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抽出一張紙巾擦掉鼻涕，章曉心裏無限哀怨，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要逞能說什麼醫生是比一般人更能應付感冒的人，感冒麵前，人人平等啊。現在可好，兩個一起感冒，他要上班，回頭還得照顧家裏更嚴重的那家夥。
    “哈啾！”
    醫生抬眼，看到一邊做著記錄一邊不停流鼻水的徒弟，悄悄地把茶杯拿遠一點，然後發現周圍的同事也都做著同樣的小動作，不禁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聲。
    周折在外麵探進頭來，“醫生，你不會也跟著感冒吧？”
    醫生白了他一眼，對著章曉皺眉：“怎麼感冒了？”
    章曉擦擦鼻子說：“感冒就感冒了，有什麼怎麼了？”打死也不能讓師尊大人知道他是被傳染的，不然都不知道要被說成什麼樣子。
    “抵抗力這麼差怎麼做醫生？”
    其實醫生也不是要說他的，但是看他蠻不在乎的樣子，就忍不住來氣。
    “沒有好身體，還講什麼救死扶傷？病人沒醫好，自己先倒下了。你以為醫院是好玩的地方？一點小感冒都沒辦法應付，下個月開始手術助理，你要怎麼辦？這裏可是醫院，不是你撒嬌的地方。”
    章曉被罵得一聲不出，摸著鼻子乖乖作記錄，可是那哀怨的眼神分明就透露著“老師你真的很羅嗦”的信息。周折隔著玻璃看到他那副模樣，不禁噗嗤的笑了。
    醫生臉一沉：“笑什麼笑？別人不知分寸，你也沒個正經！別以為整天嘻嘻哈哈就是樂觀，東西沒學到，笑再多也隻能是矯情！”
    周折碰了一鼻子灰，衝著玻璃對麵的章曉瞪眼，臭小子，又連累我！
    章曉聳聳肩，關我P事？是你自己愛笑的。
    護士從外麵探頭進來，“醫生，你好嚴格哦~罵完這個罵那個，這樣子大家哪還敢開腔啊？”
    “醫院本來就不是你們聊天的地方。”
    醫生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
    “可是大家整天都繃著個臉，病人看到也會怕啊。不是你說的嗎？心情好病才好得快？你這樣子不單弄得大家都不愉快，而且還會加重病人的心裏負擔，你覺得好嗎？”
    “。。。。。。。。。”
    醫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裝作沒聽見，淡定的繼續喝自己的茶。
    他跟章曉一樣，對男人可以很毒舌，對女生完全不行。
    周折在外麵樂得差點肚內笑翻天，悄悄的對著護士打V手勢，護士得意的點點頭，衝著章曉笑。
    章曉沒看見，他在記錄，一邊翻查下周工作安排。
    “老師，莫老太下個星期要動手術？”
    “嗯。”
    “怎麼會惡化得這麼快？不是已經加重藥量了嗎？”
    醫生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說：“加重藥量就能夠阻止惡化嗎？”
    章曉不作聲，晚期是誰也無法控製的時期，就算是醫生，也無法預料病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放心吧，隻是小手術，目前她情況還好，支持多一段時間沒有問題。”
    “是。”
    章曉低頭，“我去巡房，順便看看其他病人的情況。”
    “去吧。”醫生點頭，看著章曉離開的背影，突然又喊：“章曉，有空多看些書。”
    章曉背著他點點頭。
    “是。”
    “哼，醫生偏心！就會偏著章曉！”
    醫生捋捋前額的頭發，揚起頭看著護士：“你要來拿我也同樣樂意出借。”
    “算了，那些書厚死人，還是留著您自己慢慢鑽研吧！”
    護士吐吐舌，跟在章曉後麵去藥房拿藥了。
    周折探過頭來，“醫生，那我去借讀可不可以啊？”
    “隨便你，要來隨時歡迎。”
    “哈哈，那我可記下了！”
    醫生心不在焉的點頭，焦點已經移到看章曉剛剛的記錄。周折看著他溫和的側麵，笑了笑。
    換藥的時候，剛好碰上莫老太要躺下，她沒說什麼，衝著章曉點點頭就睡覺了。今天她的孫子來看她，逗孫子逗得累了，沒什麼力氣跟章曉鬥嘴。
    章曉有些憂心，把過脈發現脈象平穩，沒什麼大問題，這才鬆了一口氣。
    莫小三在一旁冷眼旁觀，尾隨著他出了病房。
    “章醫生！”
    章曉站住腳步，拿眼看他：“？”
    “我媽她沒什麼事吧？”
    “沒事，病情穩定，你放心。”
    “我媽的病你好象特別上心？”
    章曉皺眉：“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不，隻是醫生能夠像你這樣子，我們作為家屬的，很感激。”
    “我份內事，不用這麼客氣。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看其他病房的病人了。”
    “請等一下！”莫小三趕緊叫住他，“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我記得章醫生的父母也是車禍死亡的吧？”
    章曉眯起了眼，“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因為工作關係，所以需要查一點資料。”
    “那請出示調查令吧。”
    “就是因為沒有才想到請你幫忙啊。”
    “對不起，醫院裏的資料不能外泄。”
    章曉毫不猶豫的拒絕。
    莫小三不死心的糾纏：“章醫生，章末寒是你的爺爺吧？”
    “這關我爺爺什麼事？”越說越離譜。
    “環市路的那單車禍，難道就沒有令到你想起些什麼？”
    “對不起，我消息閉塞，不知道什麼車禍。”
    “章醫生，請你不要這樣子，這單案子我追了很久了，我需要你的幫忙！”莫小三見章曉麵色不好，趕緊賠笑。
    “環市路的車禍，跟你雙親當年一樣，卡車迎頭撞擊，車上三口，大人當場死亡，小孩子送醫院。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出車禍時的情況，如果可以，能不能給我詳細講述一下？”
    章曉看著莫小三好一會，才緩緩的說：“你調查我？”
    “是的。我相信章醫生也有過懷疑，你雙親的死沒有那麼簡單！”
    “我隻想說，那都不知道牛年馬月的事情，你現在來追查有什麼用？當時不追究，現在再來查還能查到什麼？馬後炮！”
    章曉不想再跟他繼續糾纏下去，就算雙親的死他有過懷疑，他也不想涉及到太多人，他要的真相，是在不驚擾父母泉下清靜進行的。
    莫小三攔不住章曉，看著他決然而去，突然在他背後念著：“章曉，男，二十五歲，環保科學研究專家章末寒的孫子，父親章少涵是小有名氣的律師。九歲那年因為父親調查一單環保汙染案，在回家路程上遭到大卡車迎麵撞擊，其父章少涵當場死亡，其母殷綠茵送醫院之後重傷不治身亡，疑未達醫院之前非正常死亡……”
    章曉一手拖著莫小三的衣領，一手打開消防通道，將莫小三往牆上一扔，跟著就是一拳打在莫小三肚子上麵。
    “不要在公眾場合當眾宣傳我父母的死訊！！！！”
    莫小三捂著肚子，皺眉皺成一團子，臭小子，如果不是有求於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章曉打完，甩手就走，莫小三趕緊捉住他手。
    “幫我查你母親當年入院的記錄，還有五年前一名刀傷患者的傷勢記錄，如果可以，環市路那名小孩子的後續情況也請你調查一下！”
    “我是醫生，不是警察，這些偵察案件的工作請你們自己去做！”
    章曉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莫小三一手拍在自己額頭上，果然碰釘子了，他應該去找章末寒才對。
    門被大力打開，哐啷一聲，章曉鐵青著臉進來。醫生皺了皺眉，同室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都悄悄的畏縮了一下。
    周折悄聲問：“章曉，怎麼了？”
    “沒事，幹你的活去！”
    周折縮了回去，旁邊有其他醫生低聲說：“拽什麼拽，當自己什麼人，別人不用工作？”
    顯然，盛怒之下的章曉是沒有聽到這句話的，醫生翻了個白眼，意外的看到章曉放在桌子上的手顫抖得厲害。
    “章曉？”
    “老師，我身體不舒服，今天值班麻煩你另外安排一下。”
    “好。”
    章曉點點頭，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插入頭發之中，難以自己。
    醫室裏其他人悄悄投射過來好奇的眼光，醫生不著痕跡的起身，“剛好我也到了下班時間，章曉，跟我到宿舍去拿書。”
    章曉坐著不動，醫生過去拖了他就走。
    一路上章曉不聲不吭，可是手指卻冰涼得很，到了宿舍，醫生掰開他緊握的拳頭一看，全是冷汗，臉也一直煞白著。
    “怎麼這個樣子？心理素質不過關，怎麼能當個好醫生？”
    章曉咬著牙強自鎮定回答：“放、放心，我就一會兒，呆會就沒事！”
    “是不是你父母的事？”
    章曉驚訝的抬起頭，看見老師眼睛裏的亮光。
    “隻有這個是你過不去的心理關，你瞞不了我！”
    章曉甩開老師的手，低聲說：“我沒事。”
    “你不說沒有關係，但你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一定要鎮靜下來，尤其是在醫院裏，不能顯露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你的精神狀況直接影響到病人的治療心情，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人情況而連累到其他人，這是你必須擁有的自我控製，明白嗎？”
    “是，謝謝老師的教誨。”
    章曉低聲說著，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
    醫生拍拍他的肩膀，泡了杯咖啡給他。
    “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章曉不安的看了老師一眼，又低下頭去。
    醫生心知肚明，“怎麼，不信任我？”
    “不是，我是不想拖累老師。”
    “早在八年前，你就已經拖累我了。”
    章曉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你等我想想再說。”
    “好，我給你時間考慮。但不準敷衍我，你要記得，你是我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