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雪連天 第一一七章 誤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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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軒演的這場苦情瓊瑤戲,在夜合歡的眼裏,不但不值一提,連想他都懶得多想,因為夜軒的目的太明顯了,明顯到夜合歡懷疑自己的智商有問題。
不就是想讓人看看他夜合歡多冷血,不就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夜合歡暴戾,麵對病怏怏的皇叔,不救不要緊,還下得了手把他推下台階。
不知是夜軒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看了夜合歡。
這麼狗血又幼稚的伎倆,女人都不屑用的好不好。
不過,夜合歡冷血,夜合歡暴戾,難道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還需要夜軒用苦肉計再次來確定一下?這是唯一讓夜合歡解釋不通的一點。
就算是解釋不通,夜合歡也不認為,夜軒小挑釁會傷害到自己什麼。
魂歸到這個身體的那天起,他就已經接受這身體的一切,好/色成性、嗜殺成狂的名聲他都接受得坦蕩蕩,何況幾句流言蜚語耳。
隻是,在走下台階,冷冷看著嘴角流血,癱軟在地的夜軒時,微微抬眸間,滿園裏,怒放得最盛的那株白玉梅旁,那個駐足的白色人影,卻在一瞬間,讓夜合歡的心,在刹時如墜冰窟——聽雨,在那裏多久了?
是了,如此拙劣的伎倆,如此幼稚的把戲,自然傷害不到他夜合歡什麼。
但是,對於瀾聽雨,夜合歡卻知道,就算夜軒沒有特意忽大忽小的嗓門,隻夜軒如今嘴角流血躺在自己腳下,這一點,就足以讓他百口莫辯。
不能不說,這狗血無比的苦肉計,耍得真他母親的好極了!
若此時此刻,站在白梅旁的是巫龍吟或炙焰寒天,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夜合歡都不會有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巫龍吟冷情冷性,卻又熱血忠君,就算親眼所見,他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忠君。
炙焰寒天血腥滿手,卻又單純執拗,就算眼見為實,他也隻會一根筋地認定夜合歡是對的。
但是瀾聽雨,瘦弱的身體裏,包裹著一顆隱忍堅韌,卻又如玻璃般易碎的心。
為了打開那扇心門,為了那張素顏不再蒼白,他夜合歡傾盡了平生的溫柔。
不過剛剛,才換得了展顏以對的時候,就讓他看到、聽到這樣的場景,他會怎樣想?
剛才都和夜軒對話了些什麼,夜合歡無法重頭再去想一遍。
夜軒從石階上滾下來的內幕,聽雨有沒有看清楚,夜合歡也無法確定,但夜軒衣襟上猩紅的血水,卻昭然若揭。
遙遙望過去,那張比雪還白上幾分的容顏上,尋不到一絲表情,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光彩全無,似乎,比當初地宮初見時,更加死氣沉沉。
心頭緊緊地揪起了痛意,是不是,就這一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你就對我所有的努力全盤否定?
聽雨,若我解釋,你是否會信?
夜軒,果然耍得好手段!
他是太清楚瀾聽雨這個人對夜合歡的影響了,傷害到瀾聽雨,比直接傷害夜合歡的衝擊力,要大上很多倍。
夜合歡,怪隻怪你,太張狂,太自以為是,帝王的弱點,你從來都不知道去掩飾。
歪坐在雪地裏的夜軒,任由嘴角的血水落到衣襟,眼梢一絲隱藏的得意,斜睨著夜合歡。
而夜合歡直勾勾的眼珠子,從看見瀾聽雨,就再也沒有轉動過。
瀾聽雨就那麼站在白梅下,透過飄飄灑灑的雪花,和夜合歡遙遙相望。
夜合歡眼裏,從冷冽,到微驚,到溫柔,再到一閃而過的苦澀,瀾聽雨看的一清二楚。
開口,淡而輕的嗓音,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仲新,回去吧。”
繡了金色蝴蝶蘭的大氅衣角,拂過落梅滿地雪,身後跟著藍衣侍兒回轉了宮道。
夜合歡沒有跟過去,隻是收回了眼神,定定看著夜軒的臉,拳頭是捏了又放,放了又捏,終是深呼吸了一下,壓製了心裏暴起的怒氣。
夜軒,為誘我墮入你的陷阱,你還真是死都不怕,若是以前的夜合歡在,你安能如此自在!
可惜,今日主宰這身體的人,不是那個顧頭不顧尾暴虐的夜合歡。
可惜,今日你死都不怕,想挑釁我對你動手的願望,還是落了空。
我隻看,慫恿你,或是指示你,這麼做的人才,到底是誰!
炙焰道幀,若是你,聽雨若不在意便罷,若聽雨因此與我罅隙,你還想做炙國的太子?我夜合歡會讓你,連做人都要考慮考慮!
夜曉星,若是你,那麼,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連同以往的帳,我夜合歡都會和你計較計較,管你是不是我妹子,管你是不是個弱質女流。
丫的,都以為我夜合歡是個聖母麼?怎麼撩撥都沒有脾氣。
“夜軒,”緩緩蹲下/身,夜合歡滿帶笑容,眼神卻冷冰冰,“死的方法有很多種,死不成也活不成的方法更有很多種,和你有約定的是父皇,不是我夜合歡,所以,別試圖拿你的臉,來挑戰我的鞋底!”
站起身,不再看名義上的叔叔,直接踏出了‘迎風殿’。
“何大。”灰花的聲音低低響起。
“嗯,”夜合歡腳下不停,“聽雨何時去的那裏?”
“在您和軒王用膳時,國師才過去的。”灰花一直守在夜合歡左右,保護何大,是近幾日閣裏最重要的任務。
“聽雨今晨說要觀察殺叁,怎麼突發奇想,跑到這裏看什麼梅花?灰花,把那個仲新帶給綠花,別讓聽雨知道。”夜合歡沉聲道。
按聽雨所說,殺叁午間應該能清醒,聽雨是個醫者父母心的人,絕對不會一時興起就拋下病患,特意跑到這旮旯賞梅。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旁側慫恿了他。
那麼,能在自己眼皮底下鼓動聽雨的人,除了不離他左右伺候的伺人,再無旁人。
童兒自然可以排除,唯有那個仲新,從開始就覺得他的背景普通得太過分。
腳不沾地一樣,夜合歡回了‘晏德殿’。
聽雨,對你,我不能再象錯過龍吟那樣,隻因為少說一句話而錯失良機。
今日,若你是眼睜睜看著夜軒被我,暫時先算是被我吧,推下台階,你卻沒有走出來維護,那麼,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其實信任的人,是我夜合歡?
若解釋是再次擁你入懷的最佳途徑,那麼我夜合歡,低伏做小,磨破了嘴皮子也心甘情願。
眼看轉過禦花園,堪堪就轉上了‘晏德殿’的台階,一道人影斜刺裏撲了出來,一個趔趄撲倒在夜合歡腳前,“……陛下!”
隱在夜合歡身後的灰花沒動,因為他看出鬢發散亂、驚惶失措的人是誰。
夜合歡蹙了眉頭看著腳前的人,女子慘白失色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端莊沉穩,眼皮又是一抽,心下就有不好的預感,一把就把女子拎了起來,“彩蝶,怎麼回事?”
夜合歡深邃的眼,捏住她手臂有力的手掌,奇異地安撫了女子的倉惶。
原彩蝶深深呼吸,平複了下情緒,聲音仍是帶著急促,“陛下,尋兒,尋兒不見了……”
心頭一緊,夜合歡沉聲道:“彩蝶,說清楚經過,何時的事?”千尋不見,第一時間回來報告的,為何不是跟隨千尋的暗衛,而是原彩蝶。
“尋兒一早本是去了書院,臨午膳時分就回了臣妾這裏,說今日是您壽辰,要給您份驚喜想出宮一趟,臣妾就讓人陪了他出去,可是,可是剛剛回來的侍衛,一身是血……”
淚水嘩一下,從原彩蝶眼裏滾出,落了滿腮,趕緊用手掩住嘴,在皇上麵前流淚,是很不合禮儀的事。
“灰花,聯係閣裏的人,看看跟著千尋的人的蹤跡,務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快去!彩蝶,繼續說。”
夜合歡緊緊皺了眉,有人會把主意打到千尋頭上,他不是沒想過,所以千尋身邊,一直都有閣裏的人,暗裏跟隨保護著。
但他忽略了千尋有可能出宮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在天翔大陸,作為皇族子弟,非成年封王封侯,一般沒有如祭祀、圍獵等皇家動作,是不可以隨意出宮自由走動的。
如夜千尋這樣年幼又是唯一的子嗣,出宮,更是不可奢望之事。
“……尋兒是在回宮的途中,走到宮北衛林附近……出的事……陛下……”
原彩蝶愛子心切,潛意識又希望兒子能討好皇帝,卻沒想到,唯一一次放縱兒子出宮,居然會出這樣的事,讓她如何向這許多人交代。
衛林,夜國帝宮後身一處山林,意如其名,呈半環形,把整個夜國帝宮環在內,宛似一雙手臂,嗬護著夜氏子孫的江山。
當初夜氏祖宗選此地為帝宮所在,自然也是看準其風水奇佳的緣故。
“千尋無故跑走衛林那裏去幹什麼?難道城裏就沒有討我喜歡的東西了?”夜合歡眉頭無法放鬆,看了眼淚光盈盈的小母親,卻隻有安慰之言,“好了,彩蝶,千尋我一定會讓人找到他,你先回去歇息一下,有消息自然會告訴你,去吧。”
安撫了女子,夜合歡轉身去了禦書房,千尋,是他必須要保護的人,不管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夜合歡他,本不信命中注定,但夜千尋突然被劫之事,無論怎麼看,總是比向聽雨解釋的事,要來的重要的多。
於是本該走向聽雨的腳步,卻為有那個同樣黑眸的孩子而暫緩,也因此而輾轉,誤了和聽雨互相溝通的最佳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