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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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二十二年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二,戴崇炎便又派兵開始攻打容州,也沒想著能一舉拿下容州,隻是不願敵軍就這麼安寧下去,然後安安穩穩的等著雪化,再有大軍接應,便隔一兩天就去騷擾一下他們。
明眼的人都知道這樣的日子也沒幾天了,雪化之前也定是兩軍的決戰之時,到時城中百姓的命運如何,也都還是個未知數。
這天,沈皓鈺忽然來問王府裏可還有什麼重要物件沒帶出來,見我不太明白,便輕聲解釋道:“我們必須在決戰之前離開,否則性命難保。”這才想起沈皓鈺在軍中隻是佑景帝用來絆住慶王的質子。
“離開後就不能回慶王府了嗎?”我奇道,就算是要逃出西北軍中,連慶王府都竟然不能回了。
沈皓鈺沉了聲,聲音更加幾乎低不可聞:“此間戰事一了,下一個目標就是我慶王府了,還等著他來動我們嗎?王府的勢力利用這幾年的時間,到現在已經基本轉移完畢,你若在府中還有什麼東西,告訴我一聲,好讓人幫你帶走。”
原來如此,隻是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告訴了我?“小王爺,你就不怕我會走漏風聲嗎?”我和沈庭軒的關係可是很好的,和沈澤軒,也有些熟……
沈皓鈺微微搖頭,旋而笑道:“我可知告訴了你,連子諾也不要說。”
我點點頭,自然不會告訴子諾,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不是件好事。又道:“有,在我的衣櫃裏,一個紫木匣,去年二皇子府送來的。”沈澤軒送的我因要還給他,便帶了出來,沈庭軒的卻舍不得,即便沒機會戴上,可也都是些寶貝啊。
沈皓鈺的臉色卻有些暗沉,隱隱的不悅,我笑道:“那裏麵的東西很值錢的,就算我一輩子帶在慶王府,那麼點月錢,幾十年都買不起。”所以當然很重要啊,更重要的是沈庭軒的心意,不過,我可沒膽子說。
沈皓鈺這才笑起來:“叫人幫你帶上就是。”
“一定不要忘記!”那可是我的全部家當。
那些東西有去處了,我望著掛在床頭的奔月弓,是帶上它逃命呢,還是先叫人送回去呢?這麼名貴的弓,若是在路上受了損傷,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思慮再三,反正以後也不敢用了,便放回匣子裏,請沈皓鈺叫人一起捎回去。
正月初七,戴崇炎兵分三路,一路正麵攻打容州城,由崔朗帶領,虛張聲勢,另外兩路人馬較少,從兩側山林中尋找其他可以通往容州後方的通道,沈皓鈺領著我們這些護衛和一千人馬進入了左側的山林,沈澤軒去了右側,並要求三日後都要回到蔡州城。
到了山間,沈皓鈺又將兩千人馬分成十個小分隊,讓大家分頭去找,三日後在此彙合一起回城,然後自己帶著一眾侍衛和兩百士兵另走一路。行了一程,方向似乎變了,若沒看錯的話,該是往東南方去了,正待開口,卻聽那名叫易武的百人將問道:“王爺,我們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容州在那邊。”說著指了指身後。
沈皓鈺瞪了易武一眼,沒好氣道:“容州是在那邊,可我們不準備走那邊,要迂回。迂回,你懂吧?”易武訥訥的退下,不再言語。
一陣翻山越嶺,雪都是及膝深,有的地方還不止,行得甚是艱難。未時,到得一座山頭,忽聞有水聲傳來,眾人麵麵相覷:這個時節居然還有水在流動?按捺不住好奇,沈皓鈺率先朝水聲傳來的方向奔去。若能找打一個像醉眠湖那樣有溫泉的地方也不錯啊,我美美的想。
行到山腳,果然一條河流奔騰而過,水麵並不寬廣,但水勢浩大,水溫也並不凍人。該不會是一條地下河從這附近冒出來了吧,不然怎麼會不結冰呢?
微微避開眾人,沈皓鈺將我拉到一旁,拿出地圖比照著,但見一條曲線從北方的山中蜿蜒而來,而我們所在的位置剛好離發源地很近,這條河流還有幾條支流,往南一起彙入另一條河,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再看都不知道這條河到底流到哪裏去了。
這裏雖是北方,卻也是密水眾多的支流源頭,崇山峻嶺之間大大小小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河流山澗不計其數,其水源大多是冰山雪水,也有少量地下水。“往上遊,或許會通到地底。”那裏還有豐富的地熱能,水流了這麼遠都還沒結冰,再遠一點,下遊結冰了,不知會不會有所謂的淩汛。
沈皓鈺搖搖頭說:“不要往上,我們不需要理會這條河。”說著,便走轉身走了,我也隻好跟著他回到眾人中間,然後繼續在山嶺間攀爬。
晚上找了處背風的山坡,大夥兒搭起了簡單的營帳,隻求遮風擋雪。雪地上燃起團團篝火,大家圍坐在火堆旁取暖。沈皓鈺的小賬裏點了根蠟燭,我進去的時候他又在對著地圖出神。
見我進來了,沈皓鈺忙招呼我過去和他一起看,指著一條細細的紅線說:“這就是我們回家的線路。”我湊過去仔細一看,那紅線走的盡是大山裏,不由倒抽一口氣:“小王爺,您不會是說我們要一路翻山越嶺的回去吧?”
沈皓鈺認真的點點頭說:“當時他們繪製這張圖的時候,就留意了不經過任何城池回京的線路,他們都已經走過了,不會有問題的。”
“那您這麼多次進山探路,也是為了證實這條路是否可行嗎?”
見沈皓鈺點頭,才知原來這張地圖還有給我們逃命的作用。看來也隻能如此了,以沈皓鈺的身份要偷跑自然是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走大路的,沒有通關文書連那些城門都進不了。隻是,想到要一直在深山老林裏穿行,實在是有些腿軟。
“小王爺,我們若是迷路了怎麼辦?”開春前就得跑路,那時還是大雪封山的時候,迷路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多走點路吧。”沈皓鈺說得輕巧,到時候那養尊處優的身體吃不消了,就看他怎麼叫天天不靈吧。
接下來的兩天,沈皓鈺還是假公濟私的為自己找逃跑的路,三日後,一起回到約定的地點等候打探線路的其他幾個小分隊,一直等到申時也沒見一個人影,心下焦慮,也不知他們是否遇上敵兵了還是先回城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見天色不早,沈皓鈺下令回城,一行人才出山往蔡州城行去。離城還有十多裏,忽然前方出現一隊人馬,眾人臉色大變,赫然是一隊玄英國的騎兵,紅衣黑甲,在雪地裏很是鮮明。
那隊人馬顯然也認出了我們,急速催馬而來,竟有千人之眾。“撤!”沈皓鈺一聲令下,眾人又轉身朝山裏奔去。人家有馬,我們隻有兩條腿,往平地逃是肯定逃不過的,到了山裏他們也不能騎馬,倒還可以周旋一陣。
利器破空聲嗖嗖傳來,不少士兵中箭倒地。眼見敵兵越來越近,不得不施展輕功逃開,隻可憐了那兩百士兵跑不動,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後來不是被箭射死了,就是被追上來的敵兵用刀砍死了。沒辦法,大難臨頭各自飛,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吧。
忽然,沈皓鈺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竹筒,拔開蓋子,一團紅色的光霧衝上天空。他們什麼時候知道用信號彈了?
隻剩下王府的幾十個侍衛了,那些人還是對我們緊追不舍,記起宋之煊說過的話,若是此時沈皓鈺在軍中出了事,佑景帝沒有了籌碼,佑景朝內部也將是一番大亂,玄英國便可趁虛而入了。不由大罵戴崇炎,難道他不知沈皓鈺身份特殊嗎,還派沈皓鈺出來做事,就不怕真遇上敵軍嗎?
這批敵軍離蔡州這麼近,佑景的探子是做什麼吃的?
一路狂奔,我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著終於甩掉了敵兵,暗暗鬆了口氣,卻又從斜旁出來一隊人馬攔住我們,不及剛才的人多,卻也有三四百,將我們團團圍住。
還是無路可逃了。大家不得不抽出兵器和那些玄英國的士兵戰在一起,爭取殺開一條血路在人堆中左躲右閃,手起劍落,論武功,那些士兵自然不是對手,可人家人多,站在那裏給我們殺也要殺好一陣呢。
這一耽擱,後麵的敵兵也追上來了,隻能暗自祈禱蔡州城的守軍能趕過來救救我們。跑了好一陣,又砍人砍得手軟,我真的有些快沒力氣了。險險躲過一杆鐵槍,一屁股跌坐在別人的馬屁股下,馬尾巴還掃了一下我的臉,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沒好氣的抹了把臉,快速的從地上躍起,卻發現馬尾巴上一縷淺黃特別熟悉,心中驚疑,顧不得殺敵,連連躲閃,專門跑到別人的馬屁股後看個究竟,轉了一大圈,楞是發現有幾十匹馬的尾巴上都曾經被我染過顏色。
站在那裏微一分神,又有一刀朝我砍來,近處的子諾趕緊幫我擋下,把我拉到一邊,幾乎是用吼的:“這個時候,又發什麼呆?”
“那些馬是我們自己的!”馬上的人穿的是玄英國士兵的衣服,但馬是我們的。蔡州和容州之間,根本就還沒有真正的打過一仗,又怎麼會有我們的馬落入他們手中?
我指著一匹馬道:“記得會染色的草嗎,我給馬尾巴染過顏色。從那時到現在,雙方的騎兵還沒有交戰過,他們不可能有我們的馬!”
聞言,子諾臉色驀地變得慘白,一邊留心著周圍的刀劍,一邊說:“你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不是玄英國的人馬?”
我僵硬的點點頭,心中如三九寒天,手足陣陣冰涼。
“走!”子諾一把扯過我朝沈皓鈺的方向殺過去,終於到得沈皓鈺身邊,大聲道:“小王爺,莫要戀戰,不會有援軍來救我們了,來者正是自己的軍隊。”
沈皓鈺驚愕的看向我和子諾,此處離蔡州城比離大山近多了,若是支撐一下等等援軍說不定還快一點,但現在估計是不可能了。見沈皓鈺兀自猶疑,我不由怒道:“小王爺,相信我們,等不來援軍了,先自己逃命,安全了再和你解釋!”
沈皓鈺這才點頭,呼喝一聲,眾人猛攻一番,殺開一條血路,朝遠山奔去,後麵的騎兵緊追不舍。見我體力不支,子諾和沈皓鈺一人拉起我一隻手朝前奔去,宋之煊和林昭等人緊緊護在沈皓鈺周圍,還有十多個侍衛殿後,暫時阻擋一下追兵的速度。
終於拉開了一些距離,沈皓鈺迫不及待的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簡要的跟他說了一遍,沈皓鈺隻是不停的說不可能,神態中的不置信那麼強烈。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戴崇炎一直都是慶王府暗層裏的人,之前便已定好,決戰之前由戴崇炎掩護沈皓鈺出城,並負責隱藏沈皓鈺的行蹤,其他的事情沈皓鈺自己在路上搞定,那信號彈也是慶王府的異士新近研製的,這次最先用來給沈皓鈺在軍中遇到危險時使用,戴崇炎看到信號後就會相助。
可是,若戴崇炎真是慶王府的人,調兵權又在他手中,那一千多假玄英國士兵又是從何而來?
一路逃亡進了深山,追兵也一路追了過來,棄馬在山中展開地毯式搜查,似是不將我們全部消滅誓不罷休,我們在山林中躲避,又累又餓,隻覺得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