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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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竟然又不見了。這一次一連呆了幾個月,突然之間又不見了。
接連兩日,甘霖都沒有出現,不知道這回他又會離開多久。宋之煊和林昭事多,這些天甘霖和子諾一直在我身邊,一時半會兒還真是適應不了。
子諾也比較失落,這幾個月他和甘霖的感情怕是也已經很深了吧,還時常蒙獲甘霖在劍術上的指點。
雪停了幾天,還沒化,又大團大團的下了起來。甘霖還說要弄個雪車給我過過癮的,看著地上厚厚的雪,這麼厚的雪應該可以了吧?
沈皓鈺又叫人抬了炭火爐子和鐵絲架過來,上次吃了我烤的肉以後,他就經常讓人出去再打些獵物回來一起烤著吃,邊吃邊喝點酒,小日子過得還真不錯。
我歎了口氣,拿著扇子把火扇得旺了些,架子上塗的一層油嗞嗞直響。陣陣香味傳來,沈皓鈺翻番這串,又挪挪那串,忙得不亦樂乎,不由道:“小王爺,你幾乎天天吃,就不怕上火嗎?”就不怕得癌症嗎?這個他聽不懂,就算了。
沈皓鈺將一串被烤得澄黃的不知是什麼動物的肉拿起來看了看,又重新放到架子上:“上火了就不吃了,火氣消了再吃。”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繼續幫他煽火。
“我就說什麼這麼香,原來是鈺弟親自來調理吃食啊。”沈澤軒的聲音傳過來,身後還跟著崔朗。
我忙站起來行禮,沈皓鈺招呼著他的肉串,懶得理會沈澤軒。沈澤軒自得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崔朗看了看我,笑問:“能獵到活物了?”
我愉快的點頭,這是這些天來最值得驕傲自豪的一件事了。
“是那張弓好吧。”沈皓鈺涼涼道,我輕哼一聲也不計較,難得他還能分神和我們說話。
有幾串肉已經烤好,色澤甚是誘人,沈皓鈺的技術是越來越好了,看來若是哪一天慶王府失勢了,他倒還有一項討生活的技能——擺燒烤攤。旁邊的侍人忙遞過盤子,沈皓鈺把烤好的肉串放到盤子裏擺好,神情專注,似乎不止愛吃,還很享受這個燒烤的過程呢。
“既然來了,就一起嚐嚐吧。”沈皓鈺很大方的說道,有了一門手藝,想炫耀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澤軒不客氣的拿起一串,吃得卻是很優雅,一串吃完也沒見他臉上沾到油跡,這也是高超的技術啊,不像我,每次都要邊吃邊擦臉,不然就有得看了。
侍人又送上一壺溫好的桂花釀,不是在外麵買的,是慶王府的人送過來的,還重新派了二十個侍衛給沈皓鈺呢。
沈澤軒吃完一串,崔朗才拿過一串吃起來,人家可不像沈澤軒那麼優雅,幹淨利落的吃完,又喝了一大口酒,毫不吝嗇的誇讚道:“真不錯。”
沈皓鈺便笑起來:“如此,不妨多吃一些,肉,多得很。”還是不要錢買的肉。可憐了山上的那些小動物。
沈澤軒抿了一口酒道:“鈺弟最近變了很多呢,又長了些本事。”
沈皓鈺邊翻動肉串邊說:“三哥也不妨試試,自有一番樂趣。”說著,看了我一眼,“餓了,便也吃些吧。”
我搖了搖頭,烤肉雖然好吃,可也不能多吃,他不在意,這養生之道,我還是要在意一些的。繼續埋頭幫他扇扇子,還得注意不要把炭灰扇起來,又是一門技術活啊。
“這情景像什麼?”崔朗忽然開口道,眼裏笑意甚濃,“是不是有點夫唱妻和的味道?”
崔朗說者無心,在我聽起來去無疑於平地一聲雷,手一抖,扇子都差點掉在了地上。抬眼看沈皓鈺,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澤軒的臉色卻是很難看,瞪了眼崔朗,端起酒杯放到嘴邊,卻沒有喝。
烤了滿滿一盤肉,沈皓鈺這才罷手,接過侍人遞過來的熱手巾擦了手,走到桌前坐下,與沈澤軒和崔朗一起喝酒吃肉,我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便告辭退下,免得留在這裏一不小心又要遭受池魚之殃。
十月初十,戴崇炎帶了一路人馬出城,卻幾日不見回來,不知所蹤。戴崇炎不在,總是將軍務委托給杜翟,戴崇炎這一走,杜翟不得不又挑起了重任。軍中無帥,終歸不是好事,杜翟不能再出去,以免到時候更慌亂,出城尋找主將的任務便落在了沈澤軒、沈皓鈺和崔朗身上,其他人一起與杜翟坐鎮豐州,以應不時隻需。
沈澤軒和沈皓鈺雖然身份尊貴,在軍中軍職卻是不高,自然要聽上將號令,何況沈皓鈺連軍職都沒有,堪堪是沈澤軒的助理而已,所以,不得不出城分頭尋找戴崇炎。這一次,我也跟著出去了,實在不想一個人呆在屋裏,並且以為雪大,敵軍不敢貿然行動,不會那麼輕易遇上敵軍。
戴崇炎出城未帶多少人馬,也不知是在山林中迷了路,還是不小心遇上了敵軍,但願是前者。戴崇炎出去了幾日都沒回來,怕是走得遠了,眾人均備足了幹糧,做了長期作戰的準備,在山林中搜尋了兩日,也沒有什麼發現,他們的足跡,早就被雪掩埋了,我們自己的,等一個時辰再回來看都找不到了。
尋人的日子,白天還好,能不聽的活動,晚上就慘了,凍得腿腳麻木,瑟瑟發抖。見我冷,子諾老是想把自己的鬥篷給我,我怎麼可能要他的,難道他就不冷了,最後雙方達成一致,他的鬥篷兩個人一起用,並排靠在火邊鋪著的枯草上躺下。
到了第四日,怕走得太遠連自己都丟了,沈皓鈺下令回撤,這大雪天,連個辨認方麵的標誌都不好找,實在是很容易迷路的。說不定這幾天功夫,戴崇炎都已經回了會州了。
當我們回到會州,得到的已經是拿下涇州的消息。原來戴崇炎在山中發現一條深澗,因水麵已經結冰,便沿著那條深澗一直往上遊走去,結果發現竟然可以繞到蔡州。當下毫不含糊,飛鴿傳書給杜翟,兩麵夾擊,一舉拿下涇州,直逼蔡州,僵持許久之後,又拿回了一座城池。
這個發現,為大家提供了許多靈感,一時之間,紛紛進山查探那些山澗都從哪裏來,流到哪裏去。沈皓鈺的地圖固然詳細,但山林間那麼多條溪流又怎能一一畫出,隻不過揀重要的畫了,弄得沈皓鈺又悶悶不樂了好幾天,認為那地圖也不過如此。我搖頭笑笑,現代的電子地圖都還不能完完全全的把所有犄角旮旯包含進去呢,他也未免太挑剔。
進得十一月,玄英國後方的供給線路終於被大雪完全斷掉了,也不知他們的糧草準備得如何,能支撐多久。鐵軍這邊也安靜下來,不再主動攻城了,似乎隻要慢慢等著對方彈盡糧絕就好。
戴崇炎派人去燒過敵軍的糧草,可惜人家也知道這個時候糧草又多重要,派了重病團團把守,周圍甚至連火把都不許點,生怕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燒了。無法,隻得繼續等下去了。
十一月底,敵軍按捺不住了,攻擊涇州城兩次,最後退敗。又有人傳來消息,說蔡州城的糧草撐不過二十天了,大部分糧草被扣在在後麵的幾個大城,蔡州離前線太近,隱隱已經成了棄子。這個消息讓鐵軍振奮起來,敵軍內部開始為糧草要起內訌了。便愈加安分的坐守涇州。
如此又過了十來天,就在大家以為蔡州城內快要糧盡,不幾日便可攻城了的時候,蔡州方麵又傳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敵軍開始屠城,城內男女老幼都不能幸免,百姓家中的糧食盡數被納入軍中。
這個消息讓鐵軍個個氣紅了眼,全城該有多少百姓啊,為了搶奪他們的糧食,為了讓他們不再消耗糧食,竟然就把他們全殺了。大家紛紛要求請戰,卻被戴崇炎阻止,說恐怕有詐,陳丹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若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陳丹怕是也無法再與玄英國合作下去了。
知道西北百姓對陳丹的愛戴,且戴崇炎與陳丹相識甚久,對他肯定也是知之甚深,戴崇炎的考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可當出去打探的人回報說蔡州城內的確血流成河,已經成了一座空城時,陳丹也跌坐在了椅子上。
敵軍屠了蔡州城全城的百姓,搶了他們的糧食,退守容州,棄下一座死城留給佑景王朝。
當我們撞開蔡州的城門,看到滿城的屍體時,我胸口湧動,一下子跑到路旁嘔吐起來。不是沒有見過死人,這大半年見的死人怕是已經超過六位數了,絕大多數都是戰死的士兵,敵軍的,我們的,但是眼前躺在雪地裏的全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啊!
蔡州發生這樣的事,不知道到時候他們將要糧盡的時候會不會又做出這樣的事,那些城裏的百姓怎麼辦?他們知道蔡州的慘況嗎?陳丹怎麼不阻止?
鐵軍紅著眼把死去的百姓搬到城外的山上,挖了好幾個大坑把他們埋了,忙了一天,才把死屍全部清理完。屍體看不見了,濃重的血腥味卻還凝固在空氣中不肯散去,地上的白雪也早已被鮮血染透,結成了紅色的冰,觸目驚心的紅。
戴崇炎又下令將城中的雪全部掃幹淨,大家一起動手,終於把紅雪都堆到了城外,一個晚上,地上又蓋上了一層白白的雪,一早起來,看著幹淨的街道,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隻是空蕩蕩的街上隻有偶爾傳遞信息的穿著甲衣的士兵,看不到一個尋常百姓走在街頭。
終究,還是一座死城。
那個晚上,是我兩世最難過的夜晚,從頭到尾都沒有閉一下眼睛,似乎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滿地死狀淒慘的屍體,外麵的風呼呼刮過,如同眾鬼夜哭。不是害怕,隻是覺得冷,覺得沒有道理,覺得迷茫……
後來我們才知道,在敵軍屠城的前兩天,陳丹就失蹤了,沒有人見過他,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的家眷被人藏在秘密的地方,幫他照顧家眷的人也沒有見過他。或許,知道會要做這樣的事,為了減少阻力,敵軍已經悄悄把他處理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但他的部下卻仍然在為玄英國賣命,這就有些想不通了。還是說他自己走了……
世上有太多的謎團,陳丹失蹤之謎,怕是不會有人告訴我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