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誰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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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印象中,身後飄起了涼風,帶走了耳邊殘存的溫熱氣息,然後從旁走下了個人,若無其事地溜達到了現場,對著沾血的鈴鐺一陣唏噓,然後,彎腰拿起了錦囊,掂了掂,轉身笑著回來了。那張笑臉,跟他之前的笑一模一樣,沒有感情,冷的瘮人。
    “沈公子,事情將了,您不如就一做做到底。這次的棺材我們特地用了楠木,還加了工藝,比一般的輕便不少,可是下了好大的本錢,所以這蓋子,好開得很。如今,這貨也到了,還得勞煩公子,送貨上車啊。”
    一瞬間,沈客恍惚了下;又在一瞬間,他似乎懂了什麼叫“沒什麼問題啊”。
    搬屍體裝棺材,清理遺物,再用謝長安給的神秘水消除血跡。當沈客合上車門拴上門栓後,不禁低頭看了眼還在風中輕浮的破布血衣。啊,這身衣服可真適合幹這種活啊。
    恍恍惚惚地走回車前,謝長安已經微笑著拉著韁繩等他了。沈客毫無靈魂地笑了兩聲,呆滯地掛好菊花燈,坐了上去。
    馬兒轉了身,朝著林中一個隱秘的口子駛去了。
    ……
    嗯?
    嗯?!
    “喂!這回又要去哪?不會要我去把人埋了吧?”
    “公子不要急嘛,”謝長安笑道,“公子這種話講那麼大聲,不怕直接被帶走嗎?”
    “我管你帶不帶走!髒活累活我都幹了,你以為你誰啊命令我一樣又一樣?莫名其妙的,當我不是人啊?我有潔癖的!你竟然讓我去碰屍體!還是那種血還沒幹又壯又禿頭還一身味的!啊!還要搬進棺材!啊!啊啊!打腫臉充胖子穿個貂就當自己是地主,我待你客客氣氣你真當我好欺負是不是?”
    謝長安眨了眨眼:“你瘦瘦小小一隻,還灰頭土臉的,看著真的很好欺負啊。而且你看,我剛換的衣服,雖然你看著真的什麼都幹不了,但現下確實比我合適啊。”
    “你!”
    “還是你要我說句,”不幹就死”,才滿意?”
    林道狹小,隻容得下一輛馬車,兩邊過盛的草葉樹枝還時不時地劃刮摸蹭,好幾次都擦著兩人的手臂。三盞燈晃悠悠地供著光,注視著渾身亂七八糟還氣急敗壞的人吼了兩聲,然後,歸於沉寂。
    良久,風中才飄出一聲歎息。
    “哎,公子啊……”謝長安拉了拉韁繩,“”元夕之末,道法寺口,皇城西側,持菊花燈者在此等候,貨於車中,自行校取。”我雖料到他們會殺人滅口,卻不想,從一開始,就猜錯了。”
    一開始……對了,要那盞菊花燈的,可不就是我麼?
    屁!不是你要我挑的嘛!
    “是我沒料到公子會對我的錢袋起念頭,也沒料到公子如此不一般,更沒料到公子會取走花燈。”謝長安頓了頓,“之後種種,便如公子所見。與對方約定在前,謝某也不好推脫,如此,便委屈了公子。公子有怨,是謝某不該,謝某考慮不周。”
    “是是是……”
    他能說什麼?他什麼都不用說。在謝長安麵前他什麼也不是,一時衝動發了牢騷,卻還被他正正當當的駁了回來,雖然最後還是威脅有用吧……隻是沒想到,謝長安還挺有心情跟他廢話,是平常逗小孩培養的耐性麼?而且看樣子,他也不是什麼單純的壞人,橫行黑白兩道的商販?那開局的靠山送的不錯……得跟他搞好關係吧?看著也就是個二十出頭的,應該不至於有代溝……
    見他許久未再說什麼,謝長安思索片刻,垂眼繼續道:“公子,此次是謝某不對。隻是公子既已插手,想全身而退,至少現在已經不可能了。這條路隻有入口和出口,馬車一旦駛進,中途便再無轉折可言。雖然心懷愧疚,但謝某此刻能告訴公子的,隻有一件事。”
    又一根樹枝劃過,扯大了沈客衣服的破口。
    “到時,還請公子和方才一樣,提燈,引人,開門,退到一旁。同時,不要說一句話。”
    他旋即笑笑,轉頭不再看他了。
    他這是在打算找補麼?不合人設吧。那便是給我個說口,讓我跟他幹的更開心?嗬,這人還挺逗。
    馬車勻速行著,過路的樹枝總愛蹭上沈客,刮癢刮癢的,很快就把他勸的往車中心縮了。脖頸有時忽癢,會蹭上謝長安輕動的長發,不過比起樹枝,還是這個吧。
    偷偷瞄一眼。
    謝長安現在不笑了,整個人倚在車上,半垂著眼對著前方。那雙眸子深沉,無光,像蒙著霧,攜著深路月燭晦色半明的臉,連棱角都多了陰騖。
    冷不丁的,眼中斜來寒光。
    沈客被突如其來瞪的一噎,抿唇瞥開了。
    如此,又是一路的沉默。等馬車再次停下時,沈客抬眼打量了圈環境,隨即發自內心地歎了口氣。
    繞了這麼久,怎麼還是在山腳啊……而且看這裏樹的密度和光的亮度,是個殺人滅口埋屍的大好地方啊……
    相比皇城邊,這裏實在是太窄了,就是一塊被人踩出來的空地。要不是頭頂掛著三盞燈,照亮了謝長安,沈客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闖進了哪邊的鬼窩。
    黑暗中,緩緩從對麵奔過來一道馬影,連著一圈燈暈。
    來的還是跟那些蒙麵大漢一樣打扮的人,但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夥人。
    不自覺的屏息。微微往右一瞥,隻見謝長安目視前方,嘴角蕩開抹似冷笑的微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起身,落地,取燈,低頭,前走五步,微微躬身。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沈客都不免暗自一驚。原來,他竟還挺習慣做這些的麼……
    引人,開門。同樣的漆黑棺材,不同於方才的氣息。陰冷之中難抑的血腥味。
    一陣惡寒襲來,沈客連忙捂住嘴強作淡定的退到了一旁。
    隻是這群人卻還跟剛才一樣杵著半天不動。
    血腥味越發彌漫,散的空中滿是。沈客雖然很好奇搬屍體時為什麼沒起生理反應,但想到的原因無非就兩種:要麼自我麻醉,要麼這具身體習慣了。可現在發現,似乎是前者。之前是刺激太過強烈沒緩過來,現在不一樣了,再加上滿鼻的血味,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並且還有一點明顯的不同。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些人未動,甚至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寒意從腳底猛的上竄,他下意識又後退幾步,頭低的更下了。
    一時心跳狂亂,又及時被身後溫暖撫慰。那巴掌大的溫度抵的正力,往後卻是更森的寒意。
    “抱歉啊,在下的這位幫手是新來的,還不能很好的適應。這不,還要在下跟著嘛。諸位大可不用在意,我們隻看財,不管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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