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之前,日落以後 回憶是後鏡裏的公路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7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唐凱旋五歲那年,媽媽給他穿著藍色的新棉襖,戴著火紅的帽子圍巾和手套說:“旋旋,媽媽帶你去洛媽媽家,洛媽媽生了一個很可愛很漂亮的小妹妹。”
唐凱旋笑的眼睛騰亮騰亮:“真的呀!媽媽我要去看妹妹,我要去看妹妹!”凱旋媽給他穿戴好了之後又去洗漱,喂他吃飯的時候,比往常不知道快多少,笑著牽著他帶著毛線手套的小手出門。
那一天,外麵的世界全都是白色的,雪花還在空中飛舞,門前的大片梅樹飄來的香味讓整個村莊都聞得到。唐凱旋不肯讓媽媽背,說媽媽走路太慢了,小腿邁著小小的步子往隔壁跑,堅定又踏實,還是摔了一跤。
凱旋媽趕緊上前把他拎了起來,拍拍他身上的雪,奇怪這小子今天摔了居然沒哭,還繼續笑著跑進了洛家的院子喊:“洛媽媽,洛媽媽你在哪,旋旋來看小妹妹了!”
剛剛滿月的洛桑恬整天隻會吃拉睡,唐凱旋喊完之後衝到了房間裏麵,看著洛媽媽坐在沙發上烤尿片,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四處的轉悠:“洛媽媽,我媽媽說有小妹妹,旋旋要看小妹妹。”
隨即而來的,是洛桑恬的哇哇大哭,哭聲之哄亮,洛媽媽趕緊上前哄著。嚇得唐凱旋當即就愣在那裏,凱旋媽進來的時候,唐凱旋也突然哇哇大哭,凱旋媽笑著哄兒子:“旋旋哭什麼哪,妹妹哭你也哭,羞羞臉呀。”
唐凱旋邊哭邊揉眼睛,靠向媽媽的懷裏,哭的滿臉是淚:“媽媽,妹妹為什麼要哭呀,你快叫她不要哭呀……”
唐凱旋十歲的那一年,洛桑恬五歲,紮著兩個小羊角辮。抱著她媽用舊布給她做的布娃娃,騰出一隻手來摘著籬笆上的牽牛花遞給唐凱旋。唐凱旋接過來,仔細的一圈圈纏在藤上又綁在兩支差不多一樣長的木棍上,兩邊一插,分開一米多的距離。
洛桑恬看著他做這一切,輕聲細膩的問:“旋哥哥,花門就是這樣做的呀?!”
唐凱旋拍拍手上的灰塵和泥土,看著兩支棍子就那樣隨意的插著:“嗯!電視上的是圓的,我們這是直的,不過上麵有花,還是很漂亮,是不是呀恬恬?”
洛桑恬勉強的點了點頭,手裏抱著的布娃娃要是有生命,估計要被她胳膊的力氣給掐死了。唐凱旋說:“過來這邊恬恬,牽好旋旋哥的手,從現在開始,你和我牽著手走過了花門,以後你就要做我的妻子,我就要做你的老公。”
洛桑恬抬起臉看著高自己幾個頭的唐凱旋,稚氣的聲音問:“那旋旋哥,我們可不可以對寶寶說我們的故事呢?”說著寶寶的時候,還揚了揚手裏的布娃娃。
“可以!”唐凱旋拉著她並列站好:“就跟他講我們長大的故事吧。現在開始走了。”兩個人一起邁步,從‘花門’中穿過,剛走過木棍就倒了,洛桑恬哈哈大笑。
唐凱旋十五歲的那一年,洛桑恬十歲。小小的羊角辮不見了,變成了中長的馬尾,走路快點和奔跑起來的時候,馬尾在後麵甩啊甩的,弧度都讓唐凱旋覺得好看。她坐在門口的那片梅園裏其中的一棵梅樹上,很多次都看著奔跑而來的唐凱旋,他青春年少的在陽光下奔跑,帶著溫暖的微笑,騎士般的身姿,直直的向她而去。
她凝望,他微笑。
唐凱旋二十歲的那一年,洛桑恬十五歲。長長的頭發齊腰,愛穿白色的棉布襯衣,白色的棉布裙子,白色的球鞋。清秀的瓜子裏,清澈的眼瞳,還有那顆在眼角下褐色的小眼淚痣,笑的時候有小小的梨渦。
唐凱旋隻想到曾經看過的一首詩:《佳人歌》。詩的內容裏這樣一段話,正好可以形容他心裏的桑恬:“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那一年他牽起了她的手,從冬天走進了春天,就像他們在最初的最初裏相遇,然後約定要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那一天的天空湛藍。藍天白雲下是年少的他,兒時的她。他們對著天空許下心願,讓彼此就像藍天和白雲一樣,不離不棄。手勾著手約定:將來的每一天裏,無論順境或是逆境,無論開心或是失意。隻要抬起頭來看著天空,隻要天還是藍的,雲還是白的,那樣就還在彼此的注視裏,再提起勇氣。
兩人相視一笑:“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個時候,洛桑恬就是他的傾國傾城,是他的滄海桑田!
唐凱旋二十五歲的那一年,洛桑恬二十歲。她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傾國傾城,她變成了真正的傾國傾城,漂亮的她,清純的她,善良的她…憤怒的她,生氣的她,流淚的她,都在美麗的容顏裏帶著紅顏的絕色…
他,在她的麵前跪下來,低聲的哀求,問她:“你還要我嗎?”
她冷如冰霜的話語反問他:“你要我要你嗎?”
那些曾經擁有過的美好記憶,如同一個幻燈片,在唐凱旋的腦海裏慢慢的回放。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如同潮水,褪去後隻顯沙灘的狼狽。曾經潛意識裏麵拚命排斥或者想要珍惜的東西,卻突然在某一天,就變成了最厲害的毒,把他們都傷得體無完膚。
那麼多的曾經,那麼多的回憶,緩緩的堆積而來,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腦海裏,壓在心門上,唐凱旋甚至想要自己去逃離,逃離這個叫做記憶的圓圈。可是它來得這麼的急切,這樣的洶湧,排山倒海,迅雷不及,讓一切看不到未來的,找不到現在的,都轟然倒蹋後。
那些曾經說過的話,一起走過的路,手牽著手,相視而笑。每一個眼神,一句話,一件衣服都讓他的心帶著撕裂的疼,徹骨的痛,還有碎裂般的傷。唐凱旋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不停奔跑的人,從前世跑到了今生,隻為了追趕著她的背影。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身而過,他在想著自己所有的前世,是不是都在佛著跪拜,乞求,才能換得趕上她的腳步,一同走過每一個有她的曾經。
現在,終於清醒了。才知道自己跑的太快,逼得太緊,現實太殘忍。隻能讓自己在清醒裏,任自己體內鮮紅的血,一點一滴的流逝幹淨。否則,就不會再有安靜,不會再有安心,不會再有安定。
那些曾經有過的理想與信念,變成了今天的劫難與塵殤,傷感和落寞。即使是一夜未眠,他還是早早的趁著天破曉時分出了門。
還是那個水塘,也還是那片白茫的蘆葦,仿佛一切都不曾變過,他就那樣立在那裏,看著東方的日出,緩緩的升起。
桑恬,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我很茫然。我以前有多想用力的握緊,現在就有多麼無力的不從心。桑恬,曾經你就是我的目標,我的未來,和我所有的希望。隻要有你,我不害怕任何的困難,包括家庭的阻攔。而現在,我卻覺得,我已經在失去你了,我把你弄丟了,我害怕我再也找不回你。
這樣的感覺,就像吹在手指縫裏的微風,就像時間,在我們不經意時候,悄悄的滑過,偷偷的溜走。
就算我下跪乞求,任憑我淚流滿麵,痛哭不己的苦苦哀求,它就是不肯回頭,也沒辦法再回頭。而我們的記憶,也在這微風裏,被吹散而去,變成了熄滅的過往,就像我們總是一起看朝陽,卻沒有想過,等待的結果就是它的下墜,隻剩夕陽,陪伴著天涯邊上的腸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