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久違的話語再次重現，龍獅血塗逐漸安靜了下來，它眼中的血色淡了一些。
    模模糊糊望著站在他前方的半空中的人，而後，他發出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哀吟低吼，
    大滴大滴的血淚從他的眼中垂下砸在地麵上，簡直委屈成了一個孩子。
    林向染緩緩飛向它，落在了他的眼前。
    身後沈無雙擔憂的警示他：“……於仙士，太危險了。”
    林向染頭也沒回，沒有理他，伸手緩緩撫摸著龍獅血塗的頭頂，幫他順著毛發。
    見龍獅血塗安靜下來，他才從羅盤中取出一些牛肉，將一枚血柳葉夾在其中，喂給了龍獅血塗。
    巨獸嘴巴大，不細嚼，也沒覺察出腥味撲鼻的血柳葉。
    林向染迅速指引著血柳葉道則為龍獅血塗清洗經絡血脈。
    許久後，那雙血紅的大眼逐漸恢複了清明，它依戀的蹭著林向染的手，似乎還是將他當成了連塵心。
    此時的林向染是少年樣子，與連塵心足夠像也是在成年以後了，或許這小獸神也隻以為這是一場美夢，不願從中醒來。
    “乖，聽話，你這樣太大了，本君抱不動你。”林向染要他變成人形身。
    龍獅血塗嗓子低沉的咕嚕了一聲，似乎血柳葉的味道讓它不適，但是因為是塵心喂給他的，所以沒有嘔出來，而後一抹血光中，他化作了一個少年樣子。
    劍眉斜飛入鬢，依稀可以看到他當年依舊的淘氣，他少年時證道，也或許是自主性選擇一直停留在與連塵心在一起時候的樣子，所以倒沒有多大變化。
    此時他緊緊抱著林向染，閉著眼睛神色都是依戀無比的樣子，眼角還掛著委屈到不行的眼淚。
    好像在控訴著說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林向染將身上的外衫脫了下來給少年裹上，也緊緊抱進了懷中，摸著他的頭發安撫道：“睡會兒吧，睡醒了就好了。”
    他可以明白這頭龍獅血塗所遭受的，被囚禁取血，與自己當年被囚禁取解藥有何不同？
    隻不過對方比自己幸運，至少對方遇到的人對他那般好，又惺惺相惜的。
    自己那段日子才真是如同地獄，生不如死。
    林向染回頭又看了自己師尊一眼，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天以來很是搞笑。
    蘇嚴聖君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這頭妖獸，“他現在這個狀態，如何出去與陳廣抗衡？”
    “陳廣？你是說那個白雲老頭兒麼？”林向染抬眸問道。
    蘇嚴聖君點點頭：“很明顯他用了化名，既然他就是醒醒當時拜的仙尊，那麼他原名我也知曉，鍾信。”
    “嗬嗬，鍾信？忠……信，身為一個仙門的仙尊，他哪裏配？放心吧，再怎樣的狀態，連塵生現在也是準帝境界，時隔多年，也是時候算一算總賬了。”林向染抱著連塵生坐上了羅盤。
    他一定要幫這頭可憐的小獸奪回他的連塵心。
    “我們怎麼出去？”蘇嚴聖君又問。
    現在他比較擔心的便是一旦離開那座血山太久，蘇醒的殘魂會被加速磨滅，此時在歸一大陣中，倒是還沒有感覺到異常。
    林向染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聖君可否覺得奇怪，從昨日進來到現在，除了這被鍾信惡意放入的迷仙引，可還有別的十分凶險的麼？當然，龍獅血塗除外。”
    蘇嚴聖君臉上露出疑惑，看向沈無雙，兩人眼中皆是如此。
    “這是為何？”
    “因為歸一大陣的初衷也根本就不是殺滅妖族，創建歸一大陣的那位大帝有好生之德，妖又如何，也是世間一種生靈造化，這裏雖然有諸多自然屬性道則，因五行相生相克，那些被打落下來的小妖們若遇到自己相克的道則，自然要被磨滅，但是這裏每一座山內的自然屬性道則變化都是有規律的，小妖們自然會找到適合自己的道則，隻要一直讓自己置身於自己所屬的道則中不被磨滅，跟著自然屬性的變動去移動，最終都會走到出口處，這才是歸一大陣的真正用途。”林向染道。
    幾人確實發現，每一座山內的自然五行屬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變化一次。
    當然，這種變化不可能是立刻就從水變成火，而是緩慢的移動，比如這座山中此刻的是金屬，緩緩移走，又慢慢充斥入木屬。
    “那最終的出口，是要通往哪裏？”問話的人是葉零，他就立在沈無雙身邊，貼的很近。
    林向染看著隻是站在一起就很般配的兩人，別過臉笑道：“問的好，既然是鎮壓妖族所用，又為妖們留有生路，出口所通往的地方還用說麼？”
    沈無雙眼眸沉了沉：“是被封印的十萬大山對麼？那位人族至尊將妖族驅趕入十萬窮山惡水之地，並設下結界，從此妖族自立一界。”
    “沒錯，就是十萬大山！”林向染道。
    那裏，他並不陌生。
    當年被當成豬妖，被師門通緝，被整個大界人人喊打，萬般走投無路之際，鶴煉羽帶他去了妖族。
    在那裏，他成了備受愛戴的豬妖大人，都尊他一聲”染月”大人。
    染月，是他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
    葉零驚愕道：“你要我們去妖界？”
    沈無雙亦是皺起眉頭。
    林向染無所謂的笑笑：“想多了，歸一大陣通往妖族的那個出口，早就被人惡意給封死了，所以這歸一大陣早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鎮壓磨滅妖族所用的大殺陣，對於小妖們來說，就是有進無出的。”
    蘇嚴聖君色變：“那如此的話，我們到底該如何出去？難道要找出那座血山，從入口打出去麼？”
    “嗬嗬，入口祭壇傳送後，我們早就進入八十一座大山之下，這裏錯綜複雜，想定位出血山談何容易，而且就算找到血山，也不可能從入口出去，那個入口，就是有進無出的，洞口九色石鎮死門，誰都出不去。”林向染道。
    蘇嚴聖君有些不耐：“你別賣關子了，你對這陣這般了解，又氣定神閑的，想必知道怎麼出去。”
    林向染抿起唇聳聳肩，將羅盤重新定天心：“任何大陣，都需要有陣眼做依托，如那盛水的盆，如那裝糧的袋，如那房屋的柱，所以我們找到陣眼，破壞陣眼廢了這座大陣，自然就沒什麼問題了，大陣不再運作，以蘇嚴聖君您的實力，一掌就能打穿一座山讓我們出去吧？”
    蘇嚴聖君臉色烏青：“你開什麼玩笑？九九歸一大陣是白雲山脈的根基，怎可毀去？”
    沈無雙亦是開口：“確實，這座大陣是抵禦妖族很重要的一道防禦線，若毀去的話……”
    林向染嘲諷的看著他們：“若不毀去的話，大家就都住在這裏好了，等迷仙引放花時候，大家一起發個情，直到意識全部模糊，被這滾動的自然道則給磨個魂飛魄散如何？”
    “可是……”沈無雙欲言又止。
    林向染嗤笑：“沒什麼可是的，我已經說過了，這大陣早就被改了初衷，不過就是世人用來自己獲益的一個工具而已，妖們的妖丹靈元人族不能直接吸收使用，但是通過這大陣的磨滅，可以讓妖丹回歸最初的自然之靈氣，被人族吸納用以提升自己，以保持白雲仙脈靈氣無比充裕而已，有什麼好標榜的？”
    說完，林向染抱著連塵生朝一個方向行去。
    他的話已經說的很明顯了，願意跟他走那便走，不願意跟他走的話，那就留在這兒吧，反正這陣眼他是毀定了。
    他用羅盤演化了一遍這山中自然道則屬性流動的方向和變化痕跡，這些東西循環往複的在陣中旋轉，肯定是圍繞著陣眼來運作。
    而陣眼要驅動這龐大的自然道則屬性，肯定也同時擁有著幾種本源仙石，就如鎮死門的血山祭壇入口一樣。
    這樣的構造至少有三個點，入口如此，出口如此，至於陣眼，便肯定是在入口與出口連接的那一條線之上。
    林向染皺起眉頭，這條軸線上的陣眼，須得同時承載多種自然道則屬性，但是作為正常生靈來講，這條軸線也根本靠近不得。
    五行相生相克，能雙修或者三修三種以上道則的都是佼佼者中的奇跡了，多數隻單修一種到極致，都可成帝者。
    如朱雀大帝，單修火到極致，也可證道。
    反而修的越多，越容易衝突相克，反正停滯不前。
    眼下的問題是，即便他用羅盤推演出軸線所在的位置，即便在軸線上找到陣眼，也是很難靠近，又怎樣破壞？
    不得不說，造出這大陣的那位大帝，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當然，這是在大陣如初的狀態下，根本做不了什麼，但是現在的大陣，被人動過手腳。
    不知是哪位大能，將連接十萬大山的出口封鎖，如此也造就了這大陣的運作從根本上出了問題。
    所以林向染隻要能找出陣眼上的那個手腳，他就有辦法讓這歸一大陣徹底停止運作。
    他按照羅盤上演算的軌跡朝著軸線方向而去，也有意無意放慢著腳步，等待著蘇嚴聖君他們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