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張桌子兩條椅、一張床來兩床被，天宮的天牢比想象中的要好，宮如修坐在椅子上，如果去掉木欄，這裏與他的出住十分相似。
    貓小九抱著腿窩在床上，對自己的腳麵發問：“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說。”
    宮如修背對著他，手指在燭火上來回掃蕩：“你不知道原因嗎？”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替我背黑鍋，分明是我騙你陪我下凡，大不了我挨頓打了事，誰讓你多事！”貓小九惶惶不安，打他聽到宮如修說那話起，他的心就很亂，一直到現在還是亂，可他不知道原因，詢問的口氣也重了，像是在責備。
    宮如修停下手裏的動作，放任火苗鉤住自己的手指：“私下凡間可不是一頓打就能解決的問題，天條乃玉帝所製，違反了他就是蔑視玉帝。我看輕則被貶下凡，重則性命不保。”
    貓小九猛然抬頭，對著宮如修的後背呆若木雞：“這麼嚴重？”
    “嘶……”手指和火苗纏綿帶來的痛疼讓宮如修產生一種錯覺，仿佛他化身成為一隻正在撲火的飛蛾。
    “你……沒事兒吧。”貓小九抬起下巴，眼神越過宮如修的肩。
    宮如修搖頭，貓小九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那現在怎麼辦？”貓小九開始坐立不安，他下床捏著宮如修的肩，站在他身邊，“我不想死。”
    “主動認罪應該會好些吧。”宮如修猜想。
    貓小九爬回床上語氣輕鬆的說：“那簡單，最多被貶下凡。”
    宮如修站起來，麵對著他坐下，問：“九兄弟你娘親的遺願不實現了？”
    “這？”貓小九麵露難色，一念師傅教訓他的場景浮現在眼前，耳邊響起了師傅的教導‘你要好好修行，你娘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修煉成九尾靈貓。’
    “那你說怎麼辦？”貓小九縮成一團。
    “明天玉帝問話你一句別說，所有的罪我扛著！”
    “你不成仙了？你師傅……”
    “師傅隻是和我說了修煉之地，”宮如修打斷他，“能否成仙師傅說得看機緣，我本就無心成仙，即便是放棄這仙位，我也無所謂。”
    “哇啊！那太好了，”問題解決，貓小九如釋重負，踢開被子躺在床上，閉眼睡覺，“宮如修你待我真好，你就是我的福星！”
    而福星顯然沒他那般好過，宮如修咬唇，內心掙紮萬分，天人交戰了許久才鼓起勇氣問：“九兄弟，你當真同意這麼做？”
    貓小九調整下睡姿：“這不是你提出來的嗎？”
    “對，是我提出來的，但不能代表你的決定。我再問一次，你想好了回答我，”宮如修直視貓小九，逼的他無處可逃，“如果讓你選，你被貶下凡和我被貶下凡，你選哪個？”
    “我……”貓小九不敢看他，但又躲不開，宮如修期待的眼神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想說自己，但師傅和他那未曾蒙麵的娘就不停的在耳邊念叨‘小九你不能這麼做，小九你不能放棄，小九你要做仙，不要在做一隻倍受欺負的小貓，想想你第一次去江州城。’貓小九用手捂住耳朵，別說了別說了！再說頭就要爆調了！‘小九……小九……’一念的叫聲越加清晰，貓小九把頭埋進枕頭裏，頭痛的厲害。就在此時，一道圓潤的聲音像小河的流水嘩嘩地流淌，帶走了一念的叫聲，他摸上貓小九的太陽穴，輕輕地按壓揉搓，‘九兄弟，我替你去。’那聲音猶如魔咒，迅速治愈了貓小九的頭痛。
    宮如修期待的望著正在沉思的貓小九，貓小九突然抬頭，張開嘴巴，宮如修心亂如麻的盯著嘴巴一動不動。
    “你！”
    愣了片刻，“好！好！好！”宮如修連呼三聲，“哈哈哈哈！”他抱起自己的被子鋪在地上。一個字打碎所有的希望，他願意替他受罰，不代表他希望貓小九讓他代替他。他讓他選的不是仙位，而是他。貓小九，你可知就算你願被貶，也得過得了我這關！可惜……宮如修搖頭自憐，那一夜不過鏡花水月，誰說酒後吐真言，我看不過是酒後瘋言，不做數……不做數……
    笑聲傳到貓小九的耳裏，說不出的嚇人，他往外靠靠，把裏麵空了出來，對下麵的人說：“床夠大，你上來睡吧。”
    “用不著，你是主，我是仆。”
    貓小九噎得慌，慢吞吞的說：“那都是成仙以前的事兒了。地上冷，你上來吧。”
    “不用，”宮如修自嘲，“成仙之前尚不怕冷，怎麼成仙之後反倒精貴起來！”
    貓小九一改常態，宮如修的話讓他內疚，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內疚什麼。他裹著被子下床，睡在地上：“我知道你不願意和我一起睡，那你睡床我睡地。”
    “主子這樣豈不折殺小人。”宮如修諷刺。
    “宮如修你別陰陽怪調！什麼也別說了，一起睡地！”貓小九生氣，瘦腿並用夾緊宮如修閉眼睡大覺。
    “唉……”歎氣之後，宮如修語氣恢複正常，挪開他的夾著他的腿，“夜間寒氣大，起來上床睡吧。”
    “你同我一起？”貓小九撅嘴問他。
    宮如修敵不過他，隻能說：“嗯。”
    貓小九貼著宮如修的後背睡在床上，沒一會兒功夫，貓小九就打起呼嚕。宮如修小心翻身麵對他，伸出手描繪他的眉眼、鼻子、嘴巴。也許這是兩人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下次相見不知是何年，又或者有下次嗎？
    貓小九砸吧砸吧嘴，宮如修立刻收手閉眼裝睡，誰知貓小九僅是翻了個身。宮如修冷笑：這種時候也能睡著，貓小九是你不幸，還是我不幸？也翻身，與他背對背。
    黑暗的牢房裏，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睜開，他確定身後的人已經睡著，才偷偷的用手摸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