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夜合歡皇帝，就在冷寂的皇後殿裏，見到了皇後原彩蝶。
    這是第一次，皇帝和皇後麵對麵，那次是夜合歡偷窺，自然算不上見麵。
    淡妝輕描，素裳華貴的女子，燈光下，麵容沉靜，眼神幽暗。
    女子的心緒，夜合歡從來都看不清。
    古時後宮女子的心緒，如同深井，更是看不透。
    屏退了跟隨的內官，也斥退了收拾內屋床榻的宮女。
    收拾個啥啊，難道我今晚是來搞一夜情的？真是！
    匆匆退下的那幾個小宮女，居然麵帶羞色，難不成以為帝後今日要和寢？
    原彩蝶端正地坐在軟杌子上，微微垂了頭，側著的臉，溫婉宜人。
    “皇後近日可好？”夜合歡不知該說什麼，先打哈哈吧。
    女子抬了頭，溫婉地淺笑，“臣妾很好，該是千尋多嘴了，皇上國事煩勞，不敢勞動皇上探視。”
    後宮的女子，自古都是這麼個套路。
    想著那天和柳淞卿對峙的原彩蝶，夜合歡心內暗歎，在我麵前，她永遠不是她自己。
    “彩蝶，這樣叫你不會唐突吧？孤王大病一場，遺忘了很多事，包括你。”
    原彩蝶身子明顯一震，然後眼神沉靜，無悲無喜。
    “臣妾聽聞了，虧得菩薩保佑，陛下才能遇難成祥。”
    夜合歡淡然地掃了眼麵前的女子，後宮的女子，果然和電視裏演的一樣嗎？都成精到這個地步了？萬事不露聲色。
    原彩蝶，二十二歲的小母親，心態，是否已經蒼老到五十歲？
    是因為後宮的暗鬥，還是因為對愛的失望，或許，是因為相似的眼眸？
    夜合歡不是追究過往的人，尤其這過往，實在是與靈魂本身無關的事。
    隻是，那雙眼眸相似的人，是靈魂也在意了的人。
    所以，“彩蝶，因為忘記了太多事，孤王就有考慮不到的事，特別是對我們大夜國至關重要的人，象你和千尋，象瀾聽雨國師，你一定要提醒我，別怠慢了……。”
    “……瀾國師……是，臣妾知道。”
    看著原彩蝶聽到那個名字瞬間的失神，夜合歡微微勾了唇，果然是有故事。
    巫龍吟，我的美人右相，你想隱瞞的東西，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站起身，夜合歡打量下殿內的擺設，古樸不失奢華，隻是錦緞有些失色。
    原來的夜合歡皇帝，在犯病之前，看來並沒有虧待原彩蝶，即使懷疑皇後貞潔與否，也隻是選擇了囚禁，而不是皇家通常選擇的處死遮羞。
    是不是，夜合歡原本是愛著原彩蝶的。
    所以他容許她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包括那個有雙漆黑眼眸的兒子。
    “千尋這幾日在我那裏，過幾日我會替他尋兩個師傅，你可以放心。”
    “臣妾謝陛下聖恩。”
    原彩蝶順著椅子雙膝著地，垂著的鬢發邊，一隻做工精細的金步搖，搖曳了燭光。
    夜合歡看著雕花格子窗外，暗沉沉的夜色，任由女子跪著，沉吟不語。
    半天，收回視線，對著那隻金步搖道：“夜國的皇後，隻要你願意，永遠都叫原彩蝶，夜國的皇子——如果沒有意外，他的名字隻能是夜千尋，原彩蝶，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女子暮然抬頭，雙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頭頂那張溫和的臉，和那雙深邃的眼。
    “原彩蝶，需要我再說一次給你聽嗎？我所說的意外，不是說我或是千尋，更或者是任何人，隻是你而已，這樣，你可明白？”
    緩慢而又凝重地，原彩蝶點頭，那雙眼裏，瞬間迸發的光芒，隻有母親才會有。
    “臣妾明白。”
    夜合歡微微一笑，很聰明的女子，“起來吧，秋夜露重氣寒，為了千尋，多保重身體，我會不時過來看你，至於後宮這一幹女子，自然還是要皇後多費心。”
    “臣妾曉得，即使不是為了千尋，原家的女子也不會對不起夜國，陛下，請放心。”
    女子的承諾，帶著那日與左相對峙的端莊與威儀。
    原彩蝶絲毫不奇怪，今日帝王突然說這番話的原因，想必，柳相相逼的事，並沒有瞞過帝王。
    果然，帝王不一樣了。
    背對著內殿橘黃的燈火，夜合歡輕聲道：“彩蝶，不管過去怎樣，那都是過去了，即使是個秘密，那就永遠隨著我的遺忘埋葬了吧，我隻是想知道，以前夜合歡喜歡的，是不是，不隻一個人。”
    後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夜合歡以為不會有答案，卻在他抬起腳步的時候，幽幽傳過來一個字。
    原彩蝶隱約帶著苦澀的一個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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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炙焰寒天淡紅色的眼瞳，那麼直勾勾看著夜合歡的時候，夜合歡突然發現，自己果然對這小雞太讓步了。
    任性的小孩子，果然是被寵出來的！
    “寒天，你剛才說的話我沒聽明白，麻煩你再說一次。”
    其實夜合歡這種口氣，要是當年何總的員工的話，就都會明白，何總已經生氣了，爆發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可惜，炙焰寒天不是何總的員工，他不但不是，還很有騎到何總頭頂的征兆。
    暗部首領的威嚴，即使是夜國的皇帝也不能隨意‘踐踏’的！
    “我說，我不喜歡你那個皇後，你廢了她行不行？”
    看看，這都說的什麼？讓皇帝廢了皇後，憑什麼呀！
    再說，他暗部首領的威嚴，咋就跟人家皇後聯係上了呢？
    夜合歡終於理解，龍吟右相額角的青筋是怎麼冒出來的了，“理由！”
    炙焰寒天斜了下細長的紅眼，端起某歡的古董杯‘咕咚’了一口，道：“她太醜。”
    夜合歡腳下一個踉蹌，放棄了搶杯的動作，一手拿過案上的一本奏折。
    撫額低語，“小雞，你饒了你大叔好不？原皇後在後宮裏，算不上數一數二，也是鳳儀端莊的了，你沒事的話，替我操練千尋去，或者等我看完折子，去宮外走走，就是別巴巴跑到禦書房就為你的眼光著想。”
    炙焰寒天冰冷的眼，惡狠狠瞪著對麵正加班看折子的人。
    猛地探身，一把扯過皇帝手上的折子，‘啪’地一聲扔到地上，這還不算，順便還很解氣地踩了一腳。
    “夜合歡，我昨晚一夜沒睡，你問都沒問過我，你居然跑去找那個醜女人，還呆到半夜才回去！”
    用炙焰寒天的思維方式來看，他炙焰寒天是夜合歡的‘男寵’，這是其一。
    並且，他夜合歡的肚皮已經屬於炙焰寒天的了，那麼，依此類推，夜合歡上上下、裏裏外外也都是他炙焰寒天的。
    他不過是因為殺壹說今晚三殺齊聚，他就沒去找夜合歡的肚皮‘盡義務’。
    而夜合歡這臭家夥，就在肚皮已經屬於炙焰寒天的情況下，還跑去找女人！
    這太踐踏暗部首領的尊嚴了，雖然，現在已經沒有暗部首領這一說，但是，我還是一夜沒睡行不行？
    這個理由？！會讓皇上吐血！
    夜合歡強忍住，想一巴掌把人拍飛的暴力念頭，溫柔地笑，“小雞，難不成，我這個皇帝連看望自己皇後的自由都沒有了不成？！”
    “我都說了，你那個皇後那麼醜，比你還醜，礙我眼的東西，你還留著幹嘛？”
    這都說得什麼話！
    夜合歡有點抓狂了，笑得甜蜜蜜，“好吧，我們都醜，那麼親愛的小雞，在你眼裏，什麼樣的才不礙您老的眼啊？我允許你去後宮三千裏挨個挑，可好？！”
    炙焰美人聽到這話，‘嗤’地一聲，從鼻孔裏鄙視了合歡皇帝。
    一根蔥白，這些天養得潤澤瑩白的手指，點到某歡的腦門。
    手指的主人，炙焰美人居然露出了小酒窩，細長的紅眸，秋水盈盈，色豔而薄薄的紅唇一撇，美豔而不女氣，真真是個妖孽！
    “你那個後宮三千啊，我都看過了，就你還算好看。”
    “嘎……”老子也算在後宮三千裏？
    “嗯，你藏在偏殿的那個白頭發的老頭，長相也算可以，還有，那個總跟在你後邊的姓巫的，哼，勉強入眼，怎麼，我說錯了？眼睛瞪那麼大是想打我嗎？”
    聽雨美人居然被小雞說成老頭！太傷自尊了！
    撫了撫沒毛的下巴——話說，這夜合歡都二十好幾了，咋下巴不長毛哩？幸好該長的地方都長了，要不，還以為投胎到隻‘白斬雞’身上了。
    隻是，“小雞，寒天兄弟，估計今天刺激到你的，不是因為我的皇後美醜問題吧？說吧，你這麼絮絮叨叨，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炙焰寒天不是個饒舌的人，嫌棄皇後醜的話，隻在放他那天說過，突然這麼緊咬不放，倒似乎拿皇帝一家子消遣的樣子。
    炙焰美人突然泄了氣，沉默不語了，直勾勾的美眸裏，居然又是讓某人無法抗拒的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