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浩看著凝眉，仿佛要將她看透似的，與她清澈目光兩兩對視，許久，終是長長一歎：
    “眉兒，謝謝你在我身邊，謝謝你相信我。”
    凝眉一笑：“我當然相信。”
    連浩亦是微微一笑，接著方才的話說道：“眉兒，康思瑤這次向虞妃下手的事，我料想，皇上必然知情，他不說，恐怕是有其他目的。”
    凝眉道：“他能有什麼目的，也許他根本就不喜歡虞妃，所以不在乎她的生死，既然不在乎她，自然也就不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
    連浩點點頭，沉吟一聲，語氣比先前緩慢，歎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他絕不是個簡單的人，不可能甘願做一輩子的傀儡皇帝，這幾年，他已經開始在暗中部署，我亦有察覺。”
    凝眉忽而一笑，狡黠之色盡現：
    “連浩，雖然我不了解你們朝中的事，但平時與母妃聊天，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些。你們那個皇帝，既然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就證明他在朝中到底是忌諱榮王府的。康思瑤既然喜歡你，心自然就會向著你，皇上若是暗中有動作，康思瑤不可能毫無發現，她一旦得知，必然在暗中助你。後宮之中，你有地位最高的娘娘相幫，朝堂之上，你有榮王府的勢力相襯，皇上就是再想動你，也需萬無一失的部署。既然你說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必定有頭腦有計劃，在沒有萬全之策之前，他絕對不會打草驚蛇，讓你有所警覺。在他動手之前的時間裏，你也可以做足準備，能用的人便去用，能借的勢便去借，這都是這些年你教會我的，你自己怎麼就想不通了呢？”
    連浩沉默，凝眉所說的這些，他豈會不知，可這江山社稷，畢竟不能在言語中解決，他要做的事是那麼多那麼重，要顧忌的人，不是有情，就是有義，這樣糾結起來，還真是讓他左右為難……
    凝眉旋動著杯蓋，淡淡道：“至於你說那皇上的其他目的，我看無非是希望虞妃的死會讓你愧疚在心，覺得對她有所虧欠，便會善待她妹妹。”
    連浩怔然，問道：“你是說，皇上心裏希望我娶雅郡主？”
    “為什麼不希望？你娶了雅郡主，禮親王必定為你所用，其實皇上當初冊虞妃，也未必不是出於這個原因。虞妃如今過世，就證明禮親王對於皇上沒有益處，既然如此，皇上用不上他，把他推給你，也未必就是壞事。禮親王的勢力僅在六部中的一部，你若不奪兵權，他便對你無用，說白了，隻要你不造反，他在這朝中，便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但他若是幫著你走了這等順風路，最後你得了兵權，起兵造反，他便是皇室宗親的千古罪人，皇上師出有名，鎮壓平叛，你們到時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他就是你的同黨，皇上順水推舟，一石二鳥，豈不快哉？”
    聽到一石二鳥四個字，連浩心下一震。
    曾幾何時，他也懷疑這是皇上欲將榮王府連根拔起的計謀，可是天生的好勝心，驅使著他不願服輸，就算敗的一塌糊塗，也要留著這份驕傲，絕不能低頭。
    凝眉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悠然一笑，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地喝著茶。
    暮色低垂，榮連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想不起其他事，想不起其他人，甚至沒有想起，他的小眉兒，何時有了如此心機……
    秋風滿簾，草木蕭蕭。
    同一片月色之下，一國之君，獨坐無眠。
    虞妃喪事已終，楚罹再次心無掛牽地賦閑下來，但這一刻的安靜，又何嚐是他心中所盼望的安寧。
    心思紛亂。
    表麵上毫無波瀾的朝廷，暗地裏，早已是雷電交加。
    當初費盡千辛萬苦打下的江山，在消滅了所有前朝勢力後，反而開始自相殘殺。
    打江山易，坐江山難。
    而對於一個他這樣的傀儡皇帝來說，沒有比如今最大的敵人就在眼前，卻無力鏟除，更加堅難的事。
    楚罹在房中來回踱步，按捺不住心中的紛亂，異常的煩躁不安。
    派去中越平定叛亂的將軍，一點用都沒有，幾個月已過去，無一封捷報傳回。契丹大軍似乎越戰越猛，自從那個什麼契丹王子親自率兵前來，中越大軍吃盡了苦頭，將軍無能，士兵就算再出色，也打不了勝戰。
    朝中大臣連連舉薦榮連浩前去接管中越大軍，都說隻有他，才能敵得過那契丹王子。
    是這樣，確實是這樣。
    可是榮連浩……
    楚罹暴躁地搖搖頭。
    派他去不行，不派他去，更不行。
    這究竟，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