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了，韓侯？”虞姬看張良一身素縞，頭上紮著白色的綢緞。
    
     “恩。”自發現韓侯中毒以來，張良兩天兩夜沒有休息，現在還要張羅著韓侯的葬禮，的確忙的焦頭爛額。
    
     “需要什麼幫忙的，張大哥千萬不要客氣。”
    
     “恩，思思費心了。”
    
     “張大哥，可有找到凶手？”虞姬問道。
    
     “還沒有。”張良揉揉眉心，相對韓侯的身後事，這件事更讓人煩心。韓侯幾乎沒有樹敵，到底是誰要下此毒手。
    
     “張大哥心裏有什麼想法，關於刺客？”虞姬白皙的手指劃過杯沿，摩挲著陶瓷的細膩觸感。
    
     “還沒有頭緒。”張良看虞姬泛起一絲冷笑，那笑容帶著些嘲諷的意味。
    
     “張大哥在韓侯死後將會去哪裏？”虞姬再問。
    
     “以前的話，會去漢王身邊吧。”漢王？張良忽的抬起頭，看虞姬那抹笑容綻放得更豔麗。
    
     “你有什麼證據嗎？”聰明人的說話點到即止，張良絕不會這麼問虞姬，就算問了，現在的虞姬怕是也不會說，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幾天之前還是好好的。不過，張良隻能感慨世事變幻無常。
    
     “張大哥為什麼不告訴我？”虞姬突然收斂了那要笑不笑的表情，露出淡淡的哀傷。
    
     “什麼？”饒是張良也有些轉不過腦筋。
    
     “外公的事。”虞姬發現自己無法對張良做出那副疏離的樣子，剛才那幾分鍾讓自己覺得異常難受。如果說所有的直係親屬都已經離去，那麼張良就是自己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也是唯一的避風港。
    
     “我以為你早知道了。”當初知道虞姬跟著項羽時的確吃了一驚，要和自己的殺親仇人在一起嗎？現在看來，虞姬當初毫不知情。
    
     “現在我要怎麼辦？”虞姬委屈的咬著下唇，眼眶裏嵌了淚水，梨花帶雨惹人憐。
    
     “如果是以前，還可以……，而今，”抬起眼，虞姬直直望進張良的眼裏，“我懷了他的孩子。”
    
     要如何是好？肚子裏的小生命雖然現在看不見，但懷著孩子的感覺卻清晰的凸顯出來，天平似乎一直都傾向於愛人那邊。可是每晚的夢魘折磨著她，每每在夢中看見外公和舅舅滿臉鮮血的抓住自己的手，叫自己為他們報仇。驚喘著醒來，隻有獨自一人冷汗淋漓地拽著被衾瑟瑟發抖。
    
     “我要怎麼辦才好？”撲在張良懷裏，虞姬哭得好不傷心，發泄著這幾日以來的痛苦掙紮。
    
     “思思，思思。”張良發出無奈的歎息，隻是一遍一遍的重複懷中人兒的名字。虞姬和項羽，是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還是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呢？
    
     “思思，隨我離開吧。不去理這世俗紛爭，我們找個地方隱居。商山如何？商山四皓與我有些交情，同他們暢談天文地理，聆聽高山流水一定很愜意。”張良扶著虞姬坐在椅子上，試探著問道。
    
     “……”虞姬沒有回答，漸漸止住抽泣的身子表明了她的立場。是啊，張良差點忘了，她說過的，隻是朋友。朋友，這是怎樣一個詞彙，讓我們相連卻離著一個相當的距離，張良如此想著朋友帶給他和她的關係。
    
     鄭君看虞姬偎在張良懷中，隻是低下頭注視地麵，掩住自己羨慕的表情。朋友，是多麼美好的一個詞彙，它讓她毫無顧忌的依靠著他，而不似自己隻能站在她的身後，隻是看著，隻能看著，鄭君如此想著朋友給予張良的福利。
    
     “鄭君！鄭君，快去請王大夫過來，立刻！”張良忽的叫起來。鄭君抬起頭便看見虞姬背對著自己，而張良蹲在地上，神情慌張。
    
     “是！”鄭君一見虞姬不舒服，立刻轉身出門。
    
     “故意支開鄭君，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張良看鄭君跑出去，緊張的臉色瞬時和緩，站了起來。之前虞姬背對鄭君在自己手心寫了一個字“鄭”，張良就知道她有話不想讓鄭君聽到。
    
     “前陣子你不是找了幾個人保護我嗎？那時沒用上，現在我想要他們隱在我身邊。”虞姬指的是之前由於範增突然下手將自己送到熊心處時張良找的人。
    
     “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關於這件事，張良一直覺得很抱歉，也不明白為什麼虞姬會突然提到這個她也十分不願提及的問題，對於他們幾個，那絕對是一個噩夢。
    
     “因為我要殺了他。”聲音雖小，卻帶著堅定。“張大哥，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剛哭過的眼還泛著紅絲，楚楚可憐的看著自己的虞姬，張良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那拒絕的能力。“你要殺了誰？”
    
     “西楚霸王！”
    
     如果說剛才還是疑惑，現在則是震驚，他是不是聽錯了？思思竟然要殺人，而那人還是西楚霸王，她的愛人。
    
     “思思，你……”
    
     “放心，我有分寸。思思隻問一句，張大哥幫不幫我？”
    
     “你知道，我向來不會拒絕你的要求。”從前是，現在也是。不過你要怎麼做？拿著刀去刺殺他嗎？
     “去漢王那邊吧，到時候我會讓那幾個武士給你傳遞消息。”虞姬如是說道。
    
     項羽的威名是何時開始讓諸侯聞風喪膽的呢？大概是從斬卿子冠軍，導演了那場以少勝多的巨鹿之戰開始的吧。既然外公的死造就了你今日的威名，那麼，殺了西楚霸王也就是為外公報仇了吧。外公、舅舅，如此可好？
    
     緩步走到門口，明媚的陽光照耀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疏影暗香清淺，奈若何、事不由人，總被雨打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