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逢兩夢裏 第三十三章 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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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個月,禦劍山莊已經恢複了原來的麵貌。
寒冬來襲,淒冷蒼涼。
慘敗枯枝,在寒風中搖動著僵硬的軀體。
桃花已落,掩蓋了冬日的荒蕪。
劍冷寒光,枯枝紛飛如雨,蒼葉滾滾落,在天地搖撼成碎碎蕊蕊,他的身體輕盈如風,在寒風中日日穿梭····
楚天逸望著沒日沒夜不停練劍的楚天殤,心中陣陣疼痛···
楚天殤輕身一躍,驚起飛鳥陣陣,驚破寒冬蟲鳴。
碎葉卷寒風,鳳凰劍寒光凜凜,彌漫了他一身的傷痛····
師傅,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爹,娘···你們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每當他回想起寒風洞的那一幕,他的心就像是被千刀萬刀割裂般疼痛···
楚天殤縱身一躍,飛出了禦劍山莊。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隻是不停的施展著輕功,不停的揮灑著汗液,想要忘記··忘記發生的一幕幕····
終於,他體力不支,跌落在地上,然而刹那間,一片黑暗席卷了他的視線····
******
西風吹,寒冬冷。
楚天殤睜開眼,一個身穿淡藍華裳的男子坐在他身邊,細長的丹鳳眼,美麗的容顏綻放絕美的光華,他的笑容,甚是邪魅。
弄月····
"喝茶還是喝酒?”
楚天殤冷笑,拿起一壇酒就往嘴裏灌···
烈酒入喉,辛辣無比····
"天殤,我問你個問題。”
弄月綻放了一個邪魅的笑容,道“如果,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去殺烈雲兒,你會去殺他麼?”
楚天殤微微閉上雙眼,道“我殺不了他。”
弄月輕笑“是殺不了,還是根本不忍心?”
"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
弄月一怔。
"他殺了我師父。”
"可他救了燕楓。”
楚天殤微微閉上雙眼,心裏陣陣刺痛。
"你知道,他救燕楓的代價是什麼麼?”
楚天殤怔怔的看著弄月。
"寒毒根本沒有解藥,他隻是把寒毒引入自己的體內罷了····”
楚天殤的酒壇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這個世間,的確隻有烈雲兒能解寒毒,但是,你想過他的後果麼?”
"烈火神功的修煉者一旦寒氣攻心,便會血氣逆行,走火入魔,更何況,他已經練至頂重····”
弄月從懷裏掏出一張已經泛黃的羊皮宗卷,遞給了楚天殤。
"這是烈老宮主的手劄,是他上次放到我這裏的。”
楚天殤打開羊皮宗卷,一縷刺目的陽光射入,宗卷上的字泛著閃閃的金光。
【斷情絕欲,萬事皆空。】
這,這是·····
楚天殤吃驚的望著弄月。
弄月微微閉上雙眼,淡淡道“看下去·····”
【千載日月,歸一五行。】
【焚火翻騰,威力無窮。】
【混元罡氣,鬼神合鳴。】
【烈焰入體,天地縱橫。】
【殺人成魔,嗜血如命。】
【世間武學,無所不能。】
【殺親娶心,方達頂重。】
【火龍出體,神功鑄成。】
【獨步於世,天下無敵。】
【何謂生死,聽天由命。】
【烈火焚身,命歸蒼生。】
烈火神功····走火入魔·····聽天由命·····命歸蒼生·····
楚天殤再也看不下去了·····
"天殤,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隻是我覺的,你應該知道····”
楚天殤一邊聽,一邊流淚····
二十年前,曾有名震江湖的四方霸主。
東方霸主謝行風,西方霸主烈明心,南方霸主楚青,北方霸主燕南飛。
他們情同手足,為防止武林再起殺戮,他們將《烈火神功》的秘笈分成四部分保管。
烈明心是烈火宮的宮主,武功高強,同時又是長相時分俊俏的美男子。
他的一生,是武癡,也是情癡。
有一天,四人同時遇見了一位女子。
那是一個擁有著絕世美貌的女子。
四人當中,有兩人失了心。
那個女子,名叫慕容蓮朵。
烈明心愛上了慕容蓮朵,但是,慕容蓮朵的心隻容得下一個叫謝行風的男人····
烈明心不甘,他要得到慕容蓮朵。
他得到了慕容蓮朵的身,卻得不到慕容蓮朵的心。
後來,慕容蓮朵生了一個男孩,然後,消失了。
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個男孩的父親是誰。
烈明心恨慕容蓮朵,更恨謝行風。
所以,他要報仇,他要變成天下最強之人。
他殺了楚青與燕南飛夫婦,奪取了他們手中的秘笈,然後,開始修煉《烈火神功》。
烈明心原本就武功高強,僅僅是修煉了一段時間,武功就已經突飛猛進。
當他馬上要殺死謝行風的時候,慕容蓮朵突然出現,為謝行風擋了一掌。
慕容蓮朵臨死前才告訴烈明心,那個男孩的名字。
那個男孩名叫,烈雲兒。
烈明心殺了慕容蓮朵,痛不欲生,於是,他廢了謝行風的武功,帶著烈雲兒回到了烈火宮。
隨著烈雲兒一天天長大,他發現,烈雲兒有著跟慕容蓮朵一模一樣的容貌,甚至比慕容蓮朵還要出色許多倍···
修煉《烈火神功》根本不能動情,但是每當烈明心看到烈雲兒,便是看到了慕容蓮朵的化身。
為了不動情,他從不把烈雲兒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他要讓烈雲兒修煉《烈火神功》,要讓他徹頭徹尾的變成一個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讓他走上嗜血之路,他要讓烈雲兒承受自己當年的罪孽,他要折磨他,同時也是在折磨他自己。
烈雲兒終於練成了《烈火神功》,也終於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無心無義之人。在最後一式的時候,烈明心對烈雲兒做了天理不容的事,烈雲兒終於揮刀,殺死了烈明心,同時,也將所有牽扯在內的師兄弟全部給殺了。
烈明心終於解脫了,但烈雲兒,從此背負著殺兄噬父的罵名。
後來,謝行風改名謝傲天,建立了禦劍山莊,成為武林中白道老大。
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
然而,烈雲兒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謝傲天,他娘根本不會死,如果不是因為謝傲天,烈明心也不會變成一個瘋子。
他要報仇。
烈雲兒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在武林中露麵便震驚武林,那一年的武林大會,他獨挑八大門派的掌門,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
那一年,謝傲天第一次遇見烈雲兒。
謝傲天知道,站在他麵前的絕美少年,就是慕容蓮朵的孩子。
他覺得自己愧對慕容蓮朵,也愧對這個孩子。
所以,無論烈雲兒對謝傲天做什麼樣的事,他都不會有怨言。
他心甘情願的死在烈雲兒手中。
有一天,有一個男子闖進了烈雲兒的世界。
他叫楚天殤。
烈雲兒第一次見到他,便愛上了他。
愛上了他的笑容,愛上了他的一切一切。
為了他,烈雲兒可以做任何事。
然而,上天不眷顧他,他發現,自己所愛之人,就是二十年前被烈明心所殺的南方霸主楚青的兒子。
他害怕他知道真相,他害怕他離開他。
所以,他決定隱瞞事實,並且把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殺掉。
然而,就在他想要殺謝傲天的那個晚上,天門的人突然闖入。
楚天殤微微閉上雙眼,道“我大師兄的寒毒是天門的人下的,對不對?”
弄月微微的點了點頭。
"南風堂,也是天門的人炸的,是不是?”
弄月再次點了點頭。
楚天殤終於明白了。
天門的人算準了烈雲兒對他的感情,算準了他一定會恨烈雲兒,算準了他一定不會舍棄它的大師兄。
即可以利用他對烈雲兒的恨來狠狠的打擊烈雲兒,又可以除掉謝傲天和燕楓,然後,把
罪孽全部推倒烈雲兒身上,讓他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可是,天門的人沒有算到的是,烈雲兒願意為了得到他的原諒,心甘情願的幫燕楓吸食寒毒。
天門所作的一切,烈雲兒都知道,但是,他心甘情願的往圈套裏麵跳。
等他知道了一切,已經太遲了····
有一個笨蛋說要跟他恩斷義絕。
有一個笨蛋說要找他報仇。
有一個笨蛋要讓他走上不歸路····
楚天殤終於忍不住了,晶瑩的淚滴滑落···
弄月笑了笑道“難過了···?你不是不愛他麼,那還傷什麼心?”
楚天殤猛的把酒壇一摔,大吼道
"誰說我不愛他了,我楚天殤愛他愛的都要發狂了——”
弄月也忍不住了,大喊道“你既然愛他,那你還傷他?”
楚天殤頓時啞口無言。
楚天殤,你這個混蛋!
"你知不知道,你傷他一句,比在他的心裏刺十刀還要痛·····”
所有的人都看的比他明白。
隻有他自己看不透···看不透····
那一日,他走的決絕,可是身後的人承受的是怎樣的肝腸寸斷。
他的淚,脆弱而無助,淒涼的宛如千萬桃花凋零。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弄月道“你覺得走火入魔後,會怎麼樣呢?”
楚天殤的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
"去看看吧,要不然就沒機會了。”
楚天殤道“弄月,認識你,是我的幸運。”
弄月道“認識你,可不是我的幸運。”
楚天殤笑了笑,轉身離去。
******
烈火宮,已經附上了一層白雪,宛如一座晶瑩的幻影雪國。
雲殤池,蒼涼而淒美。
風刺骨,紅梅盛開。
款款白雪紛飛,將桃枝渲染一片潔白。
風蒼冷,塵埃落。
紅梅如血,歲歲年年·····
醉複醒,醒還醉,醉生夢死也不過浮華一場。
楚天殤望著簇簇盛開的紅梅,想起了那個如仙般的男子。
他有著火紅的長發,他有著深紅的瞳,他有著妖豔的桃花印記····
"你來做什麼?”
楚天殤轉身,看見月魂正冷冷的盯著她,她手腕上的“新月”刺青格外耀眼。
"月魂,帶我去見他好不好,就讓我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
月魂冷冷道“楚天殤,我曾經跟你說過,如果有一天,你傷害了宮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隻要你讓我見他一眼,我楚天殤任你宰割!”
"哼,我永遠不會讓你見他,楚天殤,你受死吧——”
月魂的劍筆直的刺向楚天殤的胸口。
"當——”
劍隕落。
星魂瞬間點了月魂的穴道。
"星魂,你想幹什麼?”
星魂冷冷道“宮主曾經吩咐過,永遠都不能傷害他!”
"星魂,我求你了,帶我去見他好不好,就讓我看一眼!”
楚天殤不停的搖動著星魂的雙肩,他的聲音已經顫抖的不成樣子。
星魂冷冷道“宮主已經不認得你了,再見他又有何用?”
楚天殤身子一顫,大喊道“就算他不認得我,我也要見他,星魂,你帶我去,你帶我去,好不好?”
星魂緊緊的咬著嘴唇,微微閉上雙眼。
紫雲亭的瓦頂已經附上一層薄雪···
桃花已落,紫雲亭處處淒涼···
畫影破東風,殘落枯雪枝。
冷風散散,一絮墮紛紛。
片片紅梅落,落雪舞回風。
紅玉鳳尾琴孤獨的守護著紫雲亭的淒涼,薄雪落在琴弦上,幻化成浮影傷痕。
有一個身穿白衣的人靠在紫雲亭的石柱上。
寒風吹散他火紅的長發,四處紛飛···
他鎖骨上的那朵妖豔的桃花宛如雪地中的一滴血····
他單薄的身體似乎要在雪地中融化,似乎要在瞬間灰飛煙滅····
他宛如霧中飛花的一抹幻影,他宛如鏡花水月中的一縷波光····
楚天殤走過去,靜靜的望著他。
望著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
他的衣襟微扯,寒風不斷的侵蝕他的身體,瑟瑟發抖····
寒風中的他,依舊是那麼美。
美的令人心碎···
楚天殤輕輕的蹲在他身邊。
那雙曾經讓他心動過無數次的眼睛,如今再也沒有了光彩。
"雲兒——”
楚天殤頓時間覺得喉嚨梗咽。
烈雲兒望著楚天殤,眼中沒有一絲的光亮。
他的身影很淡,淡到要幻化為漫天的飛雪。
烈雲兒猛的把楚天殤推開,抱著雙膝,縮成一團。
忽然,從烈雲兒懷裏掉出來一個小東西。
是那個小麵人···
是跟他有著一樣的頭發,有著相似神韻的小麵人····
他還留著····
小麵人摔在地上,胳膊斷了···
烈雲兒迅速跪在地上,撫摸著那個小麵人···
楚天殤再也看不下去了····
"殤兒——”
楚天殤睜開眼,然而烈雲兒沒有看他,隻是一直在輕撫著麵人····
"殤兒,你不要恨我了好不好····”
烈雲兒一直望著那個小麵人····
"殤兒,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寒風陣陣,紫雲亭落雪飛飛。
他的長發妖豔至極,他的容顏蒼白如雪。
雪白的單衣隨風飄舞,似幻似真···
"殤兒,你還愛我麼····”
暗香浮影,冰心碎淚。
"讓我們相守一輩子,讓我們相愛一生一世,你說好不好····”
烈雲兒撿起那已經破碎的麵人胳膊,眉頭緊皺。
"殤兒,你受傷了,你痛不痛啊····”
"對不起,殤兒,我沒有保護好你,我讓你受傷了····”
烈雲兒把小麵人放在胸口,雪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留下一抹冰痕。
雲霜與雲雪捂著嘴,早已是淚流滿麵,卻發不出聲音。
"殤兒,你放心,我是天下第一,誰要是敢傷你,我就殺了他····”
楚天殤望著他,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殤兒,你對我笑笑好不好····”
烈雲兒把小麵人在臉上蹭了蹭,微微一笑。
那笑容宛如冬日裏盛開的紅梅,美的令人無法呼吸。
"是他傷了你對不對,你不要生氣了,我這就幫你殺了他····”
烈雲兒抬起頭,望著楚天殤,眼神中閃過一絲憎恨。
烈雲兒使勁搖著楚天殤的雙臂,大叫道“你為什麼要傷害他···為什麼要傷害他,為什麼為什麼······”
深紅的瞳早已暗淡無光。
那朵妖豔的桃花烙印在滴血。
楚天殤的淚簌簌滑落,石柱已被他劃出涔涔血痕,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傷了他,我要為殤兒報仇,我要殺了你——”
烈雲兒剛想出掌,身子一陣,突然捂住胸口,吐了一大口血····
楚天殤忙扶住烈雲兒搖搖欲墜的身體,把他攬在懷裏,緊緊的抱著他,親吻他的額頭,輕撫他蒼白的容顏,渾身顫抖····
雲兒,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雲兒,這裏冷,我們回去好不好····”
楚天殤抱著他,離開了紫雲亭。
雪花飛落,交織成淒涼濃鬱的夢境。
寒風醉醉,融入世間的一切荒蕪。
雲兒,我會對你微笑,我會用我一生一世的時間對你微笑····
雲兒,我會與你相守,我用我一生一世的時間與你相守·····
雲兒,我愛你,我用我的一生一世來愛你·····
殤兒,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我就把我的心給你,讓你的生命裏永遠都會有我的存在。
雲兒,你知道麼,你根本不必把你的心給我,因為,你烈雲兒永遠都在我楚天殤的生命裏,永生永世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