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通苑的人先上了飛艇，當然，小汪也跟著上去了。
    林翔交代完外牆的防衛事宜後，發現自己飛行器前麵本該隨京通苑一起過去的九歌居然站在那裏等著自己。
    林翔講飛行器打開，然後揚眉看看九歌。
    來到鳳集後，這個十三歲的孩子比起剛來時看起來健康很多。
    “我猜，你有事跟我說。”九歌道。最近處於變聲期，所以聲音有些沙啞。
    林翔看著眼前這個淡然又從容的孩子，突然笑了起來——因為這樣的環境，以及這孩子所表現的聰慧，我幾乎要忘記他還是個孩子。
    九歌有些困惑地看著林翔。
    “呃，”林翔笑道，“不太舒服吧。”
    “什麼？”
    林翔點點自己的喉嚨部位。“我當年也是一樣，覺得特怪異，不愛說話。”
    九歌愣了一下，然後眨眨眼：“……啊，還好……稍微有點怪，不過，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你比起我當年要從容多了。”林翔笑著走過去，拿手上的操縱卡輕輕敲了下九歌的頭，“進來吧。”先走進飛行器內。
    九歌摸摸剛才林翔敲的地方，愣了愣，也進了飛行器。
    “隨便找地方坐。”林翔一邊設定自動回航一邊道，“我這裏沒什麼好玩的東西，可能對於你來說有些乏味。”
    “不會。”九歌隨手從林翔堆在桌子上的書中翻出一本，答道。
    林翔回頭見那孩子靠在桌子邊，翻閱著書本的樣子，笑了一下，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這裏的小孩子都沒有什麼孩子樣啊。
    這應該算是我的失敗吧……
    弄好後，林翔走過去，坐在九歌對麵。
    九歌看他坐了下來，也放下手上的書，沉默著坐下來。
    “我想你該猜測到我要問什麼吧。”林翔微笑。
    “恩。”九歌點點頭，“是馮威公爵要求我留在你身邊的。”
    雖然心裏早就有猜測，但林翔還是不自覺地發起呆來。
    鳳尾鳳尾，久違的鳳尾，就算離開了很久，卻仍然在心中存在的無比清晰的鳳尾。
    “他來地球前，曾給我發過信息，說若有一天我不願意留在蒂薩芬了，可以來找你，但是前提是，一旦決定倚仗你，就不能有絲毫離開的打算。”九歌道，“我們民族的男人信奉的是一諾千金。”這個一諾千金是用字正腔圓的古語說的，而且還是林翔的母語。
    林翔終於回神，笑了起來。
    九歌遲疑地看著林翔，道：“……怎麼？”
    “不，沒什麼。”林翔笑，“隻是聽到的許久未曾聽到的話，很懷念。”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如此純粹的母語，讓人開心。
    九歌不明所以地看著林翔。
    “謝謝你選擇這裏。”林翔微笑著對他說。
    “……我隻是走投無路了而已。”九歌苦笑，“我沒有其它選擇。”
    “但是，這就是你的選擇。”林翔聳聳肩，“鳳尾大概看到了你的才能。所以才希望你能來幫我吧，而且，你的確很不賴。”雖然現在能幫上的忙不多，但假以時日，一定是跟鳳尾一樣有才幹的人吧。
    想到這，林翔愣了一下，然後看著九歌笑了起來：“……鳳尾跟你關係很好麼？”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林翔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九歌還是回答道：“……談不上很好，但是我受他庇佑頗多。”
    “是嗎。”林翔笑了笑，“你可以留在這裏。”
    “噯？”九歌難得呆呆地看著林翔。
    “我說，你可以留在這裏，留在鳳集。”林翔笑，“我也同樣會庇佑你，直到你有離開的能力。”鳳尾大概是從這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不希望他走自己的老路，所以才將這孩子托付給了我。
    九歌不明所以的表情。
    “你們真像。”林翔笑歎。不僅僅是容貌，連聰明才智，冷靜從容的性子，都極其相似。
    九歌微微縮了縮身體，離林翔稍微遠了一點，才說：“……首領。”
    林翔莫名其妙地看著九歌。這孩子的動靜是啥意思啊？
    “……我曾答應過馮威公爵……”
    “……你還答應他什麼了？”鳳尾那家夥到底瞞著我做了多少事？
    “除了他選定的那個人，其它的人若是試圖親近你爬上你的床，都要想辦法疏遠你們，包括我也不可以。”猶豫了一下，又說，“不過，你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做點什麼，但是不可能陪伴你。”
    ……真不愧是鳳尾……
    林翔隻能在心裏如此感慨，苦笑著：“安心吧，我隻是單純的感慨而已，並不打算做點什麼。而且，你還是個孩子。”
    九歌微微皺眉，道：“雖然我年紀還不大，但是我並不是一無所知，請不要懷疑我的誠意。”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啊！十三歲的孩子能做什麼啊！
    林翔很想如此反問。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來找我，我學習過。”九歌繼續道，然後強調，“是專門的教師教的。”
    林翔沒好氣地：“小子！”曲起手指敲敲九歌的額頭，“我們能換個話題麼？你這是性騷擾，知道麼！”
    “啊。”九歌捂住被敲得有點痛的額頭呆呆看著林翔。
    再早熟穩重的孩子也是會有像孩子的一麵嘛。
    曉霧也是，蔚藍也是，這小子也是。
    林翔笑了笑，“我想知道，你之前說的，鳳尾選定的人……他還有指定誰跟我親近麼？”
    “恩。”九歌點頭，隨即又道，“不過，我不能告訴你。”
    “知道這個已經足夠了。”林翔笑著，看看那孩子懷疑的眼神，忍不住揉揉他的頭發：“小子，你這是什麼眼神！我對鳳尾給我安排的對象才沒有興趣呢！”低聲喃喃，“反正……他總是自以為是地安排著一切……”
    九歌看著林翔的神情，過了好一會，才說：“首領，你還很想他麼？”
    “誰知道呢。”林翔輕笑了笑，收回手，“不過，他是個狡猾又自私的家夥，你別長成那種大人就好。”
    “……不明白。”九歌誠實地回答。
    “沒關係，你遲早會明白的。”林翔微笑。“你會長大到能明白這些情感的那一天，我保證。”
    這個星球夭折的生命太多，我不可能一一都去保護，至少，眼前能看到的，我不願意再次失去。
    當日晚宴後，林翔在圖書室看書。
    為了節約能源，他隻點一盞光芒微弱的小燈。
    雖然對眼睛不是很好，但沒關係，他要等的人馬上就會來了。
    大約翻了不到五頁書，門被人輕敲了兩下。
    “請進來。”林翔合上書本，轉麵向來人。
    走進來的正是現任錦繡。
    她穿著一襲紅色明麗的衣裳，襯得人格外豔麗。
    “久等了。”錦繡走過來，坐在林翔對麵，“因為來之前我們開了個小小的會議。”
    “看樣子是說服了你的屬下。”林翔笑了笑，手推推桌子上的壺，“我做了茶，要喝麼？”
    錦繡警戒地看了眼林翔。
    “安心吧，僅僅隻是茶而已。”林翔聳聳肩，“我沒放其它東西……清火的。”球球從別的星球上帶來的種子。
    錦繡斟了一杯喝了。
    大約是比較滿意，又倒了杯喝下，才說：“我沒有說服他們，隻是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眼看著窗外夜幕中的鳳集淡淡道，“這次來的人，都是不願意跟鳳集結盟的，我隻是讓他們用自己雙眼去看，然後做出判斷。”
    “哦？”林翔揚揚眉。
    “事實上，是他們選擇了這裏，並不是我的意誌。”
    “那還真是榮幸。”林翔笑了笑，“我以為你會用暴力手段迫使你的屬下同意呢。”
    “武力可以征服大多數人，但總是有那麼一小部分人是不肯屈服，因為他們有比武力更強大的品格。”錦繡淡淡道，“而這一小部分人卻是我需要的。”
    林翔有些讚賞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微笑，“對了，我忘記說了，恭喜你，成為京通苑的錦繡。”
    女子露出美麗笑容：“謝謝，這是我預料中的。”
    林翔伸出手來：“另外，感謝你們選擇了鳳集。”
    “互利而已。”錦繡握住他的手，“若是你們在哥爾摩的襲擊中墜落了，那我不會來的。”
    林翔笑，“那小汪呢？”
    錦繡雙眼一瞪：“他當然是要救的。”
    “……他跟你說了吧。”林翔朝錦繡別有深意地笑。
    “說了又怎樣？”錦繡的臉有些微紅。
    “隻是想知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宴。”林翔笑，“鳳集需要熱鬧一下，我想，你的京通苑也是吧。”
    “……”錦繡瞪他一眼：“你要記得給我們送個大大的彩禮。”
    “這是當然。”
    “那我走了。”錦繡站起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桌子上的茶壺。
    林翔微笑了起來，朝她比了比：“你喜歡就拿去，下次我告訴你種植茶的地方，教你怎麼做。”
    錦繡有些不好意思地：“誰要你教啊。”不過，還是走了過來，將茶壺帶走了。
    門被悄悄合上，室內又恢複安靜。
    林翔轉臉遙望窗外掛在天空中的明月。
    “我是不是又往前走了一步呢？”喃喃低語。
    當然，沒有人會回答他，仍然是一室寂靜。
    歎口氣，趴回桌子，發起呆來。
    不曉得過了多久，手腕上的聯絡器突然震動起來。
    是雅雅傳來的信息：“你睡了嗎？”
    林翔微微一笑，坐起來，回道：“沒有，怎麼？”
    “月亮很圓。”
    “對。”
    “我們看的是同一個月亮。”
    “恩。”
    “同一個。”
    “是同一個。”
    “恩，早點休息。”
    “晚安。”
    信息傳輸到這兒，就中斷了。
    林翔有些發愣地看著聯絡器恢複黯淡的屏幕，然後露出了輕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