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雪連天 第一五二章 罷了(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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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看著手臂裏,呼吸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夜曉星,夜合歡愣怔了一會。
這妹子,比他還狠,他不過是想利用自製炸藥小炸一下,破壞那傳說就成。
而夜曉星,居然直接人肉炸彈了!
這且不算,就在夜合歡剛從灰塵裏,看清自己所處位置的時候——
他很好運地,從月光裏,直接掉到了‘浮遊宮’側麵,靠近山腰的連接石梁處。
當然也不排除是夜曉星幫他落到這裏的,因為他從光束裏下落的時候,感覺是有隻手托了自己一下的。
至於麒麟犬,蹤跡皆無,包括爆炸前,還不放棄撞擊的一撮毛,都不見了蹤影。
但他看到了不遠處,‘浮遊宮’頂上,正和裕峒幾人纏鬥,渾身是血的炙焰寒天,還有黃、紫、綠三花,雖然同樣一身是血,可畢竟都還活著。
“寒天,黃花……”
夜合歡嘶啞的嗓音,也不知他們聽到沒有,但幾人同時停下手裏打鬥,抬眼搜尋的動作看來,還是聽到了的。
炙焰寒天是反映最快的一個,也因為他是離夜合歡最近的一個,立時借助裕峒的一掌之力,翻身落到此處。
“寒天,你個傻瓜。”看清寒天的模樣,夜合歡心就絞到一處。
炙焰寒天剛露出一個小酒窩,‘噗通’‘噗通’幾聲,黃花,紫花,綠花,相繼跌落到身邊,是被人扔過來的。
“何大……”見到夜合歡,三人俱各驚喜。
三人和炙焰寒天一樣,血滿衣襟,眼見都是去了半條命的樣子,黃花咧開笑容的嘴巴裏,看不到白齒,隻有不停往外淌的血水。
“啊!”一聲怒吼,裕峒緊接著撲了過來,“你個該死的!你居然敢!”
“住手!”‘嘭’的一聲,硬接裕峒一掌的人,居然是一直呆傻傻的炙焰靜湖。
“炙焰靜湖,你想造反那!”李青霜一鞭子抽過來,尖聲嗬斥。
‘啪’的一聲,炙焰靜湖躲過裕峒一掌,卻被鞭子抽個正著,也一屁/股跌到炙焰寒天身側。
“二哥。”寒天蹭到夜合歡身側,扭臉看了眼靜湖。
“小天,二哥沒事。”此時靜湖眼神清明,看了眼弟弟身邊的男人一眼,很眼熟,這就是小天死也要在一起的人?
“唉!”一聲長歎,悠然而悅耳,隔著飛揚的灰塵,裕牧看著夜合歡,眼神複雜。
“牧?”裕峒回頭,“還有什麼辦法?”
“沒有了。”裕牧似乎對夜合歡捏碎七色石沒有多大失望,淡淡對裕峒道。
“不可能!不可能,這小子還在呢!他還有血!”
裕峒猛地癲狂起來,騰身躍起,五指成鉤,就要撲上去,而夜合歡也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老小子,我打不過,等你撲過來,我抱總是能抱過你的,我要不把你滾到這無底之洞,我就不姓夜!
寒天和三花也同樣凝了最後的力氣在掌心,就算拚死,也不能讓夜合歡落到此人手心。
恰在此時,‘浮遊宮’前方,升起嫋嫋一縷綠煙,與夜曉星剛剛從指尖彈出去的一樣。
緊接著,‘轟隆’‘轟隆’驚天動地的響聲之後,就是一陣地動山搖。
夜合歡隻覺腳下震動,眼前發昏,灰塵堵塞了口鼻,漫天的塵土與黑霧混合,什麼都看不到。
他隻能靠著直覺,伸出手去,牢牢抓住身側寒天的手掌,另一手,撈著誰的手,就不知道了。
此時,夜合歡才恍惚明白,曉星那句‘哥哥並不喜歡浮遊宮,那曉星也不想要它了’,是什麼意思——
她從指尖彈出的綠光,是通知她隱匿的屬下,點燃預埋的黑藥,其實是土製炸藥,炸掉‘浮遊宮’。
她算計好了,夜合歡停留的地方,是浮遊宮後與山尖的連接處,即使浮遊宮整個炸毀,夜合歡隻要順著石梁,退到山腰後,就不會被波及。
隻是,她卻沒有算計好,她剛剛製成的黑火藥有多大的殺傷力。
隻是,她也沒考慮到,他的合歡哥哥,不但是個重情的人,也是個重義的人,他怎會眼睜睜看著,他一向寵溺的寒天,和他親如兄弟的黃花他們,身陷死地而不管不顧呢?
隻是,一生隻為哥哥鍾情的傻妹子,你可知道,因為你這一炸,你的哥哥本來尚有一線生機,這下,卻變成非死不可了捏?
因為,在一切塵埃歸於平靜的時候,現場的情況,隻能用‘命該如此’四字來詮釋了。
這次讓所有人驚愣莫名的爆炸之後,偌大的‘浮遊宮’隻餘了小半拉,掛在山腰處,岌岌可危,兀自淒涼。
就是說,‘浮遊宮’本是支撐於山峰於無底之洞之間,如今卻愣是拉開了無法逾越的,深不見底的深淵。
而它背後,那座黑褐色的,終年處於黑霧繚繞中的,無底之洞的洞頂,已經整個塌了下來。
本高於‘浮遊宮’近十丈的山尖,已經不知去向,削尖了腦袋的山峰,幾乎與‘浮遊宮’平高。
當時裕峒帶夜合歡出來的洞口,更有岩漿般的物體,正濯濯而淌,並有往這半拉‘浮遊宮’淹沒的趨勢。
最讓夜合歡心底發涼的詭異之處,卻是冥冥中那雙手,把兩撥人馬劃分的惡趣味。
此時的‘浮遊宮’頂,夜合歡,炙焰寒天,炙焰靜湖,黃花,紫花,綠花,還有,血肉模糊躺在夜合歡手臂裏,已經沒了呼吸的夜曉星。
對峙的,裕牧,裕峒,李青霜,炙焰道幀。
四對七,卻是強對弱的毫無懸念。
不過,與其說夜合歡擔心對峙的敵手,不如說他更擔心所處環境的險惡。
不提即將淹過來火紅的岩漿,但就腳下搖搖欲墜的半拉宮牆,就足以要了這些人的命。
而裕牧等人,即便在炙焰寒天等人先前的圍攻下,偶有傷及,卻是無關緊要的小傷,若想越過這深淵,跳到對岸,即使費力,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這邊,拋開已無希望的夜曉星,無一不是重傷在身之人,也隻有炙焰靜湖算是狀況最好的一個。
至於他自己的情況,卻隻有他自己明白,在光束裏失去的血液,已基本剝奪了他所有的氣力,此時他還睜著眼,不過是靠一點意誌力在強撐罷了。
從著腳處,至對麵岸上,目測近五、六丈,也就是接近二十米左右。
就算他夜合歡毫發無傷,要跳過這麼遠的距離都不可能,此時,更是妄想。
“峒,天意難違,此處不可久待。”
裕牧長襟飄動,扔下一句悅耳之言,宛似淩波微步,足尖交替,幾個輕點,人就閑適地,站到了對岸,連一眼,都沒看過夜合歡幾人。
裕峒猶自不甘地猛盯了夜合歡一眼,但在大自然災難的威懾下,饒他武功再好,也不敢多呆,緊隨裕牧身後,飄到了對岸。
李青霜和炙焰道幀的武功,自然遠不及裕家兄弟,李青霜一手扯住炙焰道幀,一手把鞭子甩向對岸,裕峒伸手相助,就把兩人輕鬆帶了過去。
裕牧一言不發,扭身就預離開,卻見裕峒、李青霜、炙焰道幀三人站在原地,亢奮扭曲的眼神盯著對麵,不由蹙眉,“莫不是還想跳回去,走。”
對裕牧的話,三人雖不願卻不敢反駁,李青霜看了眼炙焰靜湖,眼裏有些猶豫,卻在炙焰道幀的拉扯下,終是扭頭而去。
自始至終,對炙焰寒天,李青霜都不曾稍顧一眼。
炙焰道幀自然更恨不得親眼看著這雜/種去死,倒是最後,卻用悲憫的眼神,盯了合歡皇帝一眼。
耳邊‘咯嘣’‘咯嘣’,傳來石梁的斷裂聲,腳下晃動不止的宮牆,遠處汩汩而來的炙熱岩漿,深不見底的黑淵……
所有的一切,都讓夜合歡不得不在最短的時間內,做最孤注一擲的選擇——若今日有人必須死,也不能全軍覆沒。
扭臉看了眼寒天,炙焰美人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隻是那眼神,卻更加直勾勾,從頭到尾,隻盯著他夜合歡一個人的臉,一瞬不瞬。
見夜合歡看他,緊緊攥住他的手,露出小酒窩,“歡歡,我不怕。”
黃花,紫花,綠花,卻都是一言不發,若可能,他們隻想把何大送到對岸,一撮毛已經先到了,那麼巫右相及藍花等人,一定馬上就到了。
炙焰靜湖同學,在與裕峒對掌之後,又很悲劇地,癡呆了,連李青霜臨走喊他一起的機會,都被癡呆過去了。
放下手臂裏的夜曉星,心內暗道一聲‘對不起’,然後站起身,做了決定……
巫龍吟從來不曾這麼恨過自己,恨自己武功為何不再高些,恨自己輕功為何不能和鷹王一樣。
那麼,他就可以趕得及,接住那個墜落的青衣人,或者,陪他一起墜落。
他也從來不曾這麼恨過夜合歡,恨他為何心裏總是要放那麼多人,恨他為何從來不肯多等自己一刻。
那麼,他就不用,讓悔恨如附骨之蛆日夜糾/纏,讓心痛似刀削斧刻終生難忘……
那個畫麵,短短的一瞬,卻讓悲傷淹沒了他所有的快樂,悲哀了他今生所有的記憶……
夜合歡堅定的目光說:“我和黃花先跳,你們立刻跟上,要立刻!”
這是夜合歡一直以來,對他們最嚴厲的語氣,最嚴厲的表情。
黃花是所有人中,反應最敏捷的一個,對視夜合歡幽深的眼,念頭急轉,恍惚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反對,夜合歡卻容不得他多想,一聲大喝:“走!”
黃花條件反射地,與夜合歡同時躍向黑淵,緊跟著,寒天、靜湖、紫花、綠花,也提氣躍起,不管能不能躍過。
果然照他算計的那樣,夜合歡不過躍到中間,就覺出了眼前發黑。
身體下滑的一瞬,身側也躍來兩條人影,立刻一咬牙,伸出雙掌,往上一托,兩條人影恰值力氣不繼時,這一托,無疑給了最好的借力,兩條人影就順利躍到了對岸。
黃花也同樣給身側的人一把助力,同樣也讓兩條人影死裏逃生。
而夜合歡算計的照樣分毫不差,他下墜的速度較黃花快上大半個身子,這一借力,他就到了黃花腳底,猛地伸出右掌,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用右掌擊向黃花的腳底。
按他的想法,人都是本能的動物,生死瞬間,求生才是本能。
事實也確如他所想,寒天等人在半空也確實本能地借了力,安全踏上了對岸。
但他卻漏算了寒天同學的腦袋,一根筋的腦袋,豈是二愣子可以想明白的東西?
他還沒來得露出個放心的笑來,耳邊伴著風聲,就傳來一聲厲嗤,“歡歡,敢扔下我,找死!”
然後,夜合歡隻覺眼前落下道白影,速度比他還快,這麼急著去死的人,除了那隻傻雞,還會有哪個?
被風聲鼓響了耳膜,被昏厥抽走了神誌的夜合歡,更不知道,在他落下深淵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黃花並沒有如他所願那樣,借了他的力翻上對岸。
而是,眼看就要撈到紫花伸出的手的時候,被一道墨綠色的人影,給砸個正著,並順著這力道,兩人拉扯著,緊隨夜合歡和炙焰寒天之後,掉到了大張的無底深淵……
與此同時,他們剛剛站立的半拉‘浮遊宮’也被滾滾岩漿淹沒,包括,渴望死後能葬到夜陵的夜曉星。
“何大!不要!黃花!”
“合歡,不!不要啊!”
剛剛因為巨大的爆炸聲,才趕到的巫龍吟和藍花幾人,見到的,恰恰就是夜合歡以命相托,並墜若流星的瞬間。
這一瞬,不啻於在他們憂患重重的心坎上,再cha上致命一刀。
一步之差,巫龍吟竄出的身體,連夜合歡的衣襟都沒有抓到,就眼睜睜看著,青衣與白衣,不分先後,往無底深淵墜下。
緊跟要躍下的身體,卻被藍花眼明手快給抓住,一個踉蹌,雙膝著地,撲倒在暗沉沉的深淵邊。
“不!啊!”
不由一聲淒厲的悲嘯聲,長久地回蕩在空蕩蕩的深淵上方。
卻再也見不到,那個眉眼精致,眸似秋水,笑嘻嘻假裝正經的人……
再也聽不到,用朗朗的嗓音調侃地喊他‘小烏鴉’的聲音……
隻餘濃黑的煙霧,依然繚繞在天地之間,似乎,這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
鰩的話:額的神!某歡終於不負眾望‘死’掉了,恭喜他吧~這卷也差點把鰩給糾結死,好歹總算是寫出來了,下卷就該回歸咱一貫的輕鬆了,感謝每位支持鰩文字的親們,不能一一列舉親的名字,卻都一一刻在鰩的心裏,再次感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