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公子，公子回來了！”火光下小小的人影，聽聲音，是小真。“花煙姐姐，青冥哥哥，公子回來了！”
    “喲，這麼晚了還在等你啊，”沈客奚落似的朝謝長安挑了挑眼，“我記得，他們自己說是你的朋友？關係處理的這麼好？”
    謝長安瞥他一眼，慣然不冷不熱的笑著：“既然沒有血緣關係，自然是以朋友相稱。”
    沈客撇撇嘴，沒有再說話。
    馬停了。一片黑暗中，五盞燈安靜的散著各自的光暈，照著幾人的臉。門口的四人看看謝長安，又看看沈客，好久，花煙開口道：“這人是去哪個墳裏打了個滾嗎？公子，你怎麼能跟這種人一起回來？身上血味都沒飄幹淨，太髒了。”
    “我——”
    “花煙，別說的那麼直白。”謝長安走下馬車，拍了拍衣服，“這位公子如今連錢都不知道怎麼花，估計要在我們這兒賴一陣子。你先去給他收拾個房間，小真小正給客人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服，然後再去給婆婆爺爺報個平安，然後再準備些吃的。這次他給我幫了大忙，估計累壞了，先讓他休息吧。青冥，你跟我去整理些東西。就這樣，散了吧。”
    “知道了公子。”
    完全當他不存在啊……
    沈客站在後麵看著他們，忍不住噘了噘嘴。不過這個謝長安，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啊。現在講話的語氣自然多了，臉上也終於不再掛著瘮人的微笑了，雖然吩咐人還是吩咐的那麼順。地主啊……原先以為純靠賣棺材，就說，哪有這樣發財的？到底還是加了不少黑料。等等，不會店也是黑的吧？
    管我屁事，我就一嫖來的錢袋，髒成這樣拿著還不知道是福是禍。有本事就財色雙劫，我好歹還能近水樓台，說不定耍點手段就能名正言順白吃白喝白洗白睡在這了，偷摸還能分了財產，不比揣著贓物又不會花好？
    “公子，”小真小正向沈客鞠了一躬，擺了個“請”的手勢，“跟我們來吧。”
    踏進門的那一刻，沈客就驚了。雖然他早就依著電視裏的古豪宅預想了一遍，事實證明，謝長安確實是有錢人家。但，豪宅裏，竟然是亮的！不同於外麵的伸手不見五指以及各種鬼宅既視感，這裏麵，竟然是亮的！亭台樓閣廳堂室，假山池塘小花園，每隔幾米就亮著石燈室燈各種燈。走廊掛藤纏花，天空敞亮可觀，風中除了食物香外竟然還飄著一絲溫馨！天！
    “公子？”見沈客一臉呆滯的盯著前方，小真又喚了聲，“公子？”
    “……啊？”
    “呼，公子沒事就好。要是公子出了什麼事，就又要麻煩長安哥哥了。”
    “長安哥哥？”沈客眨眨眼，一時瞬覺的不適輕易被這詞吸引了過去，“你們在人前公子長公子短的，私下叫得還挺親。”
    小真小正對望了眼，雙雙低下了頭。
    ……害羞了？哎呦。
    他們不同程度的扭捏著，沈客看著不禁會心輕笑。隻是唇角還未全揚，腦中再度清晰起方才不適的字句，笑意頓僵。
    麻煩長安哥哥……寄人籬下，他隻是個麻煩。
    所幸兩人也沒在意。沈客頓了頓，繼續揚唇笑開道：“你們長安哥哥，是不是在長安街名氣很大啊？或者說至少，在道上名氣不小吧？”
    “道上？”
    “是啊。”沈客點了點頭，“他們殺個人還要找你們公子做個棺材，還直接現場交易不帶殺人滅口的。這隻能說明，要麼你家店在道上有名有氣，所以大家都遵守財貨交易的規矩；要麼，”他眼中笑意愈盛，“就是你家公子自己，在道上有權有言，他們不敢造次。你們說，是哪種呢？”
    “這，這自，自然……”
    “自然是前者了。”他更柔了語氣，笑起十分可愛，“有了前者，才造就了後者嘛。”
    兩人呆呆的看著他。
    “抱歉啊說了很多，我們還是快走吧，趕緊去洗洗。”
    大概真的因為看著聽著都很善意吧。小真小正愣了幾許，好歹算是回過了神。
    “嗯……走。”
    前者後者，又有什麼分別呢？連聽到殺人二字都無動於衷隻顧吱語，該說他們實誠還是什麼呢。嗬，看來真的進了賊窩……
    廊角兜轉，一路無言。洗浴的地方似是穿了大半個院子，沈客隻記得走了很多路。可這裏太大了，根本記不清轉了幾個邊邊角角，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好多地方都開著花。燈火亭廊，本就自帶夢幻，再加上外圍隨處可見的花，置身這裏，倒是可以讓人流連。隻是燈影下，花色雖繁多，看著也是小品種很多，一路走來，沈客卻隻看見兩類花。菊花，還有罌粟。
    按理說在宅子裏種些花花草草陶冶情操沒什麼毛病，可七八種菊花，三四種罌粟，到頭來，也就隻有這兩類花。而且走了這麼多地方，除了些許樹以外，真的，隻有花。
    果然，富人家的腦子，平常人根本理解不了。照他的印象，這些品種就隻有少許是純觀賞，其他或多或少有些用處。菊花啊……看來謝長安對菊花的執念還挺深，怕是後期很有用的道具。可罌粟呢？不過話說，我竟然都認得，原來我這麼博學的麼……
    傻笑一聲，緊接著便是哆嗦。未名的惡寒從心底開始上竄。這地方，怎麼感覺這麼奇怪？
    “公子，到了。”小真小正在一間房前停下了，並為沈客推開了門。“公子請稍等片刻，我們這就為公子準備熱水和衣物。”說完，便各自忙活開了。
    沈客看了他們眼，乖乖站在原地等著。探身往裏一望，裏麵都是常見的擺設裝飾，如此，好歹他有些看過的經驗。腦子裏盤算一遍古人的洗澡穿衣順序，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小細節，沈客再次由衷的覺得自己過分博學了。可惜啊，這麼博學的腦子，卻不知道錢怎麼花，唉。
    然後，自我陶醉就被小真急匆匆的步子和喊聲打亂了。
    “公子！公子！實在抱歉！”
    “怎麼了——”
    “公子，你比我們高，可跟長安哥哥和青冥哥哥比起來，你這身子也太瘦……小了些。宅子裏沒有公子這個號的衣服，有的……隻有花煙姐姐的了。”
    沈客的眼皮不由跳了跳。
    “公子，花煙姐姐和您身高差不多，而且你們都很瘦，而且她經常穿男裝……額，公子放心，這些衣服是她已經不穿了的，沒有關係的！”
    “我……看著有這麼矮嗎？”
    瘦他知道。本來他就瘦，穿過來的這具身體比他原來還瘦。他當時跟他們一起走的時候還納悶怎麼視線是跟花煙齊平的，原來真是他矮……
    不過還好長得小，起碼看起來還算協調，不然太高就跟鬼一樣。
    靠……
    “公子，熱水備好了。”小正一出來，小真就跟得救了似的一溜煙跑進了屋裏，放完衣服就飛了出來，然後拉著小正躬身一句“公子慢用”就跑了。
    沈客看著不明所以的小正被小真拉走，懸在空中的手便隻好垂了下去。這問題有那麼可怕嗎？還是我可怕？不應該啊，這樣的身段，再怎麼看都凶不起來的吧？
    聳聳肩，關門。
    他必須承認，有錢就是好啊。愣大個浴場，一個人泡，雖然沒有什麼奢侈的花瓣牛奶，但跟屍體親密接觸後有熱水泡，已經很幸福了。
    呼——
    這具身體，用的倒還順手。腹部的傷，現在已經好的別說痂了，連痕跡都沒有，隻是沒想到，他身上其他疤這麼多，好多都和皮肉長在一塊，甚至都有些惡心……以前得的所以好不起來嗎？不過除卻這些，他的皮膚倒是保養的不錯，摸起來滑滑的，很舒服，而且好像全身都很白，不知道臉怎麼樣。
    五官……似乎挺精致，水中看不真切，但大概能辨認，是可愛掛的，似乎還很嫩，沒有長開。
    他還是小孩兒麼？若是小孩倒能理解，可這麼多傷又是怎麼回事？若不是小孩兒……
    虐待……再加上營養不良？
    那又怎麼會去做小偷呢？還被追殺？他身上有什麼秘密，我為什麼會穿到他身上？
    邊洗邊想，沈客洗的眉頭越來越皺。好好的熱水澡，我想那麼多幹——
    熱氣糊上臉，在渾圓的瞳孔前落了朦朧。
    是了，那種奇怪的感覺，不是幻覺。不管什麼品種，菊花和罌粟都絕不會在元宵這種時候開，可那滿庭子開的一樣豔的……所有花。
    ……
    這特麼原來是個奇幻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