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風雲際會 第七十一章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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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完早朝。
夜合歡抬頭看看帝宮頭頂,那裏,一方天空,有雲漸布。
樹梢微動間,枯葉飄零,秋風乍起,已是秋意深重的時候了。
早朝上,夜合歡終是沒有再駁回,幾位老臣的聯名上書,關於五年慶典的事。
自古以來的君王,有幾個能隨心所欲?
往往,越是賢君,就會越是束手束腳,因為他心裏顧及的太多,考慮的太多,甚至,連晚上要和哪個老婆睡,都做不得主。
反之,越是暴君,越能為所欲為,因為他心裏,自己為天,他人為地,隻不過,卻是有今日沒明天的短命君王。
而夜合歡這皇帝,卻該算是個特例了。
先有暴君的白色恐怖在前,震懾了上下臣民,偶有不順之心,雖形成反意卻又恰好未成事。
後有夜合歡靈魂更替,赦免崔莊慈悲為懷,更有釋放皇子恢複後位,對眾臣也態度謙和。
這樣一來,未免就有了‘給一棒子賞枚甜棗’‘給一巴掌送塊糖’的古怪,讓人駐足觀望而遲疑,因遲疑而銷聲匿跡。
在帝王統治時代,臣民其實最苦的,就是攤上暴君,而反抗,往往都是逼到無路可走。
古往今來,善良的是百姓,苦難的是百姓,反抗的是百姓,流血的,還是百姓。
人是怕對比的,壞到無以複加的前皇帝,在重傷之後,出乎意料,稍微表現出一點慈悲,就足以讓人看到黑暗裏微弱的光亮。
沒有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誰會願意,為了不知結果如何的反抗而揭竿。
所以捏,咱夜合歡大叔,除了自找苦吃的感情問題,皇帝這工作,幹的還是相當有前途滴!
並排和一身白色鬥篷的瀾聽雨,走在石板的街道上,夜合歡覺得,好象回到從前——
那年,他曾和曉森一起,去過麗江古城,就是這樣走在街道上,誰也不說話,氣氛卻很融洽。
如今,恍惚物是,已為人非。
“陛……老爺,咱這是去哪兒?”身後的小翠對出宮很興奮,輕易就忘記了尊卑,笑嘻嘻湊近皇上身邊問。
沒有架子的皇帝也不介意,看了眼男裝的倆丫頭,搖頭笑,女扮男裝和男扮女裝,絕對是不同的兩概念。
男子若長相陰柔,或是顏色傾城者,換上女裝,動作收斂一下,那絕對能比女人還女人。
但女子,除非人高馬大、麵容粗獷者,不用男裝她也象個男人,若長相女性化、身材玲瓏有致的女子,你就是勒住胸脯,那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女子的。
電視裏演那些個小姐,穿上一身男人衣服,頭發一束,就真成了男人,誒,人家還硬是看不出來!
嗤,這不純粹胡蒙嘛,打量人家眼珠子都是瞎的不成?
小翠、小柳兩丫頭,個頭嬌小不說,更兼那臉蛋溫婉可人,她再怎麼裝扮,是個有眼睛的人,他就能看出是兩大姑娘。
皇帝說過,你兩也別費那事,就女裝挺好,這倆不聽,非要穿成男子,說是掩人耳目。
夜合歡倒沒忍心打擊兩小姑娘,也就由得她們去了。
這次跟著的人,本來仍是小春和童兒。
但小翠、小柳畢竟少女心性,打從入宮就沒出去過,就私下求巫右相。
龍吟對丫頭也是好說話,又想兩丫頭功夫不弱,比小春和童兒還保險些,就同意了。
當然,畢竟夜合歡皇帝,那身時有時無的功夫太‘神奇’,還有聽雨不知頂不頂用的武功,右相大人總是不放心的。
恰值‘私刑部’的綠花來了,大姐大沒工夫來,讓他來彙報何大昨晚‘禮物’審訊的情況,就被右相順手抓個勞力使,陪皇帝逛街去。
綠花是個帥氣的小夥子,可惜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至下巴很長的刀疤,硬是讓人看著害怕。
每個人都有往事,‘尋歡閣’十花的往事,夜合歡都從崔嫣嘴裏詳細了解過。
何總對於屬下員工,堅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則,在用人之前,一定要確定此人可用。
沒有經過他點頭的,是沒有資格成為十花之一的。
綠花的往事,崔嫣說的麵無表情,寥寥幾句話裏,卻包括了一個男人最深的痛——
少年意氣風發,名滿江湖;青年娶妻俠女,恩愛異常;不足三年,禍事臨頭;嬌妻慘死,幼子夭亡;千裏追凶,揭開麵紗,卻是唯一的兄長……
哥哥愛著弟弟,弟弟卻娶妻生子,哥哥愛不得恨深重,魔由心生。
過程無需了解太多,崔嫣救下綠花的時候,綠花身無寸縷,滿臉是血,和淚。
‘私刑部’是閣裏最不需要接觸外人的地方,夜合歡就把綠花安排到那裏,綠花默默點頭。
崔嫣今日讓綠花見夜合歡,夜合歡卻是明白她的苦心。
綠花一天到晚,一言不發,終日沉默的象個死人,審訊犯人,都由部裏的學員開口,隻有遇到撓頭的,綠花才會出手動刑,那整個血淋淋的過程,綠花都是隻字不語的。
連逼不得已被趕來見夜合歡,人家綠花都是把審訊的經過,寫在一張紙上送過來的。
崔嫣擔心綠花這樣下去成個啞巴,夜合歡倒覺得啞巴也沒啥,就怕魔化成個變~態,那就浪費當初點他做綠花的本義了。
搖搖那把風流扇,自然還是人家黃花公子的,夜合歡道:“小翠,記住你的稱呼,說錯一次扣一個月薪水,哦,月俸。”
小翠掩嘴,小柳穩重地點頭,“老爺說的對,在外麵可不像裏麵,人多的地方你別四處亂跑,跟緊著點。”
“綠花,咱別的地方別去了,咱幾個人,沒一個熟悉地方的,直接去別野就好。聽雨,你說行嗎?”
瀾聽雨點頭,十年前的帝都他倒是很熟,如今,不覺經年,早已是物轉星移。
閣裏的產業,比如‘尋歡別野’,十花都是必須了解情況的,這是他們何大的規矩之一。
綠花雖然不說話,卻很忠實地遵守閣裏的規矩,自然去過‘尋歡別野’。
不言不語,綠花點點頭,前頭帶路去了。
夜合歡就搖頭,歎氣,“綠花,你整個要和聽雨看齊了,總是不說話,綠花,如你想用這樣的方式哀悼過去,那你就不配我給你的這個顏色,綠色,枯木都盼逢春時,你這樣為難的,並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身邊關心你的人,你明白嗎?”
夜合歡的話,刺激的不止綠花,還有瀾聽雨,當然,合歡皇帝的目的——就是兩個一起刺激。
自然沒人接他話頭,皇帝就繼續:“是不是以為這世上沒有人關心你?為什麼不放開心扉睜開眼睛,看看你周圍?崔嫣,紅花、黃花和所有閣裏的人,其實還包括我,哪一個不是默默關注你?你臉掉痂流膿血的那天,是黃花半夜點了穴道,替你擦的藥,你衣服破洞,每次都是紅花替你補的,你鬧肚子疼硬撐著訓練,是青花熬的米粥送到你屋裏的……”
綠花的腳步,在石板路上越來越慢,夜合歡就和他並肩而行。
看看綠花英氣的側臉,夜合歡拍拍他肩膀,道:“有些事,該忘記的就忘記,命運辜負了你一些事,也會恩賜你另外的東西,不要因為已經失去的,再失去你該得到的,綠花,好好想想我說的,也想想閣裏和你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
綠花低了頭,用力地一點,顯見的是聽進去了,夜合歡就對自己的口才很滿意。
隻是,不知,自己這番話,聽雨是否聽進去了呢?
扭頭看過去,小翠正和他挾眼努嘴,聽雨掩在風帽裏的臉看不見,隻能見到那冰色的薄唇,有齒輕齧的痕跡。
是不是說,俺一番‘感天動地’的肺腑之言,聽雨哥哥也感動了捏?
某歡就興高采烈起來,那把扇子,就越發搖得風流起來,也越發欠揍起來。
“什麼花?”
快走到地頭的時候,夜合歡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身邊的聽雨,微啞地輕聲問話。
什麼花?什麼?夜合歡趕緊瞪眼四處探查,哪裏有花?俺啥花都沒看到啊!隻有綠花一隻。
瀾聽雨看他抓耳撓腮、不得要領的樣子,不由微微抿唇,這個人,有時真的很傻。
“嘎?!聽雨,你在笑?!MGD!讓我死了吧!”
某歡乍見瀾聽雨微翹的唇角,直比中了福彩五百萬還狂喜,五百萬算個啥?聽雨要能展開笑顏,我給福彩倆五百萬!
是,五百萬對現在的某歡實在不算個啥,再怎麼多錢,它不也是在前世嘛!
他樂得啥都敢說,小柳不樂意,嗔道:“老爺,再怎麼開心,您要那個了,還能知道嗎?大公子可不讓您這麼胡說的。”
大公子者,巫右相是也!——這也是某歡起毛的地方,這倆丫頭,非要叫自己老爺,叫巫龍吟大公子,這不明擺著俺顯老嘛!
夜合歡搖手,我現在關心的不是死活的問題好不好?
“行,行,我不死了,哪裏就那麼準了,說死就死了!聽雨,哪個花?”
瀾聽雨瞟了他一眼,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帶著光亮盈盈瞟過來,差點讓某歡酥了舌頭。
順著聽雨的視線,落到聽雨身上那件白色披風,袖口襟口那層層疊疊的暗金色繡花上。
夜合歡就笑了,輕聲道:“是蘭花,蝴蝶蘭,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