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雪連天 第一三二章 急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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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到仇家手裏,吊在牆上,後無退路,前有餓狼的情況下,夜合歡覺得,自己應該有個明智的選擇:
選擇一,裝死挺屍,但問題是——
他夜合歡不會傳說裏的‘龜息大法’,裝死容易,人家卻不信有人會喘著氣地挺屍。
選擇二,裝瘋賣傻,但問題是——
萬一那娘們跟愛國片裏的某黨一樣,非要讓愛國人士吃啥東西,比如,屎,一類的東西,來試驗他真傻假傻,那他,吃還是不吃?
還沒等他想好第三個選擇,‘啪’的一聲,一道銀色的光影,就已經攜著冷風,準確無比,落到了他背上——
這事很神奇,明明他是背貼著牆的,那鞭子怎麼就能繞個圈,抽到背上去的?
隻能說,鞭子貴妃抽人的水平,已經達到神出鬼沒的程度了。
即使這麼胡思亂想,也無法忽略後背的痛。
真的很痛,夜合歡覺得自己把牙都要咬掉了,才能忍住衝出而出的慘叫——
他記得,那天他在刑室裏看李青霜被鞭的時候,那娘們硬是一聲未吭的。
怎麼的,他夜合歡堂堂一純爺們,還能被個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要臉蛋沒臉蛋的老娘們,給比下去了,對吧?
“沒想到,細皮嫩肉的夜皇,也很有骨氣。”
女人嘶啞的嗓音,劃破夜合歡嗡嗡作響的耳膜,讓他在痛楚裏,稍微清醒了一些。
好吧,沒有選擇了。
落到這個小肚雞腸的女人手裏,雖非我所願,但卻是必有的一劫。
在那晚,炙焰寒天和他要李青霜的時候,夜合歡就已經有這個自覺了。
隻不過,他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已。
隻不過,在他內心深處,居然還幼稚地以為,那雙血色的眼瞳裏,偶爾閃過的不舍,是對他夜合歡而已。
如此,李青霜,俺的司馬大人掄了你幾鞭,你就掄回來好了。
在沒有達到你們的目的前,夜合歡的小命總是無憂的,被抽幾鞭子,皮肉痛罷了。
反正,這身體,也不是我的,對吧?
‘啪’,銀色的鞭子,劃破空氣的時候,居然也是帶著銀色。
嗷!咋忘了,這身體不是我的,可俺的魂還是有感覺的,痛死了,痛得胃似乎都抽在一起,想吐。
當第三鞭落到胸口的時候,夜合歡終是沒忍住,一聲悶哼,‘嘔’的一聲,吐了。
隻不過,下巴粘膩的感覺和眼前一片猩紅,讓夜合歡知道,他吐的是血。
夜合歡隻是以為這個身體太次品,連三鞭子都受不了。
他卻不知道,李青霜舞動的銀鞭,每一鞭,都是帶了五成內力的。
若不是擔心夜合歡會挺不了幾鞭,她倒很想用上十成的內力,最好是一鞭子,就把這個無/恥的家夥抽死。
失手被擒,交易不成,地牢鞭刑,最後還是那個妖族餘孽救的她。
後宮為尊,炙國橫行的霜貴妃,何時受過那等屈辱!
追根究底,讓她在部下麵前丟臉,讓牧看到她的怯弱,都是這個言而無信的夜合歡造成的!
‘啪’又是一鞭下去,隻見到牆上的人浸著血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一下,黑發掩蓋下的臉,隻餘一截線條優美的下巴,卻仍是一絲聲息也無。
四鞭,能在霜貴妃銀鞭下,挺上四鞭,而不發出慘叫的人,這個昏君,該算是頭一個了。
由不得,心如鐵石的李青霜也欽佩起來。
“殿下!”李青霜還沒想好,要不要再試一鞭,一個黑衣侍衛突然衝了進來。
炙焰道幀同樣盯著牆上的人出了神,見了來人,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何事?”
“霜主子,”侍衛道:“莊外來了不少黑衣人,我等抵擋不住,峒主子又不在……”
“哼。”李青霜扭身就走,裕峒不在,可不能在這三國交界處出了岔子。
炙焰道幀緊跟在後,卻在門外,頓腳低聲吩咐那侍衛,“把人看好了,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放進來。”
夜合歡其實在第二鞭抽到背上的時候,神智就已經在恍惚了。
落到胸/前的最後一鞭,他還真沒覺出痛來,隻是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這種痛楚,是他兩世為人所遇到的,所能想象到的,最難以忍受的,最生不如死的。
從立交橋上翻到橋下,頭破血流的那刻,他已經魂飛天外,所以那時,他是沒有痛覺的。
進了夜合歡的身體,倒算是體會了背後挨刀的苦楚。
但畢竟最痛的幾天是原夜合歡承受的,他這個後來者,隻是趕了痛的尾巴而已。
今天這痛,卻是從頭至尾,真真切切,猛烈而凶狠地,由外到內的疾撲而至。
而在身體的痛楚之外,那種避無可避,無能為力的感覺,才是最大的煎熬。
那個侍衛進來的時候,似乎說的‘莊外’兩字。
當然不可能是夜都之外的那個尹莊,那個尹莊,此時應該早就被紅花和翠花給踏平了吧。
按‘琞’所處位置的推測,應該是接近麒麟犬所在地,魔域附近的某莊,很可能,是利用了某位江湖人的莊園。
至於黑衣人,夜合歡沒有餘力多想,他隻能肯定不是黃花就好,尋歡閣的人,不會在白天就大張旗鼓。
當然是白天,炙焰道幀進來的時候,他從昏暗的石牆轉角上,瞄到了一閃而逝的金色光線。
費力地吸了口炙熱的空氣,又費力地輕輕呼了出去,前胸後背的痛,火燒火燎。
知覺在恢複,神智在清醒,最直接的感覺卻隻有痛不欲生。
當幾聲鈍響從柵欄外傳來的時候,他隱約知曉是有人摸了進來,卻因為這痛,而無力抬頭,甚至連轉動下眼珠子,都是奢侈的事。
白色的衣角停滯眼前的時候,夜合歡很恍惚,黃花這小子,不是一直喜歡蔥綠、水藍之類的顏色,所謂公子如水的麼?
冰涼的指尖觸到火燒一樣的臉頰,很舒服,象三伏天一頭紮進海裏的清爽。
一聲輕喃的“……歡歡……”兩字,讓夜合歡齜了牙,小雞啊,這個時候,莫非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冰冷的指尖,從臉頰移到胸前的血痕,輕似風過的接觸,卻換來夜合歡不可遏止的顫抖,是真的痛。
“……為什麼這樣……明明……”
炙焰寒天雙瞳血紅,眼瞳裏,映著渾身血水淋漓的夜合歡。
這個掛在牆上的人,束發的緞帶早已不知去向,淩亂的發絲浸了汗水和血水,一縷一縷粘在臉上。
那張本是無人可比的精致容顏,慘白如紙,一邊臉腫起四道紫紅的指印。
幽潭之水的眸,星光黯淡,往日豐潤的唇瓣,此時布滿了齧痕血絲,裂開了一道道血口。
青色衣衫凝固了血汙和灰塵,皮開肉綻的鞭痕裏,還有鮮紅的血液,正接連不斷地,滴到地上厚厚的積灰裏。
‘噗’‘噗’,灰很厚,血滴到上麵的時候,似乎都能看到騰起的灰彌漫。
這個人,可還是那個青衣隨風,溫顏淺笑的歡歡?
伸手扯住那道鐵鏈,力透指尖,‘嘎嘣’‘嘩啦’幾聲,拇指粗的鐵鏈,就在炙焰寒天修/長的指間斷開。
沒有了鐵鏈的拉扯,夜合歡就如同一個破敗的布偶,無可著力,跌了下來。
“歡歡。”炙焰寒天手臂一張,把夜合歡輕擁入懷,低了眼,卻對上那雙幽深的杏眸。
“……寒……天……”破碎的音節,嗓音幹燥到開裂。
想告訴他,寒天你別這麼用力,你勒得我很痛。
想告訴他,寒天你給我點水喝,我渴得想喝自己的血。
想告訴他,寒天你若想救我就趕緊帶我走吧……
很多話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那痛楚太猛烈,侵蝕了神經,侵蝕了知覺,甚至連嗓子,都侵蝕了。
“歡歡,我要帶你走!”
炙焰寒天一直不曾明白,自己對夜合歡的心態,喜悅、不舍、為難,都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身上溫和而幹淨的味道,他喜歡;
他縱容寵溺包容的眼神,他喜歡……
惱他總是擾亂自己的心思,想讓‘血刃’嚐他血的味道,他不舍;
看他在自己掌下受到傷害,他不舍……
皇兄和霜姨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他為難;
為了二哥一次接一次對他惡言相向,他為難……
所有的一切,他隱約有點明白,卻又總是撕不開那層迷霧。
但此時,他卻感受了心裏最直接,最強烈的心情,這樣破敗的歡歡,他不願看到,這樣流血不止觸目驚心的歡歡,讓他心裏,很疼。
右臂微一用力,就把夜合歡攬到身側,他答應他們的已經做到,接下來該做什麼,那就要看他炙焰寒天的心情了。
炙焰寒天攬著夜合歡堪堪走到石室門口,隻要一步,就能跨出石牢,再見天日。
卻恰在此時,被急匆匆趕過來的炙焰道幀堵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