇帝朝帝冥望了望,然後點頭,讓其餘舞女退了下去。
“噗,還小王。。。錦鱗你就裝吧。”幽悠吐了吐舌頭。
樂聲響起,宮商角徵羽輾轉低回,曲調默然攀援直上,雲洛瑤側身拂袖,配合弦樂的拉伸,牽動遠情一般在蘭花的香氣中旋起衣帶,轉動足尖,她輕盈的踢翻盛放禦酒瓷缸,酒香混合花香,讓人思緒隨之欲醉,酒液蔓延到她的腳下,折射出月光的冷白,好似雲洛瑤在冰晶上紗袖騰舞,倩麗如仙子,美不勝收。男人們都長大了嘴巴,想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示好的表情,可是她的目光始終點點投映在虞瑞身上,密集的沒有一絲縫隙。
一曲舞畢,全場沒有任何聲息,虞瑞淡淡一笑,站起身來,啪啪鼓掌,輕聲念道:“輕行雲間,曼妙巧顏,舞若細雨蒙蒙,潤澤人心。態似穀風脈脈,笑傾千金。”半晌,全場喝彩,雲洛瑤卻癡癡站在場中央,傻傻的看著虞瑞,似乎不敢相信他剛才說了什麼。李滿兒嘟起了嘴,:“陛下,奴家還願為蘭花賦詩一首,可好?”皇帝緩慢收回釘在雲洛瑤身上的目光嗬嗬一笑:“朕不知道滿兒還會作詩呢,誦來,朕聽著。”
李滿兒想了片刻,嬌聲吟道:“夜宴聲聲讚,蘭草深深香,宮廷玉露染,明日花開長。”底下一片讚譽聲,巫默默撓了撓頭:“我聽不出有多麼好。。。”幽悠冷冷哼了一聲:“這也叫詩,我們瑤瑤舞了半天,就給了這點破靈感。小巫女,我偷偷念一個給你聽好不好?”巫默默點頭,很好奇,這種人能作出什麼詩。
幽悠拿起酒杯,掩在唇間:“九皋蘭葉茂,八月露華清。稍與秋陰合,還將曉色並。向空羅細影,臨水泫微明。的礫添幽興,芊綿動遠情。夕芳人未采,初降鶴先驚。
為感生成蕙,心同葵藿傾。”巫默默一愣,這,這可不是剛才那李貴人的詩可以比擬的,她認認真真的看向幽悠。幽悠嗬嗬一笑,望著正在接封賞的雲洛瑤,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她的神態裏有一種遊走於紅塵邊緣的朦朧,她緩緩說道:“蘭花,果然不能被拘束起來啊,失去了逍遙的靈魂,怎麼再去追逐清風呢。。。”
巫默默鼓起勇氣問:“幽悠,你到底是誰,你不是白癡,我知道!”幽悠撲哧笑了:“嗬嗬,我就是幽悠啊,你認為我不是白癡就不是嘍,別給別人說哦,別人才不相信呢。”說完,幽悠從桌子上爬過去,一跑一顛的蹦躂到雲洛瑤身邊,拿起皇帝賞賜的玉如意把玩著,還偷偷在嘴裏啃了兩下,被一旁的錦若拍了腦袋,幽悠一邊回擊,一邊悄悄從錦鱗盤子裏拿鴨子酥吃,吃完了又用錦鱗的下衣擺擦手。。。
巫默默望著,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一片片,一層層,沒有什麼是表象完全具備的,需要不斷去尋找,去珍惜,塵世間的擦肩而過和驀然回首都是緣分吧,現在是不是就應該盡力去活得自我呢。抬頭望去,衛翊側目溫潤而笑,旁邊帝冥眼睛裏那種悲愴的美麗卻又讓巫默默覺查到莫名的悵然。
夜宴還在繼續,巫默默望著衛翊努力笑得燦爛,心裏有什麼在流動,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