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如果日後仍然想念你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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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凱旋這天夜裏發起了高燒,睡得整個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不斷做夢,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內,桑恬第二次在村口送走了鬱天恒。在離開之前,桑恬帶著他來到了那片蘆葦前,站在水塘前的不遠處,彼此都沒有說話,任清晨微涼的風,迎麵吹來。吹起了她如瀑的長發,吹亂了他們的衣角。
    看著這裏自己曾熟悉的一切,洛桑恬此時此刻的心情裏,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她沒有想,假如一切可以卷土重來,然後怎樣怎樣。她知道堅實的生活裏麵,沒有假如、也許存在,但是在這裏,曾經有過她最美好的記憶,最慘痛的經曆。
    她今天站在這裏,麵對著那片C區的方向,讓記憶的花瓣掠過了心湖,一點點的盛開再凋零,從此以後,這裏隻有過去。而她,卻要開始新的未來。
    這朵盛開在她體內裏帶著世上最重毒藥的花,在她此刻的眼裏看起來,那樣的妖嬈嬌豔,仿佛是從她的骨血裏吸取的養份,也仿佛帶著精魂,有了生命力般不停的成長,成長,終於把她折騰的瘦弱,枯萎。
    現在,她把這朵花,一瓣一瓣的摘下來,變成了空氣中最濃烈的霧。也許會迷失了她僅20歲的青春年華,也許會迷失了日後丟失在風中的記憶,但是她卻努力的堅守著,等待最後的一射陽光,直直的照耀著她。
    她,努力的為自己打開一個,通向正途的缺口。
    鬱天恒從身後摟緊她的腰,說服他的人是洛沁言。因為洛沁言告訴他,那天去提錢的那張卡裏麵,有兩萬塊,是她努力兼職掙的,要給桑恬上大學用的。她說:“雖然遲了四年,但是我知道還來得及,她底子好,複習一下就可以參加高考。”
    鬱天恒脫口而出:“我可以在J市讓她上,有最好的學校,最好的補習資料和老師,我可以給她提供優越的生活,讓她免去後顧之憂,”他看著洛沁言,發自最肺腑的聲音:“如果你相信我,也可以免去你的後顧之憂。”
    “我當然相信你!”洛沁言回答:“桑恬在這個時候有你挺身而出,你不知道在我們旁人的眼裏,你的好帶著多重的真誠。可是,”她微微的停頓:“桑恬不會同意的,她有自己的想法,相信我,我這樣真的是為你們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爭端。”
    鬱天恒想起了那天晚上,送走了所有來要債的鄉親們後,桑恬遞給她一張紙。他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張借據,注明了洛桑恬借鬱天恒XX錢的證明。他當時就看著桑恬,隻覺得沒有必要這樣,他為心愛的人付出一點金錢,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桑恬卻不是這樣想的,她笑著對他說:“我現在沒有錢,你拿著這個憑證,我以後一定會還的。”
    她說的聲音很慢,帶著不可抗拒的拒絕,鬱天恒很想再說什麼,但是卻又被她打住:“天恒,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能再欠你這麼多,你之前對我做的這一切,我已經夠感激的了,我怕再這樣下去,我還到下輩子都還不起。”
    “不用還!”鬱天恒急切的肯定。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她淡淡的笑:“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免費的午餐。誰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憑什麼不還?如果可以不還,剛才要錢的那些人就不會出現了!”
    “我跟他們不一樣!”他爭辯。
    “那就更不能不還了!”她還是笑,笑得臉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天恒,我知道你想對我好。可是,我不能再背負得更多。”
    那時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升起了一層層的霧,鬱天恒看著麵前這個白衣黑發的單薄女子,她孤立的站在他的麵前,瘦弱無力,但是渾身散發的氣息卻是那樣的堅定不移。他把手中的借據緊緊的握著,再握著,看著上麵的字跡,娟秀的楷書字體,還有那角落下的洛桑恬三字,那樣規矩的印在上麵,就好像她在寫的時候,一筆一畫的像小學生寫字一樣,慢慢的,刻上去。
    鬱天恒走後的時間裏,每天的電話和信息都會如同雪花一樣,飛舞而來。洛沁言拜托了鄉親們處理房子的事情後,把地契也拿出來進行了變賣。和桑恬把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之後,兩個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房子明天就會轉讓出去,隻賣了一萬八。洛沁言已經覺得很好了,這房子很破了,地方也不夠好,還是這麼偏的農村。
    那個秋天的尾巴裏,桑恬20歲的人生裏,隻覺得留下了一地的荒蕪,這些荒蕪甚至泛濫得成災,一起荒蕪了她整個的人生。明天下午,她就將要和姐姐一起,離開。離開這片土地,離開這裏她成長的路途,沒有未來,沒有歸屬,隻有漂泊。
    這一年的秋天,她沒有了爸爸,沒有了媽媽,沒有了房子,沒有了家。留下了一身的債務,留下了對前途,未來,明天的未知和恐慌。
    也沒有了唐凱旋,和愛情。
    洛沁言將一把鑰匙放在她的手中,自己的手裏也捏著一把一樣的。這是她們家裏的鑰匙,雖然家已經沒有了。
    最後一次站在桅子花樹前,輕輕的摘下來一朵最美的,最純潔的,戴在自己的耳際。又摘下來一朵給了姐姐戴上。這個時候,隔壁的楊媽媽提著幾個蘋果和雞蛋過來,遞給了洛沁言,眼裏滿是酸澀的淚:“洛洛,楊媽媽煮了幾個雞蛋給你們路上吃。”
    “謝謝楊媽媽!”洛沁言接過來,臉上全是悲傷。
    “謝謝楊媽媽。”桑恬也說。
    楊媽媽突然把她們兩個的頭抱在懷裏:“洛洛,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能照顧好妹妹知道嗎?”洛沁言失聲痛哭在楊媽媽的懷裏,點頭如蒜。楊媽媽硬咽著聲音繼續交待:“恬恬要聽姐姐的話知道嗎?你們啥時候想回來看看就回來,到時候在楊媽媽家裏住,住多久都沒有問題!”
    她們在村口的大風下,與好幾位像楊媽媽一樣關心她們的人淚別。走了很遠的時候一回頭,才看到別人都離去了,隻剩下楊媽媽肥胖的身子還站在那裏,遠遠的,越來越看不清楚。她身後的那片農莊,是她們從小就生活的根源所在,如今,這裏的一切都對於她們來說,隻剩下了悲傷,一切都不複存在。
    風沙肆掠,仿佛也像她們心底的塵沙一樣,席卷而來。漫無邊際的塵沙中,模糊了她們眼前的景象,桑恬隻覺得累,累到再也沒有所謂的力量和勇氣,她別過臉去快速的行走,她沒有辦法麵對這樣的貧窮和苦難。
    唐凱旋顫抖的手關了手機翻蓋,拔了手上的吊針就往醫院外跑,正推門而入的護士小姐看到他大叫:“哎,你去哪啊,針還沒打完呢。”
    他一路上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就像很多年前的洛桑恬坐在那片果園的桃樹上,等著他奔跑過去,他們一起坐在那裏,看著滿園的桃花梨花開,看著滿園的梅花開,看著滿天的雪花,紛揚落下。
    也看著它們飄落,凋謝,融化……
    門上的那把鎖,讓汗如雨下的他,停下了腳步。看著這裏安靜的一切,他的心猛烈跳動的頻率慢慢的緩下來,最後變成了冰冷。仿佛過去曾經有過的一切,也已經隨著她的離去而停止了腳步,再也尋找不到的曾經是他想盡辦法也得不到愛過的證明。
    桅子樹長的比他還要高一點,又粗又壯,繁榮地盛開著。夜色幕下,綠枝白花上都有著清涼的水珠,伴隨著清冷的夜風,發出了桅子花獨特的清香。他眼角卻流下了掙紮的眼淚,無奈的上前,抱著這顆桅子花樹,就像曾經抱著他最心愛的人那般。淚水滑過了他白皙的臉,滴落在一朵桅子花的小花瓣上,如同上麵清澈的水珠般,晶瑩透亮……
    無奈的世界裏,總是會活著一群無奈的人。可是唐凱旋卻想問一問,為什麼有些人,有些事,一定要用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愛情的犧牲,親情的埋葬,鮮血的代價才能證明其本質的慘烈?
    沈日照敲著門,聽到裏麵的回應是:“進來!”才推門而進。
    林馳譽坐在辦公桌前,偌大的辦公室後麵的玻璃窗外是整個城市裏最美的景色。沈日照坐在他對麵,問:“你怎麼了?以前從來不管這些事的。”
    林馳譽笑,宛如鋼琴家修長的手無意識,無節奏的敲在桌麵上:“辦的怎麼樣?”
    沈日照點頭:“你發話了,哪有不成的道理。”
    “那好!”林馳譽笑的一臉邪惡,俊美的臉上是獵到了極品物的詭異,讓沈日照看著都覺得驚悚,問他:“那現在?”
    “當然是去辦,越快越好!”
    沈日照得令,點頭起身,走出去。
    林馳譽給自己點了一支煙,轉椅一轉,麵向了身後,看著窗外的景色。那裏是60層,把這個城市裏麵最美的景色,盡收眼底,猶如俯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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