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沈無雙舍不得這酒。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形，眸子都溫柔了許多。
    林向染看著火光在對方臉上搖曳，也想起當年埋酒時候的情形，一時覺得心頭不是滋味。
    “眼下情況緊急，仙尊還是舍一舍吧，我也挺想嚐嚐這十年與君同的滋味。”
    沈無雙猛地看過來，林向染又緊接著解釋道：
    “我有他的記憶，知道你們發生的所有事，也知道你為這酒取名與君同，我融合這具屍體，知曉他的一大遺憾就是沒有喝到自己親釀的酒。”
    “好吧，我這兒有五小壇，你都拿去吧。”沈無雙還是將酒都取了出來。
    林向染將四壇酒開封擺在羅盤邊上，對著火種道：“大日，你的，喝吧，喝飽了牛氣點兒。”
    大日金焰立刻很歡快的跳動在四壇酒之上。
    當它將裏麵的酒蒸幹在自己的火種內部，金色的光芒也更加熾烈，瞬時膨大很多倍，將周圍無法照亮的黑暗給點亮。
    河麵上的道則依舊紊亂，河水洶湧流速很快。
    林向染探出血柳枝仔細搜查了一番，很顯然，已經沒有半點顧四爺的蹤跡。
    遺憾的歎了口氣：“估計死透了，希望之後在九色泉能看到他完整點的屍體吧，相識一場，為他收屍也算道義。”
    沈無雙點點頭：“不知方才是什麼東西襲擊的他，我隻覺有一點熟悉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
    林向染將剩下的一壇酒也打開，而後取出來兩個玉杯，滿上。
    “不知，我想，之所以沒襲擊我和你，一是因為我是屍體，二是因為你有萬靈古燚火種吧？萬靈古燚，可探查萬靈，又可以阻擋一切探尋。”
    “早知如此，不該帶他過來的。”沈無雙歎息。
    “這種地方，既然決定要來，他自己就該做好這樣的準備，仙尊不必自責了，過來喝一杯吧，當年釀酒的長老師傅教了在酒中下驅邪避晦的仙草，我想對抵禦這未知的東西興許有些好處。”
    沈無雙久久望著林向染，而後苦笑著道：“若非我知曉我徒兒確實已隕落，我真會覺得他活過來了。”
    他坐過來一些，端起了其中一個玉杯，仰頭將這杯與君同一飲而盡。
    十年的梨花釀如此醇厚香甜，之前他一口都沒舍得喝。
    這世間隻有那麼幾壇他留下來的酒，喝一滴，就少一滴。
    林向染也端起杯子，細心的品起這杯酒，現下與當年埋酒時的心境何止天差地別？
    當年倒是幻想的一起同飲的人也是師尊，如今也算如願。
    羅盤沿著河岸緩緩前進著，有時候柳編傀儡要清理前方雜亂的道則，甚至還會停下來很久。
    嘩嘩的水聲倒是也應景喝酒。
    林向染又取出一個玉杯，倒滿一杯酒，而後丟進了河中：“好酒，敬四爺一杯，走好。”
    沈無雙也又斟酒一杯，拱手敬河麵：“顧仙士，走好！”
    兩杯酒下肚，他已經麵上掛了紅潮，他一向是個不會飲酒的，酒力也不好。
    唯一的那次醉酒，還……
    他望著自己徒兒這張年輕的臉，不禁伸手想撫摸一下，伸到半處，又連忙收回，接連又飲下幾杯。
    林向染詫異，師尊何時這麼能喝了？
    剛想說什麼，麵前的人張口便已經大了舌頭，“我……我徒兒……釀的……好喝吧？”
    “當然！”林向染回答。
    “我徒兒……小時候很乖……修行也刻苦，喜歡搗弄東西，總愛做一些小玩意兒還有鮮花送給我……他送過我荷花……梨花……一簇簇的菊花，好看……”
    沈無雙結結巴巴的說著，說到難過處，手捂住眼睛，緩了一會兒，繼續大杯的飲酒。
    林向染也不阻攔他，隻是靜靜聽著，他知曉師尊喜歡以前聽話的自己。
    而自己覺得花，是這世間最美的東西，每一種花，都是這世間的絕世無雙。
    尤其是喜歡荷花，大概是因為師尊的字為”蓮”。
    他也以為，能一輩子那樣呆在師尊身邊就行。
    “都是……我的錯，我不配為人師……我沒有……護好他……所以他……不理我，他恨我……”
    “以前我不知……從韶華秘境回去後，他忽然就性情大變，嗜睡，不好好練功，先是貪嘴，之後成了貪食，其實我沒有覺得怎樣，隻是覺得他作為大師兄，該為下麵弟子們做個表率，隻得每天責備他，卻不知他變成那樣……都是因為我……”
    “那個時候……他聽著我的責備，總是沉默不語，他一定很難過吧……卻什麼都不說……”
    林向染聽著沈無雙的話，那段日子他其實很不願意回憶。
    十八歲以前，他一直是師尊的驕傲，修行很是用功刻苦。
    師尊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也能突破仙君瓶頸，踏入聖君行列。
    這樣源長仙島就有兩位聖君坐鎮，對大界是一種震懾，也是一種無上的榮譽。
    這大界成聖都太過艱難。
    然而他的心被種下妖毒毒株，各種豬的缺點也都開始顯現，製約他。
    眼看他一天天不成器，師尊責備他，何嚐不是恨鐵不成鋼？
    可是……
    “四師弟不是我殺的，源長仙島被害的修士和那些被害普通百姓的心髒也不是我挖出來吃的，師尊，你從不信我。”
    林向染盯著醉酒的人迷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當年回去源長仙島後，島上便開始怪事頻發，開始丟仙草和丹藥，開始丟各種珍貴的食材。
    林向染承認，有一部分是他偷的，因為他忍受不住，不停的覺得饑餓難忍。
    但是島上開始有一些弟子和百姓被害，心髒被挖出，傳言是被妖給吃掉的，一時間仙島上人心惶惶。
    四師弟其實年紀比林向染還要大上幾歲，隻不過他入島時間短，還是得喊林向染一句大師兄。
    那日林向染又忍受不住，想去偷點東西吃，正好是四師弟值夜，因為島上已經被挖心了好幾個人，因此夜裏巡邏很是嚴密。
    “嗬，其實我知道凶手是誰，隻不過奈何抓不到證據。”
    林向染躲在暗處，說話的人正是四師弟周慶。
    “是誰啊四師兄？”問的人是九師弟劉螢，他還是個小孩子。
    “就是我們的大師兄，你以後別那麼黏著他，他肯定有問題。”周慶道。
    劉螢不高興道：“四師兄你怎麼可以亂講，大師兄才不是。”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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