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去看鳳尾那蒼白的臉。
    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走上前，慢慢地，有些困難地問雅雅：“……怎麼回事？”
    “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本來就被折騰的隻剩一口氣。”雅雅輕聲道：“他是在穿過飛蛇的領地時被人用衝擊炮擊落下來的，然後……”說到這，雅雅看了眼林翔，“你也看到了，這家夥長的還不錯，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不比女人差，飛蛇的首領浮士德好像很喜歡他。”
    雅雅說的隱晦，但是林翔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出去執行任務，沒辦法了解這邊大陸的情況，回來之後聽下麵的人說浮士德抓到了一個非常美貌的高等人。”雅雅淡淡道，“我讓人把影像資料傳給我，才發現你的情人被抓了。趕過去時，浮士德已經被這家夥殺了。”
    林翔微微彎下腰，伸出右手去觸碰鳳尾的臉龐，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是顫抖著的。
    光滑的肌/膚是冰冷的觸覺。
    “他有東西給你。”雅雅走到林翔左手邊，往他手中塞了一片薄薄的芯片，低聲道：“是這個大陸所有勢力的資料。可能是他從那首領口中套出來的。當時的他已經失去了求生意識。”
    “他為什麼不活下去……”林翔低聲喃喃，“為什麼要放棄……”
    “大概是覺得自己太髒了吧……”雅雅輕聲歎息，“據說，除了浮士德，還有不少人碰過他。”
    林翔沒有再說多話，伸手，將鳳尾從那箱子中抱了出來，對雅雅道：“送我一程。”
    “林翔。”身後羅致微叫他。“你去哪？”往前走了幾步。
    林翔漠然地轉過身：“羅致微，你離我遠點，不然我怕我控製不了想殺了你。”出來之後，手上聯絡器震動不停，林翔這才知道，原來是因為在裏麵訊號被幹擾了，所以鳳尾無法找到自己。而，羅致微，明顯是這件事的主使。
    他沒有直接殺鳳尾，卻用了這樣的手段，而自己，是幫凶。
    “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出事嗎？”羅致微在身後吼，“他不相信你，他想跟蹤你，所以才會被飛蛇的人抓住，他明明知道這有多危險，還是做出送死的舉動！這是他自己造成的！”
    “閉，嘴！”林翔麵部表情有些扭曲地看著羅致微，“你懂個屁！”
    “林翔。”羅致微直直地看著他，“你要是離開這裏我馬上死。”
    林翔冷漠地，“你知道現在的我有多麼希望你去死。”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知道為什麼前幾天你那麼嗜睡麼？是因為我取走了你的精/子，”羅致微突然在林翔身後狂笑起來：“我花了大價錢請人做了一個好玩的手術哦。”
    林翔愣一下，猛然回頭。
    羅致微的手輕按在自己下腹：“你很喜歡孩子吧？不曉得你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呢？”羅致微微笑，“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孩子什麼樣，吃了最新出來的營養藥劑哦，現在已經有三周大了，看起來像是小小的海馬，你想不想我把他挖出來看看呢？”甜蜜的笑容卻說著無比殘酷的話。
    明明知道這事有多麼的荒謬，林翔卻沒辦法對羅致微的神情視而不見。
    他那樣恐怖的笑容，就仿佛他說的是真的一樣。
    “別開玩笑了。”林翔不自覺地辯駁。
    羅致微微笑，眉眼彎彎：“你可以離開試試，也許我隻會挖出我的內髒而不是你的孩子。”
    林翔卻不敢動。
    “他說的是真的。”羅致微身後傳來了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他孕育著你的孩子。”
    許久不見的苑沫緩緩走了出來。
    看到苑沫，林翔就知道，這事假不了。
    苑沫苦笑一聲：“抱歉，我不知道他想要懷上你的孩子，不然我不會給他做手術。”
    事情都發生了，還說這個有什麼用？
    林翔不知要做出什麼反應才合適，終究隻是歎口氣：“我送鳳尾回飛艇……你去通知蒂薩芬的女皇。”看了眼朝自己微笑的羅致微，“我很快回來。”
    不去管身後人的反應，林翔自顧自地往前走，他怕自己留下來會忍不住做出可怕的事情來。
    這樣憋屈的情緒是為什麼！我居然連給人報仇都做不到！我甚至都無法責怪！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不曉得走了多久，林翔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側臉看了看，雅雅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送我回飛艇那裏吧，我要將鳳尾的身體冷凍起來，不然他的姐姐看不到他會難過的。”
    雅雅點頭，伸手在手腕上按了幾下，一架無人駕駛的飛行器過來了。
    他跳上去將監控功能暫時消除，對林翔招招手，讓他上去。
    林翔抱著鳳尾搖搖晃晃上了飛行器。
    由於鳳尾個子比他大，所以看起來顯得他整個人有些脆弱。
    雅雅側眼看看林翔的樣子，道：“我幫你扛著人吧？”
    林翔搖搖頭，手稍微用力地抱緊了鳳尾的身體：“……他不喜歡。”
    雅雅沉默地看了眼林翔，沒再說話。
    “雅雅。”林翔低聲叫他。
    雅雅看了眼林翔。
    “就算鳳尾死了，我也……”
    “我知道。”雅雅點頭，“我知道，不要說。”看了眼林翔，微微露出苦笑的模樣，“我知道。”
    林翔歎口氣，也跟著點點頭：“恩。”
    “但是，我希望你記住，我會幫你的，無論什麼時候。”雅雅微笑道。“不需要所有的事都一個人扛在肩上。”
    林翔勾起唇，點頭。
    他沒有問雅雅，若是自己跟他的主人起了衝突，他會站在哪一邊，他也沒問雅雅，若是他的主人要殺自己，雅雅會不會將武器對準自己。
    因為他覺得沒必要。
    雅雅說出了這樣的話，已經是非常難得，在自己覺得有些累的情況下，有個人能說出這樣寬慰的話來，已經是非常幸運。
    林翔一邊低聲地歎了口氣，一邊再次緊緊地抱住鳳尾冰冷的身體。
    鳳尾，別怕，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腦子中卻一直不停地回想起當年鳳尾跟自己在一起時的一些日常生活。
    原來，人活著，是那麼鮮明的事，是那麼鮮明的存在，一旦這個生命逝去，其他關於這家夥的記憶，全部變成了黑白色。
    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大肆地在心裏嘲笑自己：我啊，都是我的漫不經心，沒注意到羅致微的變化，沒注意到鳳尾離別前的表情，沒注意到這些應該注意的，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雅雅正準備發動飛行器，看了看林翔臉上的笑容，側過身來，用空著的手輕輕碰了一下林翔的肩膀。
    林翔回神看他。
    “雖然我這雙手感覺不到你，但是你可以感覺到我吧？”雅雅淡笑，“我說過，我會幫你。”
    林翔愣一下，然後籲口氣，最後笑了笑：“謝謝。”雖然是個情感饑渴，嘴巴刻薄，表麵驕橫，骨子自卑，沒什麼優點的家夥，但偶爾也會有可靠的樣子嘛。
    雅雅哼了哼：“你現在可真狼狽。”
    “讓你擔心了，抱歉。”林翔笑。
    “誰擔心你啊。”雅雅沒好氣道。
    林翔隻是笑了笑，沒再說話。
    雅雅靜靜發動了飛行器，往飛艇方向駛去。
    林翔抱著鳳尾的身體，也不覺得手會酸痛，眺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鳳尾，鳳尾，你真是傻瓜，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隻覺得心口悶悶的，憋悶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