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尹這個三線小縣城裏，除去那些活得像樣的人，像季子冬這樣沒學曆沒關係也沒什麼存款的人還有很多。其實季子東原本也沒有這麼狼狽的，也曾有過一段美好的青春，但是不知不覺他的生活就變得越來越艱難。
    季子冬年紀小的時候不愛讀書，初中開始就和附近的流氓開始混，也混不出什麼名堂，整天不是逃學就是上課睡覺，也在其他狐朋狗友的攛掇下幹了些不入流的盜竊，不敢偷的太多，對象也不能選擇附近的，以致於他後來不願意再跟著去了，雖然不喜歡學習，可是也不想因為偷東西被瞧不起。
    在某些時候，季子冬和那些純粹的混混又有些格格不入，因為他堅持著自己的底線，這微不足道的底線在其他“朋友”眼裏就是個笑話，後來他和這些“朋友也疏遠”了。
    季子冬的父母去了外麵打工，偶爾打電話回來叫他聽話，卻也沒什麼用，過年回來發現也沒有歪的很厲害，照舊說些好聽的話哄他好好讀書，將來帶他去大城市就沒再管了。
    大概是看他不再和那些街頭混混繼續糾纏了，季子冬家不遠處的韋亮就願意和他一起來往了。那時候已經是初三上學期了，看到大家學的熱火朝天，季子冬也似乎是開竅了般開始拿起書本學了起來，不懂的地方就常問老師和韋亮。
    因為成績差，經常逃學，季子冬是在最差的班，老師教課都不上心，身邊的同學也是渾渾噩噩，就連韋亮的父母開始都很警惕，害怕自家兒子被帶壞，常常在二人學習的時候來查崗。
    起初問問題時老師還很震驚，以為堅持不了多久，沒想到在後來月考中，季子冬進步很大，名次從年紀倒數幾名上升了兩百多名，經過班主任的觀察以及其他任課老師的補習，以他期末考試的成績已經可以進入中等班級了，雖然在那個水平裏還是靠後。但是對於季子冬自己和照顧他的奶奶來說已經滿足了。
    升入了高中後他是在較差的班級，和韋亮也不在一個學校，季子冬沒有熟悉的朋友，這個班裏有一半的人是靠關係走後門進來的，他們認為上了高中就可以了，在老師允許的範圍內小打小鬧，整日嘻嘻哈哈，在這種氛圍中，季子冬也變得兩天打魚三天曬網。
    季子冬不想墮落的和以前一樣，卻又找不到拚搏的動力，韋亮上了高中就選擇住讀，兩人一個月才能見到一兩次，偶爾問一下最近情況，他還勸季子冬繼續努力，以後和他一起考個好大學。
    聽到這話時季子冬就激情滿懷，可是轉過頭就又沒了興致，大概不是自己本心的想法，所以這樣的夢想很遙遠，他也並不期待，他隻是默默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個轉機，讓自己也能有個前進的目標，有努力的動力。
    總之，就這樣每天漫無目的，茫茫然度過了高一，高二開學後的幾天，轉變就來了。
    新生來的那天，剛好到季子東值日，所以他六點二十就到教室了，他剛拿起掃把掃到第二排的座位，有個人就走到第一排坐著，因為對方沒有出聲，他也沒有回頭去看是誰來了，還以為是座位的主人。等聽到有人叫他“同學，你們幾點開始上課啊，老師什麼時候來？”
    季子東疑惑地看過去，發現第一排坐著個陌生的男生，留著電視裏才有的那種很時髦的發型，偶爾也會看見那種不愛學習的混子做這種發型出去搭訕，所以大家以及習慣性地把這種發型的男生看做是那種混子。
    “班主任一般六點五十來，還有半個小時吧，七點鍾上課，你是哪個班的啊，要不我待會兒和他說一聲讓他去找你。”季子東說完掃了一眼他的樣子，一點都沒印象，一般一個年級的人雖然叫不上名字，但是也會把某些人的臉＆班級對上號，但是這個男生他從來沒見過。
    “我就是這個班的啊，你們班主任是不是叫劉岩，我是新轉來的。”他很禮貌地笑了，還說需不需要幫忙打掃衛生。季子東謝絕了他的好意，對他的印象還挺好的，說起來對方的相貌也很出眾，配著那個發型像是學藝術的，不像理科生，氣質也不錯，本來班裏沒有班草的，他來了應該就是班草了，以後班裏女生就不會因為這個被其他班嘲笑了。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魏垣，交個朋友吧。”他抱著書包，頭趴在包上問著。
    “我叫季子東”。
    剛說完，魏垣坐的座位主人就來了，那是班裏為數不多的愛學習的同學之一。萬青也看到座位上的陌生人楞了一下接著說：“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你可以換個地方坐嗎？”
    “好的，好的。”魏垣便起身讓開了，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該坐在哪裏合適，萬一又坐了別人的座位還得起來。季子東看出來了他的想法便讓他先坐自己的座位，反正他得打掃衛生，等掃完老師就來了，應該會給他安排位置。
    看著自己的座位，季子東也有點尷尬，因為他不愛收拾，昨天晚自習結束他就立馬回家了，桌子上的試卷，練習題和零食包裝袋都還沒有丟掉。他連忙收拾了一下，騰出點地方給新同學放東西。
    “謝謝你啊。”魏垣開心地感謝。
    “沒事，我先去打掃衛生了，你等老師來，他會給你找座位的。”
    說完季子東就接著打掃衛生去了。隨著來的同學越來越多，對新同學的討論也越來越多，大都是關於他的長相的，女生們都希望能坐的離他近一點。季子東趁空瞄了眼自己的座位，前後左右都有人和魏垣說話，英語課代表甚至和季子東前麵的人臨時換了座位，和魏垣討論得有說有笑。
    長得好看的人不論男女都比其他人要受到更多的優待，季子東也能理解，他剛上高中的時候也會有女生經常向他示好，但她們都是家裏有關係的，而且和其他男生也曖昧不清，他覺得自己就是她們高興的時候的樂子，不想圍著她們轉，他看著那些與她們來往的男生時常吃醋較勁覺得真沒意思。大概看出來季子東不想與她們為伍，她們便沒有再找他了。
    季子東有些好奇，魏垣會不會也會為了所謂的“愛情”而吃醋。
    很快，班主任就來了，他拿著杯豆漿走進來，一眼就瞧見另一名拖地的同學有個角落沒有拖到，便把他叫過去重新拖，等季子東打掃完衛生，班主任正坐在講台上吃包子，似乎還沒有注意到新生的到來。看到季子東來到座位旁邊，魏垣起身和他說了聲去找班主任，然後全班的注意力就被他們吸引。
    早讀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班主任讓他先和其他同學將就著學習，自己現在去找找桌椅。英語課代表讓他坐自己旁邊，並把自己的同桌趕去和其他人坐，班裏的人都一臉看戲的表情，有些女生麵露失望。
    但是魏垣並沒有接受，他又回到了季子東的座位，抱歉地問能不能和他擠一會兒，季子東有些受寵若驚，感覺自己搶了一塊肥肉一眼，時不時就要接受一些人的目光。
    大概每個人都逃不過好奇心，季子東問他是哪裏人，怎麼轉來這個班了？魏垣說因為自己家裏的原因，他媽媽最近非常忙，沒有時間照顧他，就把他送到外婆家，有個人照應，因為是臨時決定的，又進不了成績好的班，隻能找人塞進這個班了，聽說這個班很多關係戶。說罷還問季子東是不是也有關係。
    季子東有點窘迫，說自己是考進來的，因為初中成績不好，隻能進這個水平的班級。
    魏垣說“你是不是很愛學習啊，看著就很乖的樣子，我有問題可以問你嗎？”
    季子東不好意思地說“我成績也不好，你要是想問問題可以問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那些同學，他們成績在我們班都挺好的。”
    “行，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說完兩個人便沉默了，季子東借了一本書給他看，上麵有很多筆記，雖然自己從來也不看，但是希望能給魏垣留下個愛學習的印象，季子東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這樣想，可能是想和魏垣打好關係吧，他似乎喜歡愛學習的同學，季子東也喜歡成績好的同學，看到他們對著自己不會的難題侃侃而談的樣子就很羨慕，尤其是尖子班的那些學霸，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少年意氣風發的樣子，就像早晨的太陽，讓人看到無限的希望，而自己，就如同掙紮在泥潭裏的爬蟲，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安於現狀，輕易被生活中的浮華所迷惑，為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東闖西撞。季子東多想有人能拉他一把，就像當初韋亮一樣，不嫌棄自己的過往，不厭煩自己一次次的問題，世界上或許有很多個韋亮，但是季子東覺得自己一生不會遇到兩個韋亮。如果能有人願意陪他一起從這個迷茫混沌的困境走出去就好了，他潛意識地希望魏垣就是那個人，打破平靜，在乏味的高中生活中泛起第一圈漣漪。
    早讀結束後，班主任找來新的課桌椅給魏垣，把他安排在靠牆的那邊倒數第三排，和季子東隔得有些遠，他想，這個距離大概沒什麼認識的機會，自己的生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變化，隻是平時可能會有更多的八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