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蒲津渡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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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疑道:“夫人?”
李夫人道:“這兩顆寶石一顆贈與掌櫃,我姐姐剛才落水,此時驚魂未定,可能要在店裏多耽擱些時日,望掌櫃悉心照顧。”
周安道:“李夫人,你姐姐今早已加倍付了店錢,這寶石萬萬不敢再收了。”
李夫人自顧說下去:“另一顆煩你幫我送與剛才救我姐姐的吳四爺。”
周安道:“夫人,這寶石過於貴重,隻怕吳四爺不收。”
李夫人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煩轉告吳四爺,我姐姐現下不舒服,我自己身體也是不便,今日橋上被劫之事,請吳四爺不必驚官動府,這顆寶石權充修橋之資。”
周安遲疑道:“這……?”
慕鎮遠道:“周安你收下吧,與人方便。煩你對吳四爺說一聲,今日之事,我請他遮掩一番。”
周安接過寶石:“即是慕老爺吩咐的,我即刻去辦。”
李夫人待周安出了店門,一指段昊鵬房間,:“兩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四人進了房間,綠荷掩上房門,扶李夫人坐下。
李夫人慢慢揭開麵上的黑紗,一張絕美的臉龐漏了出來,隻見她膚如凝脂,兩頰飛紅,紅唇中含著笑意,丹鳳眼裏兩點黑瞳晶亮,一雙細眉揚上兩鬢,端莊中透著柔媚,觀之令人可親。
段昊鵬充滿疑問的看著李夫人。
李夫人道:“段公子,家父山西並州人士,當年褒國公未隨本朝太祖起兵之時,客居太原,與家父早已熟識。”
段昊鵬道:“夫人可否告知尊……?”
李夫人搖頭道:“家父已去世多年,後輩無能,家業現下凋零,我不願提他老人家名號令他蒙羞。”
段昊鵬問道:“夫人怎麼又識得我的身份。”
李夫人道:“段公子,十四年前你我曾見過一麵。”
段昊鵬驚道:“十四年前,夫人十四年前見我一麵,居然今日還記得。為何我對夫人半點印象也沒有。”
李夫人微笑道:“十四年前我還是個傻傻的小姑娘,何況見麵的場合人極多。我又隻待了片刻就走了。”
段昊鵬道:“夫人所說的是何處?“
李夫人道:“十四年前冬日,在長安,段公子的婚禮上之上。”
段昊鵬恍然大悟:“夫人是作為賓客而來。”
李夫人道:“是,我當日隨母親到府道賀,當日女眷眾多,段公子哪能一一記得。”
慕鎮遠道:“夫人的記性真是好,十四年前的事居然記得清清楚楚。”
李夫人垂下眼簾:“我那時到長安才幾日,恰巧碰上段公子的婚禮。以後我的情形……”
李夫人喃喃自語:“後來,跟我想的就不一樣了。”
李夫人陷入沉思,房內一片安靜。
餘興在窗外回道:“夫人,掌櫃的回來了,說橋已經重新搭好了,他把段公子留在沙丘上的馬牽回來了。”
綠荷應道:“我們知道了,你去給馬飲點水,好好喂一喂。”
房內,慕鎮遠道:“夫人,我可否問一聲,你現下行路不便,為何這麼著急趕往長安?”
李夫人道:“這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實在不方便向兩位明言。”
段昊鵬問道:“那又是誰買通殺手,要對夫人不利呢?”
李夫人搖頭道:“我也隻是猜想,不敢肯定。”
綠荷輕咳一聲。
李夫人道:“噢,段公子,我有事相求,不知公子方便否?”
段昊鵬道:“夫人請講。”
李夫人道:“我現下急於起身,隻是我姐姐今日落水,此時手足俱軟,我怕她路上再染風寒,又擔心她明後日孤身上路,段公子即是同路去長安,可否……”
段昊鵬吃驚道:“夫人,今日情形如此危險,你居然此刻又要動身。”
綠荷道:“我們也知危險,隻是夫人的意思,對方今日在橋上一戰,必定會認為我們受了驚嚇,不會這麼快動身。”
慕鎮遠道:“你們如何動身,馬車尚未修好。”
綠荷道:“這我已安排好了。騎馬到了對岸,我自會給夫人換車。”
李夫人道:“隻是我姐姐,段公子,我可否托付兩日?我會留下餘興侍候她。”
段昊鵬無法推辭,隻得點頭應道:“我可代為照料,隻是夫人的情形反而讓人擔心。”
李夫人如釋重負,道:“如此多謝了,那我先告辭了。”
綠荷扶李夫人起身,李夫人遮上麵紗。
房門打開,餘興在院中拉住一匹馬,馬上備好了馬鞍。
李夫人道:“餘興,你稍待片刻,我跟姐姐有話說。”
小寶蹦蹦跳跳跑過來:“夫人你要走了嗎?”
李夫人摸著他的頭:“我這會要走了,等你回長安,我買糖給你吃,你去跟姑姑玩會吧。”
李夫人和綠荷回道房中,掩上房門。
片刻,綠荷送出一個包袱給餘興。李夫人慢慢跟在後麵,黑紗蒙著頭臉,黑色的鬥篷掩著肚子。
周安搬來凳子,綠荷扶著李夫人慢慢上了馬,一陣風吹來,吹起鬥篷,露出鮮豔的石榴紅裙擺。
馬背上李夫人輕咳了兩聲。
小寶又湊了上來:“夫人,到了長安記得找我啊。”
李夫人不語,從鬥篷裏伸出手,塞了一枚金錢在綠荷手裏。
綠荷遞給小寶:“外麵風大,別在外麵玩了。叫姑姑給你買糖吃。”
李夫人在馬背上向段昊鵬微微頷首。
周安和餘興送李夫人出了側門,看著綠荷師徒三人和李夫人向橋頭方向去了。
回到院中,慕鎮遠和段昊鵬立在當院。
慕致遠道:“餘興,去問問你家夫人這會怎麼樣了?”
餘興敲敲房門:“夫人,你這會兒感覺可好點?”
房內人極低的聲音答道:“餘興,你進來。”
餘興輕推房門進去,過了好一會走出來。
段昊鵬問道:“餘興,你家夫人怎樣了?”
餘興皺著眉:“不大好呢,夫人說自己這會還是手腳發軟,有點咳嗽。”
周安急忙道:“我去熬一碗濃薑湯來喝喝看,不行要請大夫的。”
餘興道:“也好。”
慕鎮遠對段昊鵬說道:“看來你是要在這裏耽誤兩天了。”
段昊鵬道:“隻是我不好再要師兄相陪,時間長了,怕師姐擔心。”
慕鎮遠看看天色道:“我出來兩日了,也該回去了。”
段昊鵬道:“師兄不用擔心我了,若這兩日有事,我會托人帶口信給你。”
慕鎮遠道:“也好,這位李夫人?”
段昊鵬皺眉道:“我也擔心她的安全,隻是我看她性格剛毅,做事決斷,不是一般女子可比。她的私事不願多言,我們也不好多問。”
慕鎮遠道:“我也覺得李夫人是極聰明有主見之人,你看她以先人之交相挾,三言兩語,輕輕鬆鬆就把個包袱背到師弟你身上。”
段昊鵬笑道:“依她所處的情形,即使不提父輩之間的交情,我也忍不住出手相助了。”
慕鎮遠亦笑道:“難怪二叔當年誇師弟你天生心存良善,不似我商家出身,凡事都喜歡算計。”
段昊鵬道:“當年咱們師成出門,師父便自去雲遊西域,我記得是我與琴兒婚禮之前的事,屈指算算竟有十五年了,至今紙字全無,真是讓我掛念。”
慕鎮遠道:“是啊,我父母早亡,是二叔養我長大,替我整治父母留下的家業,又看著我與你二師姐成家。我從來當他是生父般尊敬,我也是掛念他。”
段昊鵬道:“師父當年走的時候,說是三五年便回。留下致平師弟,致平師弟隻有七歲,你長兄為父,也是如當年師父待你一般。”
慕鎮遠道:“如此,師弟我再托付你一次,你回到長安,幫我好好管教致平,不要整天東遊西蕩,搞出什麼亂子,二叔回來讓我無顏以對。”
段昊鵬道:“自當盡力而為。”
餘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送入房中。
兩人走出客棧大門,“同福客棧”的懸幟隨風中飄動,李夫人的馬車棄在客棧門口。
黃昏將至,太陽遠遠的照在浮橋上,浮橋上人影稀疏。
周安牽出慕鎮遠的黑馬。
慕鎮遠踩蹬上馬,輕聲道:“師弟,小心點。”
段昊鵬拱手道:“多謝師兄,我自會當心。師兄,長安再會。”
慕鎮遠揚鞭而去。
段昊鵬目送慕致遠遠去。
餘興跑出客棧門口:“段公子,慕公子走了嗎?我家夫人請您過去有話說。”
段昊鵬道:“夫人何事召喚?是她不舒服嗎?”
餘興道:“我也不知道,夫人隻說有請段公子”
段昊鵬隨餘興來到李夫人門前,餘興道:“夫人,段公子到了。”
屋中人嗯了一聲。
餘興道:“公子,我家夫人請你進去。”
餘興推門,屋中一股濃濃的薑湯味撲麵而來。
屋中人扶著桌子緩緩起身,段昊鵬驚道:“李夫人?”
屋中站立的赫然是李夫人。
見段昊鵬吃驚,李夫人微微一笑,吩咐餘興:“餘興,你去做事。”
餘興答應一聲,出屋去了。
李夫人道:“段公子請坐,嚇到你了?”
段昊鵬道:“我甚是吃驚,不過現在自然想到了,剛才隨綠荷出門的必是夫人的姐姐了。”
李夫人略提一提身上的桔色裙子,懷裏抱著黑色的長鬥篷,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伸出手摸著桌上的薑湯,李夫人神情憂鬱的說道:“我姐姐適才落水著涼,不知她這會怎麼樣了,希望綠荷過河就安排好馬車,讓她不要太勞累了。”
段昊鵬看到床邊收拾好了行囊和李夫人懷中的鬥篷。開口道:“夫人現在就要上路嗎?”
李夫人點點頭:“餘興已經在準備馬了,我們跟在綠荷他們後麵,他們一邊幫我們引開對手的注意,一麵在路上替我們安排行程。”
段昊鵬道:“馬上入夜了,夫人的身體吃的消嗎?”
李夫人道:“我自幼體質極好。何況我們今天隻是要過到河對岸去即可歇息。”
餘興在門口回道:“李夫人,馬按你的吩咐備好了。”
李夫人一指行囊,餘興上前抱起。
李夫人向段昊鵬道:“段公子?”
段昊鵬道:“也罷,事已至此,我聽夫人安排吧。”
李夫人蒙上黑紗,披上鬥篷,掀起鬥篷上的帽子包住頭頂,鬥篷寬大,將她的身形完完全全的遮起來。
三人來到院中,周安牽著李夫人的馬,馬前放著凳子。
周安道:“夫人身體怎樣了,真的可以上路嗎?”
段昊鵬道:“夫人不放心妹妹身懷有孕,急著要追去。周安,麻煩你去牽我的馬來。”
周安轉去馬房,餘興牽馬,段昊鵬看看,伸手道:“夫人,我扶你上馬吧。”
李夫人聲音極低道:“多謝。”
一隻溫潤的手交到段昊鵬手中,段昊鵬扶著李夫人踩著凳子,看她在馬鞍上坐穩,整好衣服。
小寶跟在段昊鵬的馬後麵,周安將韁繩交到段昊鵬手中。
小寶道:“你們都走嗎?你今晚不吹笛子了?”
段昊鵬摸摸他的頭,回道:“我下次來的時候再吹。”
小寶衝著馬上問道:“李夫人,你也走嗎?”
餘興道:“李夫人已經走了,這是我家夫人,是賀蘭夫人。”
小寶沮喪道:“我看到你穿著李夫人的鞋子,以為你是她。”
李夫人縮一縮腳,以目示意,餘興從懷裏掏出一隻小金錢塞給小寶:“拿著,買糖吃。”
段昊鵬上馬,周安開了側門,餘興牽著李夫人乘的馬,小心翼翼的出了門。
已是黃昏了,太陽有氣無力的掛在西邊的天空,浮橋上幾乎沒了人影。
三人站在棧橋上,餘興問道:“李夫人,我們真的現在過去。”
李夫人堅定的聲音從麵紗後傳出來:“是。餘興,抓緊時間,我們很快能趕上姐姐他們。”
浮橋在河水的衝擊下慢慢搖晃著,三人來到河中間的大沙丘邊。
橋已修好,浮舟上鋪了新的木板,之前被破壞的痕跡了然無存。
餘興心有餘悸的在木板上踩了踩,而後拉馬快步踏上沙丘。
李夫人道:“今日還好有吳四爺,這麼冰冷的河水,要不是他,我姐姐性命就不保了。”
餘興道:“他們都說吳四爺在這一帶被稱為“水鬼愁”,多虧了他,賀蘭夫人沒喝幾口水就被救了。”
段昊鵬打馬過了沙丘,走上浮橋的另外一邊,太陽躲在一片紅雲後麵,對岸的景色籠在一片紅色之中。
段昊鵬道:“李夫人,我們到對岸後,你怎樣安排?”
李夫人道:“過河之後,順大道直行兩裏左右,轉向南邊岔路,遠望有一座佛塔,向佛塔方向前行不遠,可至紫陽山下龍尾溝,綠荷姐姐在那裏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