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樂走了幾步，發現賣身小女孩頂大委屈地站在原地，於是隻好蹲下來，很溫和地敲了敲一錠的腦袋，笑得一臉無害，“我真的不是想嚇你，隻是我不是百曉生，不是什麼都知道，估計紅袖坊能滿足你的求知欲……”
    “哥哥，我隻是想問——”一錠停了停，把眼淚擠回去，“哥哥你為什麼會生得那個好看？”
    “哈……”南宮樂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
    “嗬嗬……哈哈……哎喲……真是的……這孩子……怎麼就那麼誠實欸……”
    繞了半天，南宮樂帶著一錠來到了五仙居——揚州上好的酒樓。
    樓下夥計一看到南宮樂腿就軟了。上次帶了隻白虎來把滿樓客人嚇了個半死，這次怎麼又變成了個小女孩？還頂可愛的……
    媽呀！莫不是那白虎成精了？夥計們一個個像軟腳蝦一樣一步步向後退，想躲到台後，南宮樂向前方隔空著手一勾，“你！過來一下！”
    “有位子嗎？”
    “嗯……南宮少爺……這個……”
    “沒什麼，我這次隻是想來坐一坐，不想幹別的。”他微笑著拍了拍小夥計的肩，然後大步流星向樓上邁去。
    上了樓，南宮樂環視一周，“沒空位了啊……”
    唯一的位子——臨窗邊一個男子獨坐著，一手執酒杯，側過頭看著窗外的繁華。
    他的白袍映襯著散在肩旁的墨色長發，像天上的星辰，奪走了日光的璀璨。
    刹那間南宮樂有種錯覺，那個人隻是清冷地看著窗外的紅塵繁華，那裏，仿佛不是他的世界。
    白衣男子回過頭，看到了傻傻地盯著自己的南宮樂。四目相對，隻是一刹，南宮樂心情大好，一個淩波微步移過去，“兄台搭個座啊！”然後自顧自跳上了男子身邊的檀木凳。
    那人也不言語，淺斟了一杯酒，望著他似笑非笑。
    “想笑就笑吧，”南宮樂悠悠然的給自己斟杯酒，“其實我也挺想笑的。”
    “為什麼？”男子開口，聲音就像露滴玉盤般，溫潤而又不失清冷。
    “明明頂多隻有二十多歲，幹嗎要裝這麼老成？你受刺激了嗎？”
    他勾了勾嘴角，攝人心魄。
    “我十九。”
    “十九……真的挺小的……大我兩歲！”南宮樂抬頭灌下那杯桂花釀，“如果多幾瓶桂花釀就好了……”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噔、噔、噔”上樓聲，“南……南宮少爺！……”
    南宮樂淺笑盈盈，回頭，三瓶桂花釀、兩瓶流霞，還有幾碟糕點外加一個努力讓自己擠出笑容的掌櫃和那聲“南……南宮少爺”渾然天成的顫音。
    掌櫃的端著盤子，雙手奉上。
    “啊——王掌櫃，我隻是想來坐坐，沒別的意思，勞您費心了！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和您好好敘敘啊！”南宮樂笑眯眯地道。
    “不用……了……嗬嗬……不用了！”掌櫃的齜咧著嘴，差點沒流出淚來，抹著手心的汗道：“南宮少爺……我夫人還在修養當中，還沒恢複過來，大夫說至少還要兩個月的靜養……我家房頂昨兒好不容易才修好，不牢、還不能站人……我家仆人好不容易才換走一批，剛來的一批什麼都不懂，還要重新調教……我家池塘到現在還沒清理完……”
    “這樣啊……那我隻好暫不叨擾了。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家來玩啊！”
    “嗯……嗯……王某定當改日拜訪……”
    ……
    目送掌櫃飛下樓，“bingo！”南宮樂打了個響指，“我們來喝酒！”
    男子忽的笑出聲來，“原來你是地頭蛇嗬！”
    “什麼啊……我隻是一介良民！”舉起酒杯，在他麵前晃了晃，南宮樂道：“流霞可是仙人喝的酒啊，是用三味中藥三種毒草調配而成，酒性其烈無比。你要是不勝酒力，那這兩瓶全歸我；桂花釀——采集洛陽等地秋分時的桂花泡製，回味無窮，酒力深厚綿長，勸你別喝多，免得誤了趕路日程。”
    “你怎麼知道我趕路？”
    “因為你不是一揚州人，難不成你是來遊玩的？”
    男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望向南宮樂，“我會逗留幾天。”
    南宮樂眼中一亮，“那我們就盡量喝吧！揚州的桂花釀嗬流霞可是天下第一的……”
    酒過半酣，南宮樂已經有些支持不住，而那人卻毫無醉意。
    南宮樂邊說邊侃，聊著一些無關大小的事。比如他老爹嚴禁他跟江湖人士交往，有一次和一個道士一個和尚一個俠客喝酒被老爹撞見，關了他一個月；比如他天天在家受那三個看似秀外慧中實則蛇蠍心腸的姐姐的欺負；比如他保證要給洛陽黃瓜找到那個洛陽一時風傳的仙女海棠……白袍的男子淺飲著酒，靜靜地聽著，眼中掩不住的笑意。
    終於，他問：“你姓南宮，叫什麼？”
    南宮樂挑起一雙鳳眼，笑起來，“你就這麼確定我姓南宮而不是姓南叫宮？”
    “嗯。”男子失笑。
    “其實！我就是揚州第一博學良民美少年——南宮樂！”
    窗外四月的太陽突然打了個噴嚏。
    “南宮樂……知道了。”男子挑了挑眉。
    兩人暢飲，直到黃昏時分，夕陽斜斜的挑著窗戶射進來，給窗內的事物鍍上一層金紅色，，人影被拉長。
    兩個人坐在斜陽裏，眼前的一切悠長而舒遠，仿佛延伸到了天際。金色的夕陽淡淡的籠罩在兩人身上，勾勒出俊美修長的線條，寧靜的讓人不願打擾。
    那是樓上的小姑娘看到的情景。
    其實那是隻有兩人才懂的情景。
    謝暉疏挑自悠遠，五仙樓上摘明霞。
    “老爹！不要……”一聲淒慘的呼喚自南宮樂的屋中傳出。南宮府上下所有活著的生物都在心裏默哀了一秒，頃刻又換成了一副副明明開心的要死還硬要憋著笑的扭曲臉孔。“好樣的……”眾人在心中默默燃起如黃山般蜿蜒綿長的敬仰之情，“老爺，你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