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所謂流年
    對於“生命”過於漫長的他們來說，十年，二十年，算什麼？
    或許隻是飲茶時那一個閉眼的時間，再度睜開時，就已是另一番光景。而那些碌碌景象，都在流年中，漸漸湮去。
    他很難記得自己成為死神的具體時間，很難想起漫漫歲月中究竟曾經遇到過多少人，也想不起身上的羽織確切地披了幾個年頭。
    隻是清楚地記得，那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若能選擇，他必是不要這個身份的，若他們能回來。
    *
    當聽到那個命令時，他是真的愣住了。
    派駐現世的分隊隊長麼？去到她所在的那個地方麼？原來，還能再見麼……
    少年的臉上已經多年不曾出現如此劇烈的神色波動，思緒迅速地跳動著，卻破天荒地忘記了應答。
    “日番穀隊長？”身邊的浮竹隊長好心地小聲提醒。
    才喚回了少年不知道飄離到哪裏的思維，有些尷尬，卻又馬上整頓了神情，嚴肅道：“日番穀冬獅郎，領命！”
    拄著杖的總隊長深深看了他一眼，低頭，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道：“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去找她吧。”
    這話一說出，幾乎是所有到席的隊長都吃驚地抬起了頭。
    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身為護庭十三番隊長的他們，卻對當年的事件，多少有些耳聞，那個被以任務為由派駐現世，實際上是被保護了起來的唯一幸存者，那個曾經的天才少女，也終於，不能再獨善其身了麼。
    山本總隊長蒼老卻依舊清明的眸子裏有一絲歉意，阿深，我最終，還是不能做到當年答應你的事呢。
    *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櫻歌手腳並用地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疼得吡牙咧嘴。
    自己還真是太缺乏鍛煉了，自從下定了決心戰鬥，她便在浦原大叔的幫助下進行高強度的實戰訓練，好容易有了一天休息時間，一下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櫻歌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地抬起頭去，把靈力在身體四周緩緩散開，形成包圍，再慢慢地操控著進行正向或逆向的螺旋。
    這種靈力控製的訓練，倒是幾十年來從不曾間斷。
    手腳麻利地洗漱，隨隨便便弄了點東西填肚子，終於背上包關上了家門的櫻歌長長吐了一口氣，對著燦爛的陽光露出一個明麗的微笑。
    答應了浦原大叔找個空閑幫忙整理倉庫，就算是今天隻有半天，他應該也不會介意的吧。
    想著那個奸商臉上可能出現的表情，櫻歌一蹦一跳走在去往浦原商店的路上，心情大好。
    白色款式的小巧手機在手中上下拋動，掛在上麵的小掛件也跟著在空中劃著弧線。
    和夏梨遊子一同逛廟會時買的，小小的人偶，做工極是精致，連那小小臉龐上皺眉的神情都活靈活現的，黑色的襯衫，白色的短發，小小的少年，當真是有些像某人。
    在看到的瞬間，她就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了，還被夏梨那家夥嘲笑是小女生氣，小女生氣怎麼了，她本來就是小女生嘛。
    那時候，是這般理直氣壯地反駁著。
    想起這事，櫻歌忍不住微微笑了。多麼慶幸當初長瀨大叔的決定，讓她作為一個“人”再活一遍。
    若是如同剛剛來到現世那般，她就一直默默地呆在長瀨大叔身邊，對一切不聞不問，什麼都不去管，那麼接下來的日子，是不是就都會像那樣，平平靜靜，冷冷清清地遺落了流年？
    *
    浦原商店的倉庫，果真是亂的令人發指，櫻歌對著那一片胡亂堆放的貨物目瞪口呆：“大叔……你平時都不打掃的麼？怎麼可以亂成這個樣子啊！”
    這一邊的地上雜七雜八地平鋪著幾個木箱子，那邊的箱子卻是堆得快要觸到天花板。
    看著那邊貌似純良無害的笑容，櫻歌決定不深究這個問題，對方搞不好隻是在整自己也說不定。
    隻是從口袋裏取出了發帶，把一頭垂至腰際的長發在腦後束起：“好了，幹活！”
    一下子變得幹練的造型，少女把口號喊得元氣滿滿。
    浦原喜助也沒閑著，倚在倉庫的門口打著扇子笑得歡快，還時不時指點兩句：“小櫻歌，那邊，那邊的箱子要倒了，快過去啊！用你引以為傲的瞬步衝過去接住它！”
    或者是：“小櫻歌，你平時在家的時候不用抹布的麼？怎麼可以用這麼粗暴的手法呢……”帶著無不惋惜的口吻。
    櫻歌麵無表情地繼續著手裏的工作，聽到了也隻當做沒聽到，跟大叔計較這個實在是太浪費時間和感情了。
    直到手機鈴聲的響起，打斷了這一場自娛自樂的獨角戲。
    “一護哥？”對於這個意想不到的對象，櫻歌著實愣了一下，“要我過來，現在麼？好的，我明白了。”
    掛斷了電話之後向剛才就用一副好奇眼光盯著這邊的浦原解釋：“一護哥有事讓我去他學校一趟，大叔你不然還是自己整理吧……”
    然後也不理會浦原那假到不行的哀怨目光，丟下了抹布掃帚，就奔到前屋換鞋：“我走了！”
    一路跑得飛快，聽一護哥的口氣，似乎真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她還是要盡量抓緊時間。
    一直跑進了校門，朝著操場衝過去，有一種感覺卻越來越濃烈熟悉，縈繞在心口，幾乎馬上就要破體而出。
    她緩下了腳步，感受得到自己從急促慢慢回複至綿長的呼吸，還有那幾股熟悉的靈力。
    咬了咬下唇，她一步一步地向著操場邊的大樹走去，拐過了教學樓邊種植的幾株藤花，那些身影便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簾。
    一角，躬親，亂菊姐，還有……小獅子……
    那邊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到來，那個長發美豔的女子微笑著向她揮手。
    少女微微閉上雙眼，一步一步走近了，那些熟悉的容顏還曾以為再也不能相見，可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那些記憶潮水般用來，仿佛仍是昨天。
    當再度睜開眼，她似乎已經可以控製雙唇的顫抖，正確地喚出他們的名字：“好久不見，一角，躬親，亂菊姐，還有小獅子。”
    “你啊……”皓發的少年似乎是有些無奈地皺起了眉頭，“不是說好的麼，再次見麵的話，要叫隊長的。”
    櫻歌微微睜大了眼睛，想起了那年的約定。
    然後終於能露出微笑：“是！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