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華年誰與度  第二十八章 拂堤楊柳醉春煙(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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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這一切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昨日我晚飯後並未出過門,唯一一次便是昨晚花尤將我叫出去——想到這裏,我又望了望花尤,她眼裏毫無擔憂之色,似乎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可在外人看來,她是那麼的善良,不過才來了一天,就虜獲了大部分人心。
    “秦元……她……怎麼了?”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剛才沒人說過“臨死”二字,可從秦相文的眼中,我隻看見了絕望的自己。
    “付大哥……你呢,你也不信任我?”
    付瑜隻將半轉的身體完全背對著我,身子還微微發著抖。我咧嘴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往哪兒去?殺了人還想逍遙法外?”我循聲望去,卻是那個皇甫史。
    “不,姐姐不會殺了秦元姐姐的!你們騙人!”人群中的一個小人正吵著鬧著要來我身邊,卻被皇甫史一把拉了回去,惡言訓斥。
    “京兒……”我朝他揮揮手,又扯出一個笑容,道:“姐姐真是沒喜歡錯你。”
    誰知他聽了這話,竟留下兩滴淚珠來,甚是惹人心疼。
    “京兒莫哭,姐姐沒做錯事……”
    “你……!”右側迎麵掃來一陣風,十分強勁,我隻用手擋了一擋那吹得我睜不開眼的風,並未防守,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身前一個身影迅速擋在我身前,化了那一掌。
    這一動作使得想要給我點厲害瞧瞧的皇甫史手下有些鬱悶,眼看一掌又要攻來。
    鄲青往虛裏一刺,那人也不上當,又打了十幾回合。
    “住手!”叫停的正是秦相文,盡管他痛失愛女滿心憂愁,也不忘自己是個先生,在他的威嚴下雙方都停了手。
    “我問你,你究竟為何要殺了元兒?難道真如他們所說是看不慣她整日粘著付瑜?”他淩厲地看向我,目光深沉。
    我看他一眼,道:“先生既已認為是付月害了秦元,那付月也再無話說。”
    “事已至此,你狡辯又有何用?!”皇甫史得意洋洋地看著我,一副嘴臉令人痛恨。
    我淡然一笑,“若你們當真覺得是我做的,我也無法辯解,隻是,付月不會忘了今日之恥,不會忘了陷害我的人,”我說著,深深看了花尤一眼,“付月恨的是所愛之人不能懂我,同那些人一起指責我,若是有一日,你們都知道,秦元並不是我害的,你們會作何感想?也許我早已不知在哪兒了吧?”我再看了付瑜一眼,見他抖得比剛才又厲害些,心下一楸,仿佛有什麼正不停地流出來。
    我閉了閉眼,有些悲哀地道:“秦元呢?讓我再看她一眼罷。”
    秦相文默了默,竟點頭應允了。
    秦元的屍體還放置在她自己的的房裏,隻秦相文跟我進了屋。
    我看著床上麵目全非的秦元,震驚良久。
    “這……”鼻頭有些酸,眼睛便看不大清了,我慢慢踱到床邊,想拉一拉她的手,卻沒這個勇氣。秦元竟被毀了容,不知是在死前還是死後毀的,若是死前……
    她該有多恨?被一個剛認識幾天的人殺了,死的麵目全非,又或許,她恨的,其實是我?
    我跪在床頭和她說:“秦元,我懂……你好好的去吧,莫要再仇恨了,姐姐知道你死得冤,但那人,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秦元……”
    我輕輕地掰開她的手,取出了布料,一時有些過於悲傷,失去了知覺。
    隻覺秦元一直在笑著,叫著,偶爾會有憂愁。忽而她抓住了我的手,幽怨地道:“姐姐,是花尤殺了我,是花尤殺了我!”
    我問她,她為何殺了你?她卻哭起來,眼裏流出的不是淚,而是血。
    我嚇得往後退去,不料腳下一空,掉入了萬丈深淵……
    自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胸口起伏不定,秦元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我閉了閉眼,從床上起身。又在床邊坐了半響,也許是剛睡醒,迷蒙間竟有些覺得她的死並不真切,仿佛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一個揪得人心疼的噩夢。
    直坐到房門被打開,刺眼的光線讓我不得不抬起手遮住眼睛,恍惚間一個熟悉的人影踱步到我麵前,輕輕歎了口氣,掩上了房門。
    我們彼此久久無語,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我無話可說,別人都可以不懂我,但是他不可以,不可以和別人一起來指責我,埋怨我。
    又是良久,他微涼的手握住我的,不肯鬆開。我任他握著手,神思卻有些恍惚。
    “月兒……”
    “嗯?”
    “我知道此事並不是你所為……”
    我詫異地望向他,隻見他眼底一片深沉。
    “若得來世,我再也不會放開你……可是如今……”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如今,卻不得不放……”
    “這是什麼意思?”我直直看著他的眼,想從中尋找些什麼,來填補我內心的恐慌。
    “父親前幾日來信說,當今皇上整日沉迷於酒色,不理朝政,如今除了皇甫流一派皆不能成大事,皇甫流看來樂得逍遙,但也不能認定他並無此想法,父親想……”
    “想先下手為強?”我替他補充道,“那麼花尤呢?”
    “花尤……”付瑜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到底該不該說,當下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道:“花尤乃是江湖中人稱‘毒郎中’的義女,花似錦。她不但繼承了毒郎中的絕活,用毒無人能及,更擅長使用暗器和易容,經常能殺人於無形……”
    “我知道了。”我抿嘴笑了笑,“爹爹是想讓花似錦協助他成大業,但皇甫流一派雖然毫無動作,但是卻守皇帝守得緊,絕不會讓不明身份的人近身,更別說行刺了,對吧?若是要用奪兵權這招,恐怕皇甫流一派也不會讓他輕易得逞,於是便派了花似錦,先一個個的解決掉他們……”
    我說的聲音越來越輕,眼淚有些止不住地奪眶而出,我側過臉不看他,問道:“那麼花似錦……是因為你……”
    “……不錯。”他的聲音顫抖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正常,“之前我們有過一麵之緣,我本以為她隻是個普通女子,待她也無甚特別……”
    “誰想她卻愛上了你……”
    “月兒……”他一把摟過我,將我埋在他胸前,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知道,從今以後躺在他懷裏的再不會是我,而他仍然會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因為,他是溫柔的付瑜。
    “月兒……明日父親會派人來接你,前往皇甫流處,父親聽說你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當日情形……”
    “你都與他說了?”我離開他的懷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是……”
    我站起身,慢慢遠離他,冷冷笑了兩聲,道:“我知道……那日情形他早就一清二楚,可你竟然……”
    “月兒……”他也站起身走向我,我又向後退了一步,道:“付瑜,什麼都不要說了,明日一早我就啟程。”
    他沉痛地望了我一眼,這一眼望得我肝腸寸斷。
    次日清晨,書院眾生各用著不同的目光看我,或鄙視或可惜或幸災樂禍。
    我抬起頭用手搭了個涼棚,看著明媚無比的太陽,心裏卻寒冷無比,這古代竟也和現代沒什麼差別,到處是爾虞我詐,我累了、疲了。
    我舒了口氣,意料之外地看見鄲青穿著一件墨綠色衣袍,長發束在腦後,十分正式。
    等到一輛馬車停在私塾門前,我向秦相文鞠了個躬,轉身上馬。
    這時鄲青上前來,將我的包裹取走,隨車還有四人護送,分別騎著馬,他便拉了一人下來,自己騎了上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撈過我放在身後,策馬飛奔。
    一路無語,馬車早已看不見了,三匹馬卻牢牢跟在身後。
    直到快近中午,他才勒了馬,扶我下馬,看著我一口一口的吃幹糧。
    “謝謝你……”我剛要說完後麵的話,他卻臉色一沉道,“我隻能送你到這裏,還有半個時辰就可以出林子,月兒。”
    我手一抖,幹糧落到地上,一時間不能反應過來,原來一個個都是要離我而去的。
    “月兒……”他仿佛在喃喃自語,一遍遍叫著我的小名,“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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