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我如同一塊破布一般被丟在記錄入伍的隊伍中，身上滿是被碎石擦破的痕跡。然而我卻並不感到疼痛，是不是太痛了，痛久了也就麻木了。
    “名字！年齡！問你話呢！”
    我漠然的看著眼前的人。
    “問你話呢！”
    我還是沒有動。
    “算了，該死的，那幫人怎麼連傻子也弄來！……”看著眼前的人罵罵咧咧。我突然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眼淚也越來越多。脖頸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迷糊中我聽見，“傻子，算了……去夥房！”
    我被分到了夥房，負責生火，原本還有一個夥夫看住我的，隻是幾天下來，我隻是不說話，也沒有在做什麼奇怪的事，那個夥夫也就不再盯著我了。這是越營的夥房，負責越兵士的夥食。我每天都重複著一樣的事情，生火、生火、生火……我的腦中也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把火生好。頭腦昏昏的，我是不是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明，眼前浮現的總是紅紅的液體，那鋪天蓋地的紅把我緊緊包裹，好像隻要一閉眼就會被這紅色壓得窒息……
    “小啞！生火！”夥夫頭子老李扯著嗓門喊我。來到夥房的第三天。老李就知道我是女的，但老李沒有說出去，反倒是幫我掩飾。小啞，就是他幫我起得名字。
    我聽了老李的話，默默地去生火。老李坐在我邊上一邊忙活，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聽來的消息。“聽說，越要撤了，據說要攻下一座邊城了，又要有人受災了，唉……據說這次帶兵衝鋒的是越的七皇子，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錦晨，對！是叫錦晨……”我沒有聽見老李後麵到底又說了什麼，隻覺得頭痛欲裂，“啊！”破空一聲長叫……
    “小啞！你怎麼啦！你的手！燒到了！你……快……”我幹了什麼，自己不知道。老李幹了什麼，我也不知道。當我清醒時，發現雙手被包著，一股刺痛從指間傳來。小晨！不要出征！等我！渾渾噩噩的生活不是我的本意，既然我已不能再出世，既然一切皆因我而起，那就讓我來了結一切吧！沒有戰爭，沒有殺戮……
    入夜，這不是我第一次偷偷溜出，清醒後，我便是不是有意無意打探主帥營的所在，沿著前幾天默默記下的路線，我避開巡邏的兵士，離開了夥房。如果沒有錯的話，前麵亮燈的地方就是主帥營，我一定要見到小晨。
    “什麼人！”當快接近主帥營時，明晃晃的大刀晃花了我的眼。顧不得任何事，在刀落之前，我喊出了那個在心中喊了數千遍的名字，“錦墨……”聲音沙啞，如同一隻斷了線的破風箏墜落山澗。他應該聽不到了吧……我閉上眼，原來咫尺天涯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沒有預期的疼痛，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將我抱住。一股鹹鹹的味道直落口中。抬眼望去，月色中，那個穿著緋紅衣袍的人，怔怔的看著我……而我也這樣和他對望，沒有言語，直到淚模糊雙眼……
    這是幾個月來，我第一次在柔軟的被窩中醒來，就著清晨特有的陽光，我打量這在床邊小憩的人。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眶下投下濃密的陰影，未束起的長發有幾縷不聽話地垂落耳邊，劍眉皺著，好像在夢中有許多難題困擾著他……我不由自主地想撫平他的困擾、他的憂傷，就這樣伸手按住他的眉心，輕輕按揉起來……
    “小吉……”閉著的雙眼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張開，烏黑中帶著些許炫紫的眼眸溫柔地看著我，讓人有些無所是從。
    “我……”一開口就被自己那沙啞的聲音嚇到了。是呀，自從被抓入軍營我就沒有開口說過話，想來也有個把月了。
    修長的手指遞來一張紙戳，還是一如既往清秀俊雅的字跡，“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找你！”
    那雙不解的眼眸看了讓人不禁心疼，我再次開口，“我來找你！”
    又是一張紙戳，“為什麼？”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把我推給了玉澈，我還這麼死皮賴臉的跟來！為什麼你明明會說話，卻不肯向我說一句！為什麼你們都要上戰場！為什麼會有這該死的戰爭！為什麼！為什麼！……”我發泄著這近半年來的一切不滿，就這麼哭著叫著，想尋找一個答案！麵前的人什麼也沒說，隻是用他那不算健壯的雙臂把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唱著一種從沒聽過的調子……
    陽光從營帳的縫隙投入，稀稀疏疏照射在床前相擁的人身上，好像給人兒罩上了一層光暈，初夏的氣息籠罩著整個營帳，有些清涼，有些溫暖……讓人一時忘了戰爭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