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身後望去，女子一襲粉色石榴裙襯得她嬌俏動人，明豔得如同春日裏盛開的牡丹花。長發及肩，雪白的小臉蛋上一顆烏溜溜的眼珠子靈動異常，看起來像個小精靈。
    雪花片片地地灑落下來，照耀了他們，卻刺痛了我的眼。
    也許放在平時，我根本不會介意。臉頰更痛了，我卻隻是盯著他們挽在一起的手看。
    少女親昵地在少年耳邊說著什麼，少年笑得那麼溫柔，偶爾看看底下，倆人仿佛天作之合。隻覺得四周仿佛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什麼都聽不見，隻有一張張或恐慌，或囂張，或擔憂的臉不停地變幻。有一瞬間，我突然想起自己本不屬於這裏，如果沒有我這個人，現在的一切都會更好吧？右手的傷加上臉頰的疼痛感一起襲來，我竟然有些站不穩，身子一晃，卻被人穩穩地扶住了，我轉頭，看見鄲青安靜的側臉，在雪花下若隱若現，他也是盯著他們看，不發一言。
    再轉頭，看見京兒正瑟縮著，小臉早已哭得花了，心下一陣難受，慢慢走到他麵前，蹲下身為他拭幹淚水，有些迷茫地說：“京兒別哭啊，姐姐說過的，有姐姐在，不會讓你受傷害。”挾持他的那個人，便是打了我一巴掌的人，他此時麵色平靜，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隻除了他抓住京兒的手更緊了。
    京兒又嗚嗚說了什麼我聽不清，隻是看著他哭得越來越厲害，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為什麼我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
    我站直了身子，對著那人說：“把京兒給我。”
    那人臉色一凝，嘴裏說著什麼，我聽得不清楚，好像是“少爺的人”之類的話。
    “給我。”我看著他平靜地道，心下卻莫名地一片淒涼。
    手被拉住，是鄲青，他皺著眉，示意我走出來的那個青衣男子正看著，我不理。
    我往回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虛晃一招，本想趁機將京兒搶過來，不曾想他武功底子比我好，見我虛晃一招，連忙遮住了身前的京兒，右手翻轉，重重地拍向我的胸口。
    我急速向後退去，想停下卻怎麼也控製不了，隻覺得氣血翻湧，喉頭腥甜。
    “付月！”恍惚中有人喚我的名字，我淡淡笑了笑，這樣難堪的相遇，終於讓我有了機會休息……
    “月兒……月兒……”
    清醒著，卻怎麼也睜不開眼，一聲熟悉的歎息聲傳入耳朵，冰冷的手被緊緊地握著也傳染了溫暖。
    “付大哥，姐姐她……”
    我一愣，是個女子的聲音。
    “沒事，我看著她就好，你先去歇息吧。”
    “姐姐的燒退了嗎？”
    “還有些熱。”
    “我去換盆水來，你再替姐姐更換毛巾。”
    “換好你也早些休息了罷，月兒我來守著就好。”
    “那我明早再來看姐姐，好嗎？”
    “嗯，你先去吧。”
    關門聲過後，又是一片寂靜。即使清醒著，腦海中也不停翻滾著回憶，一幕一幕，就好像一直溫暖卻殘忍的大手，緊緊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難受地翻了下身。
    “醒了？！”頭頂傳來喜悅的詢問，我剛想回答，不想一用力又牽扯了胸口，一聲悶哼，又不能動了。
    “好生躺著別動，這幾日就好好歇息歇息吧。”他溫柔地為我掖了被角，帶著清香的身體突然覆蓋過來，柔軟的唇印上了額頭。我顫抖了下眼睫，不動聲色地繼續閉著雙眼。
    過了一會兒，一隻溫涼的手握住我的，在床頭輕聲道：“月兒，我知道你沒睡著，陪我說會兒話吧。你這手……聽鄲青說是被狼抓傷的，我……”
    我抽回手，不願麵對他歉疚的眼神，於是麵朝裏翻了個身，道：“沒事的，大哥不用覺得對不住月兒，是月兒沒用。”說罷，我使勁捏了捏還沒有好全的傷口。疼得我齜牙咧嘴，眼淚直往外冒，神智卻清醒了許多。
    他深深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不知所措：“我當時以為你隻是在附近轉悠，不想竟迷了路。月兒……”
    我吸了吸鼻子，聲音在偌大的房間裏格外響亮，“大哥，我以為來救我的不是鄲青，而是你。鄲青說你和別人先走了，我也沒料到竟是個女子。月兒隻是想說，月兒現在有些累……你先出去吧。”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脊背，刺的我每一根神經都生疼生疼。
    “那你……先歇著吧。”
    房門開了又關，我轉過身仰麵躺著，睜大了眼睛盯著天花板，可是什麼也看不出來，視線也不斷模糊。
    人生的初戀基本上都是以結束為結局的吧，要經過一段段的感情雙方才會變得成熟，男孩子才會懂得女孩子的想法，女孩子也才會懂得體貼。我苦澀地笑了笑，閉上眼又沉沉睡去。
    天還蒙蒙亮，就聽見有人在練劍，盡管動作極輕，似乎又隔了很遠，我還是能感受到他步若蓮花，劍法精湛。
    我穿戴好，胡亂梳了梳披散的長發，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迎麵一陣寒風把我吹得瑟縮了一下，適應了氣溫後才穿過院落，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彼時剛下過一場雪，地上積著厚厚一層。靴子踩在上麵沙沙作響，我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恍惚間有時光交錯的感覺。
    “還好嗎？”少年收了劍，氣息穩穩地問我道。
    “嗯。你竟然已經這麼厲害了。”我誇道，意指他練完劍後沒有氣喘如牛。
    他嘴角微微上揚，在天地一色的景色裏顯得格外出挑，我呆了呆。
    “過兩日我們再同練，等你身子好了。”他輕輕地放下劍，如同一件寶物，隨後一甩衣袍，盤腿坐在了雪地裏，慢慢調息。我卻隻能幹站著，捏著雙凍得紫紅的雙手看著他發呆。
    過了許久，他突然開口道：“昨日並不是你所想的樣子。”
    “嗯。”
    “若是她真的要和你搶，你也不必怕她。”
    “嗯。”我有些想笑了，似乎這些話不應該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又過了許久，我們二人都不再說話，卻也不覺得尷尬，但我總不能一直這麼站下去，私塾裏開始有學生醒了，打了水正往房間走。
    眼前一個淺紫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隨即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卻不是那種令人心情舒暢的香，我晃了兩晃，腦子有些發暈。彼時離鄲青已有百米遠了，便繼續向前走。
    “姐姐？”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扶住了我。抬頭看去，竟是昨日那嬌俏女子。