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璧這音嗓不算大，但語氣的確是囂張至極。
    修仙之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的，這話幾乎一出來，就入了晏玠耳裏。
    那處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晏玠也止下訓斥聲，幾人麵麵相覷。
    隨後怒吼急衝衝傳來——“諶璧，你這混蛋在說什麼！”
    諶璧嗤笑一聲，正打算回應幾句，好氣一下傲到不住翹起尾巴的晏玠。
    誰想到下一刻一根金色長鞭猛地朝自己抽來，諶璧不久前才吃了鞭子的虧，眼下怎麼會硬生生當著靶子。
    當即不甘示弱，縱身避過鞭子，抽起的鞭風擦過臉頰，也不在意，嘻嘻笑道：“哎呀，誰應了就說誰啊。”
    他目光落在晏玠身上，他身穿一身白色法袍，是雲外天尋常的弟子服飾。
    但腰間束著華麗玉帶，再往下是一雙雪白繡金鶴長靿靴。而一頂鑲嵌美玉的精致金花冠將烏發束得一絲不苟。
    嗤嗤，像個一身暴發戶氣息的白孔雀。
    晏玠眉眼標致，模樣俊俏，端的是肆意飛揚。哪怕怒目而視，凶悍時還帶著幾分嬌縱。
    他被諶璧這話氣到臉一陣紅一陣白，指著他不住就是一頓罵。
    “我呸，諶奪玉你好不要臉，自己做出那等事兒，還好意思來找茬！”
    諶璧不似他，沉不住氣。
    看著眼前年輕了不少的、氣焰囂張的晏玠，他猶然生出恍惚之感。
    無論晏玠，亦或是沈灼，都尚且有百年未見了，這模樣，生動得處處都是人間煙火。
    因而諶璧也不介意多逗弄幾句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驕傲白孔雀。
    諶璧聳聳肩：“可別亂說，分明是你動手在先，”他指著晏玠手中的血紅鞭子，嘲笑，“還反而倒打一耙，太微小山主好風采。”
    晏玠他爹、重樓尊晏符之是沈灼同源不同脈的師兄——諶璧是沈灼師弟。
    論著輩分，晏玠還得喚他一聲“小師叔”。
    隻不過眾人皆知，雲外天最年少輕狂的兩位驕子，太微山的小山主還有酌鹿山的小師叔水火不容。
    尤其是晏玠這種自小錦衣玉食的公子，更加看不上諶璧那明明卑賤卻狂傲的樣子。
    每次見麵非得罵上幾句，不僅罵，還往死裏罵。
    但諶璧打小在外野慣了，晏玠罵他，他也不忍著，伶牙利嘴翻倍罵回去，最後還是晏玠被氣得半死。
    這次也不例外。
    事實上，諶璧打心眼裏看不上晏玠這種隻有皮囊的蠢貨。
    他輕笑一聲，雙手環胸，桃花眼裏盡是戲謔的光。
    再傲又如何，上一輩子給他添了不少亂，最後還不是連做他的對手都不配？
    晏玠這人，仗著家世恣意妄為的幾百年，風光無限，到頭來也隻算他不渡魔君的半個死對頭。而且幾百年前的晏玠，諶璧更加看不起了，充其量是個有臉有家世的紈絝。
    晏玠氣得發抖，怒氣衝衝瞪著他，拿著鞭子的手狠狠顫了一顫，他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果然是凡間上不得台麵的地方來的。
    諶璧原是雲外天前掌門一個微不足道的私生子，隨母姓，他那母親本來也是白雪境一個柔弱樂修。
    十來歲時父母雙亡，幸好前掌門留了人，諶璧才被接回雲外天。
    但上不得台麵始終是上不得台麵，何況他們這雲外天，還有個天子驕子的首席奚淵。
    因而前幾年也沒幾人看得起諶璧，晏玠便是其中佼佼者。
    晏玠：“諶璧，閉上你的狗嘴。”晏小公子已經在崩潰邊緣遊走著。
    “你不吠，我自然懶得理會你咯。”諶璧攤攤手，一副無可奈何模樣說道。
    “你等著，回去後我定然讓沈小師叔狠狠揍你一頓。”
    “我好怕啊，到時候求你高抬貴手，嘖嘖。”用沈灼來壓諶璧，他壓根不受這一套。
    到最後，眼看著又要打起來，幸好那幾人也是有眼色的，好說歹說才穩住了幾欲爆發的晏玠。
    許久後，晏玠收起鞭子。
    冷哼一聲，仰著下巴看他：“就放你一次。”
    “那可說不定，”諶璧看他一眼，跺了一腳地上的雪，“好師侄你可不是又被你老子關來無惡室了？”
    都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