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工夫，餐桌上隻剩下了易寒和蕭陽兩個人，自助餐廳的啤酒是免費的，蕭陽喝得有點兒暈乎。
    易寒沒喝酒，但是挨著蕭陽，他也有點暈乎。
    吃飯的過程中，蕭陽用漏勺一下一下地撈著，幾乎所有的肉都是煮熟了讓易寒先吃，就像是照顧孩子一樣。
    “剛才雞蛋的事情，謝謝你了！”易寒說。
    “小事兒。”蕭陽擺了擺手，他知道要是劉寶強得逞了，對易寒來說簡直是一條魚腥了鍋湯。
    “為什麼不喜歡蛋清？”蕭陽對這事兒一直很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爸出事兒的那天，我好像看到人的腦漿兒了，像，像——”易寒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蛋清。”蕭陽說。
    易寒低下了頭，痛苦的場景再次在腦海中浮現，伴著殘血的糊狀物體，近乎成為了他幾年的噩夢。
    蕭陽搜索著可以讓易寒舒服的話題，“我跟你挺不一樣的，比起蛋黃，我比較愛吃蛋清。”
    “為什麼？”易寒問。
    “沒你那麼複雜，就是小時候特別我愛吃煮雞蛋，然後有一次我爸帶我回農村老家，一口氣吃了十個，被雞蛋黃噎到了，以後就有了心裏陰影。”蕭陽又把撒尿牛丸兒盛到了易寒的盤子裏。
    易寒理解，這跟他恐帶毛岔兒的筷子差不多。
    “那現在呢？還有陰影嗎？”易寒問。
    “現在好多了，反正人長大了，嗓子眼兒也變粗了，估計也不那麼容易噎到。”蕭陽說。
    易寒又想起了在醫院蕭陽給他剝蛋清。
    蕭陽繼續念叨，“我覺得的吧，你要是腳可以的話，運動會你還是報名吧，多參加點兒集體活動，怎麼說呢，高中聚在一起不容易，總得證明咱來過。”
    “嗯。”易寒覺得挺有道理。
    “當然，前提是腳沒事兒。”蕭陽說。
    “好了，蹬自行車沒問題。”易寒說。
    吃得差不多了，蕭陽又開始抽煙，易寒發現他喝啤酒的時候是一杯一杯幹著喝的，雖說煙酒是一家，但是和平時抽煙的樣子不太一樣。
    喝酒的時候囂張得像個老大，抽煙的時候，靜靜的樣子更像個文青。
    而且，蕭陽是左撇子，第一次坐在易寒的旁邊吃飯，整個右手都閑了下來。
    火鍋吃得挺熱，蕭陽用麵紙巾擦了擦汗，放下右手的時候，直接按在了易寒的左手上。
    這個按手仿佛點了導線的炸彈，從易寒的手背開始，一秒之間傳遍他的所有神經，直接通到心房。
    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易寒用餘光瞄了瞄蕭陽，他的臉紅乎乎的，不知道是啤酒喝得上了頭，還是——
    靜了幾十秒之後，雙方的回憶都拉到了同一個節點——山洞。
    “那天的事情，對不起了。”蕭陽先捅破了窗戶紙。
    “嗬，感覺你挺像渣男。”易寒奪過蕭陽的杯子喝了一口啤酒，他原本不打算喝。
    “怎講？”蕭陽問。
    “親一下就跑，第二天跟沒事兒人一樣。你說你渣不渣。”易寒咬了一口撒尿牛丸，汁水還挺豐富。
    “渣。”蕭陽點頭同意，“那你說怎麼辦？”
    易寒抬眉，“那你對我負責？”
    ——
    蕭陽一愣。
    這話要是從劉寶強嘴裏說出來，他一定覺得是個玩笑，但是易寒開過玩笑嗎？
    貌似沒有！
    易寒在那裏一口一口地咬著丸子，一個丸子吃了半天，像是在等著一個答複。
    蕭陽左手反複搓著後頸，“易寒，其實，那個，我那天，就是那個山洞，我小時候去過，你小時候也去過，我就會覺得挺有緣分的，就那個場景吧——”
    擦，嘴不在線兒上。
    易寒沒接話。
    他把沙發凳上被蕭陽扣住的左手翻了過來，使勁兒握住了蕭陽還沒有拿開的右手。
    傳導性極強，蕭陽瞬間臉熱，血液裏的酒精度數又高了一些。
    易寒緊握著蕭陽，“其實，我很怕流言，小時候我爸的事情就有人說三道四，我媽嫁給李名也有不少風言風語，就論壇那些東西，挺——不堪入目的。”
    “我懂，我能理解。”周圍都是流言蜚語的日子，蕭陽又何嚐沒有經曆過。
    “但，但我不打算在乎。”易寒說。
    ——
    易寒覺得他真醉了。
    雖然沒喝酒，但整個晚上都在微醺。
    他以為山洞的記憶早就消失殆盡，他以為那場經曆隻是過眼雲煙，直到再次觸碰到蕭陽的手，才知道一切都相當真實。
    那種渴望的，期待的，發內心的，甚至來至於靈魂身處的親近感，想攔也攔不住，想收也收不了。
    人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他沒敢去看蕭陽的表情，生怕對方把他的語言當成笑話，當成兒戲。
    他隻知道說完那句話就借口去了廁所，慌亂中到前台結了帳，瞄到了蕭陽在那裏抽煙。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火鍋店。

    作者閑話：

    真的可以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