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
    虞姬被項羽用力一甩，整個人向一旁倒去，幸而一雙有力的臂膀即使接住了她才不至於摔傷。虞姬脫力地被那人扶著，心涼透骨。雖是有力的，卻不是自己想要的懷抱。
    鄭君有一種衝動，想要抱著懷中的人兒就如此到地老，到天荒。隻可惜，這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自持地扶著虞姬，安慰道：“將軍怕隻是一時氣憤，姑娘不必太擔心。”
    虞姬搖頭，心已冷，再多安慰也是無用，現在隻希望項羽不要因為此事而不聽勸諫，執意將關中給劉邦，留下無窮後患才好。
    “亞父，找到霸王，就多賴您勸諫了。”
    “這是自然，不過，虞姑娘恐怕不便再呆在軍中，我看，還是找人送你出去吧。”範增同樣不想虞姬呆在項羽身旁，自古紅顏禍水，看這一個月來，項羽對她的確是寵愛有加，若說今晚之事，項羽本不必發如此之大的火，細究原因，恐怕是動了真情。英雄難過美人關，若她如妲己一般豈不是葬送了我們這麼多年來的心血？不管虞姬是怎樣的人，必須防患於未然。
    “目前首要是勸霸王改變心意，虞姬的去留，改日再談也不遲。”虞姬感到，範增並不喜歡自己的存在。
    “好吧，我們這就去找。”沉吟一陣，範增答道。瞪了一眼項伯，用力一甩袖，和虞姬，鄭君一同尋找項羽去了。
    “都三更天了，鄭君，你也未找到麼？”項羽的大帳裏，虞姬有些不知所措。項羽此時就如一個頑劣孩童，一言不和就負氣出走，急壞家中一幹人等。
    “報！”一個小兵在帳外稟告，“找到將軍了！”
    “在哪裏？”範增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在，在……”
    “到底在哪？快說！”
    “在，在軍妓的營帳裏。”小兵戰戰兢兢地回答。
    “什麼？！”範增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個好小子！我們在這裏幹著急，你卻跑去尋歡作樂！]
    “帶我去！”
    一行人被引至一處軍帳前，裏麵傳來的聲音讓他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範增仗著項羽尊稱自己一聲“亞父”一掀簾子就進去了。
    “項籍！你給老夫出去！”
    “亞父？”情欲中帶著沙啞，平日裏覺得感性的聲音，此刻在虞姬聽來卻刺耳無比。在範增掀簾進去時，虞姬瞥見帳中一派淫靡的景象。三個軍妓衣裳退盡，纏在項羽身上，發出妖嬈的媚叫聲，這讓虞姬止步不前。隻聽得項羽又道，“亞父也來尋樂？這幾個女人還不錯，亞父可要一起來？”
    “混帳！我要你立刻回主帳！老夫有事要和你說！”
    “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也是一樣。亞父如果不是來找樂子的，就別妨礙我。--嗬嗬，來，小美人，我們繼續。”
    “朽木不可雕也！項籍啊項籍！唉！”範增氣得麵部通紅，一晃一晃地離開。而不遠處幾個士兵的竊竊私語傳入虞姬耳中。
    “嘿嘿，裏麵‘戰況’一定很激烈！”
    “那還用說！你看將軍的體魄就知道了，還一連招了三個！”
    “沒錯沒錯，裏麵那三個騷娘們的滋味真的很不錯的！範增那老匹夫，年紀那麼大了，將軍在他麵前上演活春宮，看他滿臉通紅的出來，肯定是受不了那香豔刺激的場麵！”
    “你們說那個虞姬是不是滿足不了將軍，將軍才來這裏啊？這一個月她可是都在將軍的帳裏呢！”
    ……
    “虞姑娘，你……我去趕他們走開！”鄭君站在虞姬身邊，那些個閑言碎語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他甚是為虞姬擔心，從站在這個營帳之外起，她的神色就很不對勁。
    “他們？是裏麵的她們，還是外麵的他們？若是裏麵的，連亞父都無可奈何，你又能怎樣？若是外麵的，別人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你趕走他們也是枉然，背地裏隻怕會說的更難聽。”虞姬麵無表情地冷冷反駁鄭君。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如此多廢話，或者，她現在隻想找個渠道發泄自己的情緒。在阿房宮的十年裏所受的苦也不及現時的痛，從帳中傳出的沉重喘息猶如一把重錘，每一下都以撕裂的程度敲打著自己的心髒，血肉模糊。
    低頭垂眼，靜靜地站在寒風之中不發一言，也不挪動一步，如沙漠中的仙人掌，於月夜之下無聲的呐喊，渴求。寬大的衣袖下，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肉裏，沁出顆顆血珠。虞姬此刻什麼也聽不見，又什麼也聽得清楚。她屏蔽了風扯著嗓子似的呼嘯聲，火盆中烈火呻吟般的劈啪聲，來回巡哨的將士們的呼喝聲，躲在角落裏閑話嬉戲的聲音，而帳篷裏的聲音則像放大了幾倍，在耳中不斷回響。簾子遮住了裏麵的情形，反而更加刺激了她的聽覺。每一次的喘息，每一次衣帛摩擦的聲音，每一次的呻吟，每一次都如利刃劃過肌膚，虞姬以這種精神上自虐的方式淩遲著自己。
    月淡星疏，漫長的夜散發著它特別的氣息，群山化做一隻隻巨獸潛於黑暗中，吞噬著人的陰暗麵。光與影是一對孿生兄弟，誰也無法拆散它們，一如愛與恨的糾纏。
    項羽直至天朦朧亮才步出帳篷，剛剛過去的混亂一夜讓項羽鬱悶不已。三個女人不知廉恥的邀寵在以往隻當作是一種情趣，昨夜卻異常反感，進去不久就想離開，他強烈想念虞姬那如水的清淡，但轉念一想到虞姬的柔情曾放在另一人身上，不禁怒火中燒，急需發泄，就一直流連於此。左手撐著昏沉的頭，以大拇指揉按太陽穴，眼角餘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不由頓步。那張抬頭仰望自己的精致小臉隻剩下蒼白，唯一有血色的隻有紅腫的眼，裏麵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情愫，以至自己不願去正視，隻得偏頭不去理睬，逃也似的大步離去。
    虞姬看著項羽離開，她想要抓住他質問，想要怒斥他的無情，可她自知沒有這個資格。曾以為他是真的愛惜自己，而現在，虞姬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自以為是。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瞟我一眼就什麼也不說的離開？之前還以自己的體溫幫我取暖，這一刻卻視我為無物？！]眼前忽然一黑，虞姬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