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雪連天 第一一九章 一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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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國皇帝的二十五壽辰之宴,各國各族使節俱都盡興而歸。
從酒筵到排場,從器皿到珍饌,吃喝用度,無可挑剔。
從皇帝到群臣,從皇後到嬪妃,甚至宮女、伺人,都是禮儀周到,進退有據。
除了酒宴開始,大家都沒見到那位驚才絕豔的瀾國師,算是個遺憾外。
還有就是酒至半酣,大夜國的皇帝就不勝酒力,搖搖晃晃提前退席了。
但因為司馬大人、崔大人等一力招呼,連多年不曾出現的軒王,雖然身帶沉屙,卻以禮待客,杯斛交錯,歌舞升平裏,也賓主相歡,滿意之至了。
似乎就連炙國使節,也都興之所至,毫無不滿。
出了‘豐華殿’的夜合歡,深深呼吸了一口雪夜寒冷的空氣,迅速脫下了一身的累贅,連那個金冠,都扯了下來,一股腦塞到崔嫣手裏。
崔嫣恨恨瞪著她的何大,怎麼就沒看出來,總是一副笑模樣的何大,不但是個倔脾氣,更是個二愣子。
閣裏隨便拉個人出來,都比他那點神神叨叨的功夫強,都和他說了,黑夜裏,帶上麵具,哪朵花都可以代替他去衛林。
他就非要自己親自去,這不是存心不讓人好過嘛!
而夜合歡一句話,就讓所有的花都無奈,“你們誰是孩子他爹?好象我才是吧。”
他不是不想,讓灰花戴上麵具替自己去,他又不是活夠了。
實在是,翠花做的那個麵具,凡是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是個麵具,還醜的人神共憤。
與其讓人一眼就看出的破綻,又何必惹人嫌呢?
既然交出玉璽就能換回千尋,那就給他唄!不就塊難得的綠玉麼?等找塊差不多的,再刻上一個好了。
這就是某歡真實的想法,而最主要的,他想親自會會那個膽大包天的人。
跑到何總頭上拉/屎,雖然這是武功橫行的天翔大陸,但夜合歡若缺了胳膊,我也必須讓你少了腿子!
不爆發一下,都當我夜合歡是軟柿子呢!愛咋捏咋捏。
“合歡。”一聲清清幽幽的輕喚,在夜合歡剛要舉步時傳了過來。
夜合歡回過頭,仍是披著那身白鬥篷的瀾聽雨,一個人靜靜站在雪地裏。
“聽雨?這麼冷,跑這兒做什麼?童兒呢?”夜合歡走過去,下意識把聽雨冰冷的手捂到手心裏。
看了眼他一身暗青的打扮,瀾聽雨眨了下眼,由得他捂住手。
那手掌,很暖,從手指一直暖到心口,心裏猛然就滿滿的,又酸又甜,說不清道不明,不期然就翹了唇角,那眼,不自覺就流光溢彩。
“聽雨……”某歡自然知道此時不是發/春的時候,但聽雨的笑容,怎是一個美字能形容得了啊。
“嗯,這個給你。”聽雨依然翹著嘴角,抽/出手,從懷裏拿出個東西遞到夜合歡的手裏。
“什麼?”夜合歡呆呆的,低頭看去,卻是長不足一尺,花紋古樸的帶鞘短劍,“劍?”不足一尺,這也忒短了吧?
“嗯,它不短。”聽雨總是能看懂他眼裏的情緒,示意他出鞘。
輕輕出鞘,夜合歡又呆了,這……劍,也太黑了吧?說穿了就一烏七麻黑、鏽跡斑駁的破鐵,聽雨,你敢情是來涮我的麼?
“柄上有個機括,可以伸長。”聽雨又道,卻是音調帶著些許笑意的。
‘啪’一聲,夜合歡輕輕摁了下那帶著鐵鏽的凸起,‘唰’,一道寒光衝破黑黝黝的劍體,硬是長出一尺多來,再按一下,‘唰’,寒光無聲無息收了回去。
呦嗬,還伸縮自如,自動檔的,不錯,要是不這麼破就更好了。
“陰陽劍,看起來很舊。”聽雨又低聲道,看雪花落到夜合歡臉上,忍不住伸了指輕輕替他撫了去。
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攥住那細長的手指,夜合歡得意了,少有心情波動的聽雨,終是肯把心思表現在動作上,“舊也是最好的,謝謝你聽雨,這麼冷,你先回去,使節散了我就回去。”
聽雨點頭,腳下卻不動,漆黑的眸定定看著夜合歡,半晌才道:“我若信你,你便也信我,是麼?”
“是。”聽雨眼裏,為何會有悲傷一閃而過?
那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情緒,想追問,但眼前,時辰將近,是由不得他多問了。
“何大,時辰近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耳邊,細細傳來的密語,是崔嫣的傳音。
“聽雨,我必須走了,有話等會再說好嗎,一會兒我就回去,小春陪你來的?”攬了聽雨瘦削的腰/身,夜合歡送他往廊外走。
“嗯,他在外邊等,”聽雨隨著夜合歡的腳步走,轉過門廊的時候,背對夜合歡說了一句話:“合歡,你,要記得那句話……那我……”
“啊?你什麼,聽雨……”夜合歡心下惦記千尋之事,一晃神,就忽略了聽雨的話。
聽雨頓了頓腳,回頭看了他一眼,翹了下嘴角,“沒什麼,你小心些。”然後,轉身回頭走進了雪夜裏。。。。。。
“嫣嫣,你有沒有覺得,他今晚有點奇怪,千尋的消息我認為封鎖的很好。”
步履匆匆去衛林的路上,夜合歡嘀嘀咕咕,眼前總晃悠著雪花飛舞裏,聽雨寡淡的背影,還有那一閃而逝的悲傷,聽雨,從預言看到什麼了?
“屬下確定國師不知道。”
崔嫣睨了夜合歡一眼,讓她說什麼,她怎麼知道國師平日是什麼樣的?
不過,國師最後那句話,她倒是聽見幾個字——那我為你背負,什麼來著,好象是罪孽,又好象不是。
再看了一眼蹙著眉頭的皇帝,崔嫣抿緊了唇,不確定的言語,此時此刻,還是別說了,說了,隻會更讓他多增心事罷了。
“何大,您還是想想待會要麵對的事吧,國師身懷神技,心懷蒼生,所想所為自不是凡俗能看透的,崔嫣一介女流,自然也看不透。”
“嗬,”夜合歡被崔嫣那‘一介女流’四字說的一笑,“嘖,不提我倒忘了,嫣嫣你居然還是個女流嗬!”
崔嫣迎著雪花翻了下眼皮,得,若能讓你何大放鬆心情,你喜歡調侃,本小姐就委屈自己,大方一回,讓你調侃一下吧。
倒是緊跟身側的灰花出聲了,“何大,那是把江湖中人趨之若鶩的寶劍。”
“劍?哦,陰陽劍,很出名?”伸手抹了把臉,雪花撲到臉上都化成了水珠,走了有一刻鍾光景了,還沒到衛林,烏七麻黑大半夜的,若沒有崔嫣等人陪伴,他還真找不到東西南北。
和灰花並排而行的是綠花,惜字如金:“獨一無二。”
夜合歡本不同意把綠花調過來,但崔嫣那恨不得把所有花都調過來的勁頭,還是讓夜合歡默認了,而目前,閣裏也就綠花能立時調出來。
原來炙焰寒天暗部來的人,殺壹守著殺叁,殺貳和殺肆依然追尋炙焰寒天的蹤跡未歸,其他殺們,從那晚寒天出走後,崔嫣就有意無意慢慢分化了他們,但對保護夜合歡的要責,崔嫣仍然信不過他們,還是由十花親自來擔任的。
“這麼厲害?”夜合歡自然不會以為聽雨真的給自己塊破鐵,但厲害到獨一無二,還是有點出乎意料。
“自然,”崔嫣接話,囉裏吧嗦的何大很磨嘰人,“傳聞‘陰陽劍’是百年前媧族族長的兵器,曾有‘陰陽一出天下從’的說法,後遺失,不知居然落在國師手裏。”
“哦。”夜合歡迎著撲麵而來的雪花,淡淡應了一聲。
想來這‘陰陽劍’一直都在媧族的,族長直係如今隻餘聽雨一人,自然就落在他手裏了,聽雨也曾是一身武藝的,恐怕,還是劍術了得。
這樣的寶劍,對於媧族來說,想必應該有族令之說了吧,今晚,他卻是送給了自己。
想著聽雨瘦削的腰身,蒼白且潤澤的肌/膚,還有乍寒翹然的冰色唇角,似仙又媚的眼梢,心口一時柔軟不已,滿滿當當的。
似乎,今晚隻要順利換回千尋,一切,真的就沒有遺憾了。
一行四人入了衛林邊,因為有山環抱,呼嘯的北風就明顯小了很多,雪本來下得也不大,隻是零零星星。
夜合歡頓住腳,“你們三個就別跟進去了,順著這條路就有個湖,我知道,放心,有事我會喊救命的。”
崔嫣三個直挺挺站著,臉上一點都沒笑意,也虧他能如此淡漠生死,畢竟要麵對的,是未知的人物,既然是未知,就有不可以測的危險,若此人不但要玉璽,還趁機要挾,想要他的命呢?
“何大,我們不能讓您一個人進去。”
崔嫣目光堅定,從‘尋歡閣’成立,一直都是她掌控別人。
現在,突然被不知名的人縛住,有力使不出,這滋味,很難受,就連當初刺殺夜合歡失敗被擒,也沒有現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可以了,崔嫣,別讓我說第二次,等在這裏。”臉色一沉,雖然身處黑暗裏,夜合歡卻知道他們能看到,算起來,這卻是頭一次對他們聲色俱厲。
“屬下等明白,何大,小心。”崔嫣咬牙,手輕揮,灰花和綠花一言不發,同時騰身而起,隱入林內不見。
夜合歡視線內搜尋不到他們三個,至於他們是否在暗處遠遠吊著,就不是他考慮的事了,他相信他們自有分寸。
看著黑沉沉的山林,深呼吸一口,吸了幾片雪花,融在舌尖,夜合歡踏入了衛林的林間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