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雨知道今天是艾利走馬上任的日子，自己總算可以不再陪他了。
    秋天的A城最美的地方應該在山上吧？風在雨想著，彎腰拾起山路上的一片紅葉，小心地觀察著。風在雨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男孩，沒事的時候喜歡抬頭看看天空，或者低頭拾起一些生命的痕跡。
    紅碩的樹林，潺湲的流水，蜿蜒的山路，風在雨拾級而上，秋風吹亂了他額前的劉海。
    妙音禪院，多麼清冷的一座寺廟。許久沒有信男善女入院進香，正在打掃寺廟的小和尚看都門外的風在雨顯然有些驚喜，上前道：“施主。”
    “小師傅，請問貴寺的主持，行遠大師在嗎？”風在雨合十行禮後，問道。
    “師父正在禪房，請問施主找我師父有事嗎？”小和尚見來人不是上香，而是找人，有些失望了。
    “嗯。還請師傅幫忙通傳一聲，就說風之穀的孫子請求拜謁。”
    “好，施主請進廟來等。”
    風在雨見小和尚前去同傳，自顧自地便進了廟內。廟不大，卻幹淨得很，三尊佛像也都是塑得金身，但是香火的確可憐。風在雨沒有信仰，如果有的話，也不會是一個神或者一尊佛這些虛無縹緲，難辨有無的東西。但是，就如同十年前在聖殿見到耶穌一樣，此刻站立在萬人敬奉的佛祖麵前，風在雨又一次被信仰和宗教觸到了心弦，虔誠地合十參拜。
    “師父，就是這位施主要見您。”小和尚對行遠大師說道。
    風在雨聽到身後的聲音，趕忙轉了身，見到身披袈裟，滿臉紅光，須發皆白的行遠和尚正心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便微笑著合十行禮，說道：“晚輩參見大師。”
    “緣起緣落，緣生緣滅。能再次看到風家的人，老衲心中安慰得緊，安慰得緊啊！”行遠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萬法皆緣。晚輩來此正是聽從爺爺的吩咐，了卻一段前緣的。”
    “風施主，這邊請。”行遠說著，伸手邀請。
    風在雨跟著行遠來到他的禪房，禪房十分簡單，倒是十分符合妙音禪院的清冷之像。行遠請風在雨坐到蒲團之上，自己親自為他沏了茶。
    “不敢，有勞大師了。”風在雨接過茶杯，一陣濃香撲鼻而來。忍不住，便用嘴輕抿了一口，卻是苦澀不堪，半晌又覺得喉嚨之處馨香無比，不禁讚道：“好茶。”
    行遠在他對麵的蒲團上盤膝坐好，看著手中的茶水，說道：“隻是山野之中的粗茶野味，怠慢了。”
    “聞著香，食著苦，回味更無窮，大師的茶是千金難求的好茶呢。”風在雨說著，又品了一口。
    行遠點點頭，將杯放下，說道：“聞著香，食著苦，回味更無窮。但是世人大都貪求享樂，厭惡窮苦，殊不知，這樂根是苦啊！”
    “大師教誨，晚輩自當銘記。”
    “好，好啊。風先生的身體可安康？”
    “爺爺在十年前就已去世。”
    “這個……當年，我就曾經告訴過他，他的妄心太大，暴戾之氣太濃，總有一天會受其所害。”行遠為這位故交的死微微動容，遺憾地說道。
    “大師明心慧眼。爺爺的確死於妄心與暴戾。”風在雨真心佩服起行遠的睿智。
    “想當年，赴越戰爭，風先生與我少年意氣，甚是投緣。到如今，人事變遷，竟不知故人已離去多年，實在慚愧，慚愧得緊啊！”行遠竟有些情難自控了。
    “大師虔心我佛，刻苦修煉，對方外之事看得淡了也是應當。”風在雨勸慰道。
    行遠看著風在雨，半晌才款款言道：“五十年前，中越戰爭，尚未出家的行遠幸得風先生舍身擋下一枚子彈，這才僥幸活至今日。救命之恩，自當圖報，但是風先生當年並無所求。對越戰爭雖然勝了，但是傷亡慘重，生靈塗炭，行遠經受了生死，看破了紅塵，便皈依了我佛，懺悔前緣。風先生經過此戰，意識到隻有自身強大，才能在亂世之中保全性命，於是，他也開始了修行。他到妙音禪院來找我，說歐洲是學習和修煉力量的好地方，想和行遠一道前往。行遠一心向佛，並不貪圖強大的力量，風先生便也沒有勉強，隻道，我佛慈悲，佛門廣大，希望有一天，他或者他的子孫懸浮苦海，回頭無岸，再入妙音之際，行遠能念其舍身救命的恩情，賜以佛法。”
    “爺爺……”風在雨聽到行遠的一番說明，心中鬱結，神情也暗淡了。
    行遠繼續笑笑，說：“剛剛聽到弟子通報，說是風先生的傳人前來拜訪。老衲心中實在歡喜，歡喜得緊啊！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老衲所欠的恩情今生今世是無法報答了，卻沒有想到，緣生緣滅，因果報應，感謝施主給了老衲一個報恩的機會。”
    “行遠大師？爺爺當初隻是說，妙音禪院的行遠大師欠了咱們一樣東西，讓我回到中國，別忘記取了回來，卻不知，不知竟是您的佛緣，晚輩不敢，也不能要！”風在雨惶恐，忙道。
    “不妨事，不妨事。”行遠“哈哈”一笑，突然甩開長袖向他拂去。
    風在雨離他很近，又沒有防備，但覺一陣清風迎麵，下一秒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