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蒲津渡之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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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鎮遠打個哈欠,道:“不去想了,既然有人守夜,你我不妨先睡個安穩覺,有事明日再說。”
    拂曉,天邊露出一片金光。
    同福客棧裏慢慢忙碌起來,周安兩口忙著燒熱水,做早飯。
    段昊鵬早早站在院中,看著小寶在院中跑來跑去玩。
    李夫人的房門打開,李夫人的姐姐站在門口,虛掩著房門,口裏叫餘興。
    小寶朝著前麵喊:“姑姑,客人起來了,快送熱水過來。”
    李夫人的姐姐在內笑到:“小寶,你真是聰明伶俐。”
    餘興從馬房中出來,向李夫人的姐姐報道:“夫人,馬的傷不要緊了,腫也消退了,隻是精神略差點。”
    屋裏傳來李夫人的聲音:“既然這樣,就晚點套車,晚點走也行,別累著馬了。”
    周安端著半盆熱水送過來。
    餘興伸手接過來,送到房裏,一麵說:“謝謝店家,你的草藥還真管用。”
    周安道:“管用?我心裏可沒譜,誰知我舅哥是不吹牛呢。”
    小寶急忙道:“我爹不吹牛,他常說,真材實料,真材實料。”
    慕鎮遠房門打開,伸著懶腰走出來,插言道:“這必定是真材實料,要不怎麼會管用呢?”
    院中諸人都笑了。
    慕鎮遠看看餘興站在李夫人房門口,遂高聲說道:“餘興,請轉告你家主人一聲,昨夜有她長安舊友綠荷來訪,因為你們已經安歇了,所以托我轉告一聲,她今日與你們同行。”
    房內李夫人欣喜應道:“綠荷姐姐,她真的來了,這可太好了。”
    人影一閃,段昊鵬看著李夫人側身站到門口,頭上梳高髻,黑紗包著半邊臉麵,身穿石榴紅長裙,皮襖披在肩上。
    小寶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邊。
    周安奇道:“有客人來嗎?沒聽到敲門呢。”
    李夫人雪白的蘭花指輕拉著黑紗,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眼看著慕致遠:“我這姐姐來的時辰太晚,不知可有驚擾到公子?”
    慕鎮遠道:“驚是沒有,隻是略略擾到我師兄弟好夢。”
    李夫人看看慕致遠和段昊鵬,語氣平靜的回道:“那容我向兩位致歉,等到了長安,找機會向兩位重新謝罪。”
    慕鎮遠看看段昊鵬,目光轉回李夫人:“那祝夫人一路平安。”
    李夫人再看看段昊鵬,沉吟道:“一路平安,那謝謝公子了。”
    伸手牽著小寶轉身回房中去了。
    吃罷早飯,餘興跑去渡頭。
    段昊鵬和慕鎮遠站在同福客棧門口的台階上,遠遠望著渡頭。
    浮橋在黃河的一個大沙丘分成兩段,此刻從對岸浮橋上過來的人已經聚在河中間的沙丘上,等著浮橋合攏。
    這邊渡頭擁著百餘人,推車挑擔,騎馬步行,也準備過河。
    河裏零落的撐著幾隻船,橋上幾十人忙忙碌碌抬運著木板,不停的鋪在用竹纜固定好的舟船之上。缺口逐漸變小,看看浮橋似乎很快可以修好了。
    慕鎮遠低聲道:“這李夫人身懷有孕,本不宜遠行。看她的情形,也知回長安路上有人對她不利,什麼原因讓她冒如此風險,非要有此一行呢。”
    段昊鵬搖頭道:“我隻想不通,何人如此歹毒,對一個孕婦下此毒手。”
    慕鎮遠忽然一指渡頭,段昊鵬看到一紅一綠兩個身影站在人群之外,後麵跟著一個頭發淩亂,身材高大的影子。
    慕鎮遠道:“師弟,莫想得太多,事不關己。何況以綠荷師徒的身手,定會保李夫人會平安無恙到達長安的。”
    段昊鵬道:“是啊,也許她有不便外人所知的原因。看她如此鎮靜,對自己的情形是有把握的。”
    互聽得渡頭眾人歡呼,原來橋上的木板合攏了。
    餘興小跑著向客棧而來。
    岸邊的人慢慢上了棧橋,三三兩兩的走上舟橋。
    門口餘興套好了馬車,段昊鵬望一下受傷的馬,傷口已經看不出。
    李夫人和姐姐從房中出來,兩人依舊罩著黑紗。
    小寶牽著李夫人的手,嘴裏問道:“我家的地方你知道了,等我回去,你真的去我家找我?”
    李夫人姐姐笑到:“去的,我們兩人都去。”
    小寶說:“你們又蒙著臉嗎?”
    李夫人道:“山西這一路上土大,到了長安就不用了。”
    小寶說道:“你隻露著眼睛都是好看的。”
    李夫人姐姐笑到:“你小孩子會看什麼好看不好看。”
    二娘笑著把小寶拉開了。
    李夫人和姐姐上了馬車,餘興一揮鞭,馬車慢慢向渡頭駛去。
    周安牽出兩人的馬。
    慕鎮遠接過韁繩,道:“師弟,我送你到渡頭吧。祝你一路平安,無驚無擾。”
    段昊鵬笑道:“我也希望無驚無擾,一路平安。”
    兩人翻身上馬,向周安一拱手,馬蹄得得揚起黃土,馬兒緩緩向渡頭方向而去。
    渡頭上的人群已散盡,綠荷師徒站在橋頭,綠荷漠然無語。紅衣胡女抱著琵琶,栗色的長發編成倆條長辮垂在肩頭,琵琶頭上兩根黃色的穗子在風中飄著。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眼光跟隨著紅衣女子,無視他物。
    馬車在渡頭停了一下,慢慢駛上了棧橋。
    綠荷師徒三人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慕鎮遠和段昊鵬橋頭勒馬,遠遠看到下遊河裏四人撐著一隻大船,吳四爺站在船頭,眼望著浮橋。
    慕鎮遠道:“師弟,大約十日之後我到長安,到時再會罷。”
    段昊鵬拱手道:“師兄留步,十日後長安侯駕。”
    然後調轉馬頭,下了浮橋。
    段昊鵬人輕馬快,很快趕上了李夫人的馬車,綠荷師徒三人不知何時已走在馬車前麵。
    段昊鵬聽到車中李夫人的姐姐對餘興說道:“餘興馬不要趕太快了。太顛簸了。”
    李夫人道:“還是稍快點,我還受得了。”
    段昊鵬一夾馬肚,從馬車邊輕輕掠過,漸漸超過了前麵綠荷師徒三人,先來到浮橋中間沙丘之上。
    這是黃河中間一個南北相向的狹長的沙丘,不知經過了多少年堆積。沙丘上立著四排木樁,兩兩相分。木樁下部被巨大的條石壓住,木樁上係以竹纜,拉住伸向兩岸的浮橋,沙丘上鋪著石子,石子上鋪著厚厚的木板,與連接兩岸的浮橋形成通路。橫亙黃河兩岸的浮橋經過在沙丘上的木樁和石塊固定,更加穩健了。
    此時時至正午,太陽暖洋洋的照在沙丘上。沙丘上有十幾個人分散著休憩,旁邊放著獨輪車,挑擔,散放著幾匹馬兒。
    段昊鵬在沙丘上翻身下馬,遠遠的望去河東岸,慕鎮遠牽馬站在河岸邊。
    綠荷師徒和李夫人的馬車離沙丘隻有數丈。
    有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挑著幾包貨物從段昊鵬身邊經過。
    段昊鵬心裏一絲不安,這兩人的腳步太輕了。
    綠荷一行人離沙丘更近了,段昊鵬看到綠荷眼中閃過的綠光。
    紅衣胡女一拉高大的青年男子,停住腳步。
    馬車向前走著,兩個人突然甩脫肩上的貨物,手持扁擔,撲向馬車。
    紅衣胡女和青年仆從飛身接住兩人。綠荷靠向馬車邊。
    餘興驚慌的勒住馬車,向車內道:“夫人,有人要攔劫咱們的馬車。”
    厚厚的車簾掀開,李夫人的姐姐露出頭來:“餘興莫慌,看看再說。”
    段昊鵬看著四人過招,青年男子揮拳霍霍有聲,幾下磕得對方手中的扁擔幾乎脫手。紅衣胡女身形輕盈,懷中抱著琵琶,與對方總不正麵交手,身影繞著敵手飄來飄去,極是輕鬆。偶爾琵琶與扁擔相碰,錚錚有聲,原來琵琶身和扁擔都是精鐵打造。
    段昊鵬看著紅衣少女兩人占了上風,暗鬆一口氣。
    綠荷忽開口道:“紅雲,諾諾,時候不早了,不要再耽誤了。”
    那個名叫叫紅雲的胡女答道:“是,師傅。”
    右手腕一轉,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匕首。
    紅雲左手單手揮著琵琶隔住對方鐵扁擔,右手揮向對方麵門。
    對方急忙撤回扁擔格擋,卻聽得“當啷”一聲,一節扁擔落在橋上。
    隻聽得紅雲說道:“再來。”
    嬌軀一轉,匕首再攻對方。
    對方手忙腳亂再迎一招,又一節扁擔被削斷了。
    另一邊被叫做諾諾的年青男子也逼得對方節節後退,忽的一掌打在對方胸口上,對手蹬蹬後退幾步,站也站不穩,跌坐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諾諾看到對方吐血,不在出手,轉而攻向紅雲的敵人。
    段昊鵬正看得精彩,忽覺的身邊人影一閃,一個灰色身影輕身從身邊掠過,隨著人影,兩把淩厲的飛刀一柄飛向諾諾,一柄飛向馬車之中。
    綠荷揮手飛出一條銀線,擊落飛刀,回手間一條銀鏈收在手中。
    紅雲飛身揮刀打落另一把匕首,對手趁機脫身,退後幾步,扶起受傷的同伴。
    一個身著灰色衣服的男子站在橋上,腰間跨刀,年約四旬,下頜密密一圈曲卷的胡須,眼閃精光。
    先前兩男子躬身道:“孟長老。”
    孟長老揮手,示意兩人退向他後麵。
    孟長老看著綠荷,陰笑道:“這裏麵是多重要的人,居然驚動貴教四大護法之首來護駕。”
    綠荷傲然道:“這裏又有多重要的事,驚動貴山莊孟長老出馬?”
    孟長老嘿嘿一笑:“重不重要我不知道,我們的規矩一向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綠荷道:“既然碰上我了,孟長老給個麵子,把錢財退給人家罷。”
    孟長老道:“也罷,如果車裏的那位夫人就此掉頭回去山西,我可以保全她的性命。”
    綠荷道:“這位夫人此行目的必到長安,我又答應保她平安,自然說到做到。紅雲,護著馬車過河。”
    孟長老不再言語,揮掌擊向綠荷,綠荷迎戰。兩人同樣飄忽,武功居然似同一路,一綠一灰糾纏在一處。
    紅雲甩琵琶到背上,和諾諾一步步靠近馬車,左右各一邊護著馬車向前慢行。
    看看離沙丘丈餘即到。
    忽的,激戰之中兩人分開,綠荷直彈上馬車,拉住馬韁,護在餘興身邊。
    孟長老飛身立在馬車之前,馬車驟然打住住。
    餘興一張臉嚇得煞白。
    孟長老道:“綠荷護法,我打不過你。”
    綠荷道:“孟長老,我也贏不了你。”
    孟長老陰陰一笑,不再言語,揮手招呼兩個隨從,回身向沙丘而來。
    段昊鵬不解的看著這一幕,綠荷似乎更加緊張,注視著孟長老的背影。
    隻差幾步就走上沙丘了,孟長老忽的兩臂一伸,一人一掌,兩個隨從飛身而起,被輕鬆的送上沙丘。
    孟長老回身站立,衝綠荷點點頭,突的自腰間拔出雙刀,刷刷揮刀。但見刀光到處,係著浮橋的竹纜紛紛脫落,浮橋開始晃動,支撐木板的浮舟被水衝出去兩隻,木板開始掉落河中,浮橋向一邊斜去。
    綠荷大叫一聲:“不好,快往後退。”
    餘興被嚇呆了,不知打馬回頭。
    變故突然,段昊鵬在沙丘上盡收眼底。
    眼見得孟長老如此狠毒,忍不住口內喝道:“住手。”
    手持鐵笛,飛身撲向孟長老。
    孟長老回身揮刀一迎,段昊鵬鐵笛重壓,孟長老刀差點脫手而出。
    段昊鵬一擊而中,不再動手,橫笛攔在孟長老身邊。
    浮橋搖晃的厲害,兩人隨著橋的晃動起伏。
    遠遠的,慕鎮遠打馬下了棧橋,飛奔而來。河裏吳四爺的船也慢慢靠向沙丘方向。
    孟長老鎮靜笑道:“綠荷護法,你何時埋伏下如此高手?這位公子,請教高姓大名?。”
    段昊鵬搖頭道:“我的姓名不講也罷。我對你出手隻不過覺得你過於歹毒,為了錢財去傷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孕婦。這位孟長老,不管你兩家恩怨如何,你同伴已經受傷了,你孤身一人,我勸你今日罷手吧。”
    孟長老手中刀插回腰間,眼望橋下木板隨水飄走,口內道:“好,不講也罷,哈哈。”
    綠荷喝道:“小心背後。”
    段昊鵬背後風動,急忙閃身避開,兩柄匕首擦身而過。
    孟長老身形一閃,從段昊鵬身邊飛過,手裏飛出兩柄匕首,從木板間的縫隙直插而過,割斷了連接浮舟的竹纜。
    又有幾隻浮舟被湍急的河水帶了出去,木板紛紛滑落,整個浮橋刷的向一邊傾斜。
    但聽得一聲馬嘶,伴著女人的驚叫。
    段昊鵬穩住身形,看到馬車傾斜欲倒,拉車的兩匹馬倒在木板上掙紮,餘興緊緊抱住車轅,李夫人姐姐雙手緊緊抓住車門,李夫人不見人影,想是被困在車裏。
    車的後麵,諾諾雙手摳住車邊,綠荷和紅雲各扶住他一隻肩膀,三人試圖拉住馬車。
    馬車被倒地的馬兒漸漸拖向河裏,段昊鵬雙腳浸在水裏,四下一顧,撿起一隻落在橋上的飛刀,踏著露出水麵的木板和冰塊奔到馬車邊,一把拖起餘興,奮力丟向一邊,車子漸漸穩住。
    兩匹馬兒在河水中掙紮,段昊鵬揮刀砍向係馬的綹頭。
    頭上嗖的飛過兩把匕首,段昊鵬暗叫不好。
    飛刀直奔諾諾而去,紅雲一聲驚叫,飛身去接。
    馬車傾斜,車門中滑出兩人,段昊鵬伸手一接,一個紅色的身影落入懷中。
    李夫人驚叫:“姐姐。”
    段昊鵬抬眼看到桔色的長裙在湍急的河水中翻滾了幾下,李夫人的姐姐不見了蹤影。
    慕鎮遠飛馬趕到,衝河裏大喊:“四爺,救人。”
    遠處船上“撲通”一聲,吳四爺跳入了冰冷的河水裏。
    慕鎮遠翻身下馬,幾步來到馬車邊。
    段昊鵬將懷裏的李夫人遞給慕鎮遠,三兩下割斷了綹頭。
    馬車也被諾諾拖起,紅雲牽著韁繩,兩匹馬兒掙紮著爬起來。
    河裏露出一個人頭,接著又露出一個。
    李夫人欣喜道:“姐姐。”
    吳四爺單手滑向船邊,船上的人將兩人接上船。
    段昊鵬回身望向沙丘,孟長老帶著兩名隨從打馬向對岸去了。
    一行人退回同福客棧,周安閉了店門,二娘在廳裏烤著眾人的衣服,小寶在院中好奇的轉來轉去。
    紅雲守著地爐坐在廳裏,一副漠然的神色,諾諾蹲著她身邊,癡癡的望著她。
    李夫人昨夜歇息的客房裏,房門緊閉著。
    西邊的一間客房,門開著,慕鎮遠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
    周安將段昊鵬烤幹的靴子送了過來,一邊道:“慕老爺,這是怎麼說的,青天白日,竟有打劫的,我在這裏幾年了,從來可沒聽過。”
    慕鎮遠道:“嗯嗯,我也是從沒聽過呢。”
    段昊鵬蹬上靴子,走到院中,問道:“周安,吳四爺呢?”
    周安道:“四爺沒事,換了衣服,喝了幾壇酒,看著他們修橋去了。”
    東邊的房門打開了,李夫人遮著麵紗和綠荷走了出來。
    李夫人向慕鎮遠段昊鵬道:“慕公子,段公子,我和姐姐多蒙搭救,特來致謝。”
    慕鎮遠道:“不敢,舉手之勞。”
    李夫人向段昊鵬道:“敢問這位段公子,可是鎮軍大將軍,褒國公的四公子?”
    段昊鵬驚道:“夫人怎知在下身份?”
    李夫人不答,轉向周安道:“掌櫃,我可否麻煩你一件事。”
    周安躬身道:“夫人盡管吩咐。”
    李夫人伸出右手,手上托著兩顆指頭般大小的紅寶石,寶石在陽光照耀下熠熠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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