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雪連天 第一二三章 夜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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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彩蝶緊緊抱住失而複得的孩子,淚盈於睫。
夜合歡對她感激的眼神隻是淡淡一笑,然後,悄悄退出‘坤寧殿’。
此時他什麼都不願去考慮,也不想回‘晏德殿’,想必,那個人還在那小亭子裏。
即使他幽會完畢,已經回去了,夜合歡也暫時不想看到,那張讓自己幾乎是一見鍾情的臉。
說是不想,卻總是心頭煩躁,不由腳步就躑躅在黑暗的宮道上。
逃避吧,或許,麵對愛情,他總是手足無措,總是和以前一樣,看不透。
眼前不停閃現的,是白衣依偎黑衣的畫麵,雪落無聲裏,那畫麵,其實美到紮眼。
聽雨難過了,聽雨落淚了,卻是在別人眼前,卻是在別人懷裏。
從見到瀾聽雨第一眼,夜合歡一直幻想的,是那雙死灰的眸子複燃,是那灰敗的唇角翹起,是那蒼白的頰染緋,是那枯槁的皮膚潤澤。
傾心了多久?努力了多久?
第一次看到那黑眸閃亮,是何時?
第一次看到那唇角微翹,是何時?
……忘記,忘記了,在這個雪花飄舞的夜裏,夜合歡居然恍惚了。
從初見到如今,從傾心到相擁,都遙遠到恍如夢一場。
到底,愛,這個字,他還是不懂,是吧,不懂。
想用所有,換一個笑容,難道不是愛情?
想用一切,換一個眼神,難道不是喜歡?
想用一生,換一個相許,難道不是鍾情?
還是,這樣的要求,太過火?
聽雨,聽雨,我努力了這麼久,隻是願你在我懷裏快樂。
卻為何,你要依靠在別人懷裏哭泣。
抬起頭,片片雪花落到臉上,立時一陣冰涼。
振作了一下,伸手搓了搓臉,對著黑沉沉的天空,擺出個笑臉——
我夜合歡,就算不是堂堂大夜國皇帝,好歹也曾是三百人的何總,怎麼魂落到這夜合歡身上,遇到感情的事,居然就如此英雄氣短了呢?
會不會,果然是因為這身體太次品的關係?
愛情這東西,難道不就是一種自討苦吃的玩意?嗤!
垂眼,看了下所處位置,居然又晃到‘夜宜殿’後廊。
這難道,竟是潛意識裏,非人類尋求精神安慰的條件反射?
非人類也比妖孽好聽,叉的!
夜軒,給我小心了,夜曉星這麼鬼氣森森的女人,我照樣能把她困在‘星月宮’。
殺樓暗主如何,江湖宮主怎樣?想在夜帝宮裏興風作浪,也要看‘尋歡閣’裏的人願不願意。
從密道被掌握那日起,‘星月宮’周圍,就在橙花的嚴密布控中,別說信鴿這種大物件,用句俗話,連蒼蠅飛進來都不大容易。
憑你,夜軒,還是那句話,想死,夜合歡不介意親手送你上西天。
瀾聽雨,隻要他一天不對我說絕情的話,他,就還是我夜合歡的人。
著眼處,少了人氣的‘夜宜殿’,黑幽幽矗立在黑夜裏,陰鬱而森然。
依稀裏,那個喜歡半夜著白衣的人,還是如同豔鬼,站在大殿最高脊,用琵琶彈出如喪考妣的噪音。
而紅瞳閃閃的美眸,卻隻要看到夜合歡勾起的唇,就會很得意,絲毫不以別人抽搐的表情為恃。
寒天,夜合歡果然是好色成性,夜軒真沒說錯。
上一刻我還在為聽雨發狠,這一轉眼,我居然就對你思念如潮。
因為身在‘夜宜殿’?我竟然會聞到那縷香,那縷隻有你身上才有的暗香。
“站在這兒,想什麼,歡歡?”夾雜著暗香的氣息,冰冰涼涼,似夢似幻,時遠時近悠然飄來。
“小雞?”這世上,真有夢想成真這一說?
夜合歡下意識低聲喚,循著那聲音,猛地轉身。
深幽幽的宮牆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幾乎和雪花凝在一起,分不清是人,還是雪。
“寒天?”再次輕喚出聲,夜合歡幾步就走到那人影身邊。
‘啪’的一聲輕響,夜合歡再次,眼睜睜看著那隻白皙的手,扣住自己的脖子。
血色的眼瞳,細長的狐狸眼,嫩紅的朱唇,一張傾城的豔麗容顏,不是那炙焰寒天,還會是哪個?
伸手把自己溫熱的掌心,蓋上脖子上那隻冰冷的手,不由苦笑——寒天,一見麵就掐我脖子這個習慣,到底是誰把你慣出來的?
炙焰寒天愣愣看著眼前這張臉,很多個夜晚,似睡非睡裏,都是這張俊雅的臉浮現。
真真假假裏,都是這雙似水的眸包容地看著自己。
感受著手底溫熱的觸感,歡歡,還是那麼熱烘烘的,即使在這樣的寒冷裏也一樣。
“放開我,寒天,不要每次見我,都用這種方式來歡迎我,雖然這很有特色。”
輕輕用力,就拉下了那隻手,用雙手包住冰涼的爪子在手心,微微笑,這樣的夜裏,能在轉身的瞬間,看見小雞美美的臉,真的是很開心。
“嗯?怎麼不說話?”小雞還是小雞,即使經過再多的日子,那執拗的眼神依然不會變。
聲音不由就越來越柔和,怎麼說,他記起灰花說的那枚假鵪鶉蛋的事,愧疚使然,“小雞?這次,可以留下來了?”
不得不說,他很盼望,很想念,炙焰寒天在身邊賴著他,那些單純的日子。
直勾勾盯了會又絮絮叨叨的男人,炙焰寒天突然用力,把手抽了出去,驟然離開了溫暖,手居然不習慣冬夜的寒冷,下意識垂眼看了一下。
於是,還保持著合掌姿勢的那雙手,和接著就緩緩攥成拳的樣子,讓他心頭一窒,又是這種說不清的情緒,糾纏的他心裏發堵。
這種說不清的情緒,從他離開那晚,隻要一想起眼前這男人,就會一刻不停地糾纏著他。
很不舒服,很奇怪,很,煩人!
對,很煩人,那麼,殺了這個煩人的禍源,自己就能恢複以前的樣子了,對不對?
眼瞳紅色驟然加深,腦袋裏有聲音,一直嘶叫著,袖口的血刃,也感應了主人的渴望,那就是,血的味道。
手指一動,隻是,隻是,這雙眼,這麼溫柔地看著自己的眼,怎麼就舍得讓它永遠閉上?
“寒天!”這孩子不對勁。
夜合歡一個用力,就用右臂攬住炙焰寒天的腰,往前一逼,就把人逼到牆根處。
他左臂被那個叫峒的打傷,但右臂,還是很神話的力大無比。
這下出其不意,炙焰寒天又正處在搖擺的心情裏,一不留神就被夜合歡製住。
兩具同樣修/長柔韌的身體靠的很近,青衣的幾乎是壓在白衣的身上,那姿勢擺的,倒是很曖/昧,但其實,情勢卻是劍拔弩張。
“寒天,你必須告訴我,所有的事,就現在。”夜合歡緊緊勒著那細腰,生恐一個不小心,小雞又和上次一樣,帶著誤解遁走。
“夜合歡,這樣就想製住我?嗤!”
一聲冷嗤,一隻白皙的手掌輕飄飄抬起來,夜合歡隻覺胸口如錘重擊,不由手臂一鬆,懷裏的人,已經站在五步之外。
“寒……唔,”甫一開口,隻覺氣血翻湧,寒天下手原來並不留情,忍了忍想吐的感覺,夜合歡道:“寒天,今晚回來,想要什麼?”
嗬,可不是,他怎麼忘了,炙焰寒天三皇子,呆在他身邊的唯一理由,就是想解開詛咒,那個會讓他二哥炙焰靜湖短命的詛咒。
看著臉色發白的夜合歡,炙焰寒天紅眼閃過不舍,卻不過瞬間,又狠厲起來,紅唇微啟,“你不知道?”
深深看著雪色迷茫裏,那熟悉的豔麗容顏,夜合歡點點頭,又搖搖頭,開口,嗓音居然帶著嘶啞,“那枚‘印魂訣’還在我那裏,是我不好……”
“你果然是個騙子!言而無信的無/恥之徒!”薄而豔的唇吐出來的話,如同雙刃刀,傷的不止夜合歡一個。
“我……”我難道能對他解釋,說其實是我屬下擅自調的包?
看著那雙比冰還冷的紅眸,夜合歡終是沉默。
隻是,寒天,夜合歡是個無/恥之徒這點我不想否認,但我卻,從來不曾騙過你。
硬是扯開唇角露出笑容,“寒……”
“閉嘴!”冷到徹骨的嗓音打斷那聲示好,惡狠狠盯住那張偽善的臉,“不許你叫我的名字!我問你,霜姨是不是被你抓了?你把她怎樣了?”
嗬,嗬嗬,夜合歡依然翹著唇角笑,無聲地笑著點頭,還是一家人麼?寒天,你真是沒有讓我‘失望’!
“哼!”隨著一聲冷哼,玉白的掌,宛似蝴蝶穿花叢,從雪花輕落裏,挾了冷風,突然就到了眼前。
來不及思考,夜合歡舉起右掌就迎了上去,‘嘭’的一聲,“唔!”的悶哼,是夜合歡發出的聲音。
這一次,透過掌心傳來的勁道,幾乎和先前左臂受到的攻擊不相上下。
“夜合歡,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再接我一掌。”
炙焰寒天雙眼通紅,在他心裏,夜合歡一直對他隱瞞會武功的事,比他拿假印魂訣欺騙與他,更加不可饒恕。
不容夜合歡緩過氣來,又是勁道十足的一掌,硬生生讓夜合歡跌到牆根處。
這一下,讓夜合歡不得不直挺挺地坐在雪地裏,胸口仿佛壓上了幾千斤的巨石,雙臂更痛得好似不是他自己的了,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苦中作樂的某歡,此時居然最深切的感想是——
寒天,和你,到底是怎麼走到如今,你對我拳腳相加的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